《《灯》》倚棹

3、第 3 章

　　江伋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伋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江伋还说：“救姑娘脱离成轩的魔掌比给玉皇大帝洗脚还光荣。”
　　社陌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中午的时候还是坐在来长孙府的酒桌上。身边坐着没甚表情的齐赟，身后立着书童样的江伋，和……化装成大爷管家的成轩。
　　长乐公主一看这阵仗便知道成轩是铁了心不愿意和那姑娘定亲的，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个俊俏公子,但是看上去挺好的，便也没在多问。他们装傻，自己跟着装傻就是了，反正以后出了事儿也是成轩担着。于是长乐便亲切的招呼着那位姑娘。
　　其实按江伋看来，这姑娘非但不丑，还很好看，而且少有的是，她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体型。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是招人喜欢的类型。于是江伋就不明白了，这么难得的一个姑娘，成轩干嘛要放弃。
　　聂西泠看着对面坐了一排的美男子阵仗，心里不禁发憷。早知道是这么个排场她就不来了，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特别是眼前这种长得好看又看上去很羸弱的公子哥儿。全部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又不好当着面儿拒绝，毕竟长乐公主还在上面坐着呢。于是聂西泠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的听她阿爹对着对面的成轩和齐赟说话。
　　“哎哎，阿伋。”成轩用筷子戳了戳江伋。
　　“别动！”江伋厌恶的看着戳在自己腰上的筷子，“你那吃东西的这头戳我，也不嫌脏。”
　　“换双不就是了么……哎你看，那个聂姑娘，似乎对社陌和琮衍没什么兴趣啊。”
　　“琮衍？齐公子的表字？”话这么说，江伋还是往聂西泠的位置看了过去，“好像是真的，她对着酒席好像没什么兴趣。”
　　“难道是他们的魅力不够？这不是败坏我形象嘛！”
　　“得了吧，这该是正中你下怀吧，那姑娘对社陌没意思，就代表对你没意思，这婚事啊，不会成的。”
　　成轩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这面都见了，是人家姑娘对自己没意思，他娘也不会再说他什么了吧。想到这里，成轩的心情分外的好，忍不住去拉齐赟的袖子，说：“待会儿吃完了饭，我们去花楼？”
　　成轩习惯了和齐赟大声说话，俗话说习惯成自然，那自然他这句话也没有放低声音。于是，等他说完，原本挺热闹的酒席，顿时冷了下来……
　　还是社陌开的口：“花间楼的评书说得不错，我和琮衍每次来长安都会去听那里的先生说一段儿故事。不知道聂姑娘有没有兴致一起去？”成轩顿时对社陌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立马对他表达自己心里的敬意，本来他的确要表示表示的，不过被江伋拉住了。
　　“你还想说？再说可就露馅儿了！哪儿有大爷的声音这么年轻的。”
　　聂西泠突然听到对面穿红衣服的美男子叫自己，想也不想就说：“不去，那里都没有威猛高大的兵哥哥。”
　　于是，本来缓和了的氛围再次变冷……
　　对面那一排男子听后都松了一口气，原来聂姑娘喜欢这种类型。
　　聂清对于女儿的这一喜好一直不理解，聂西泠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出这种话让他觉得脸上挂不住，毕竟成轩就坐在对面。万一惹恼了他，自己家的往江南一带的生意恐怕就不好做了。他忍不住怒道：“西泠！休得胡说！”
　　聂西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是她毕竟不是长乐公主那等水准的大家闺秀，脸上象征性的红一红也就过去了。抬头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美男子们，心里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待会儿吃了饭就扮个男装去军营里走走。
　　江伋一直注意着聂西泠的举动，颇感费解。他拉了拉正埋首吃东西的成轩，说：“哎哎，你说社陌长得也不差，齐公子也不差，怎么聂小姐总是提不起劲儿呢？”
　　“这还用说？”成轩颇不满江伋把自己从美食中拉出来，但他毕竟是有问必答的人，特别是这种问题，他还是耐着心解释：“你刚才也听见聂姑娘说了什么了吧，从她那句话里我们就可以推断，咱们这种款不是她喜欢的，她喜欢的，估计是将军士兵之类的壮汉吧。”
　　“将军士兵？”江伋两眼放光，“我也很喜欢啊，要是我能吃的再好点，长得再壮点，说不定我现在就是一名士兵啊！”
　　“没用的。”本来和对面的聂清相谈甚欢的社陌突然转过头来快速的看了江伋一眼，慢悠悠的说：“你吃再好都没那个荣幸当兵。”
　　江伋气急，小声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在长乐居做工还是有段儿日子了，还做得都是累活，你和宽子差不多时候进的长乐居，你自己掀开衣服瞧瞧你有他那一身肌肉的雏形么？”
　　江伋顿时语塞。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点，明明和宽子是同时进的长乐居做工，按分量自己做的还要多些，可是这些年自己除了长个儿愣是没长什么肌肉，倒是宽子，除了肌肉，愣是没有长什么个儿。齐赟在一旁借着喝酒偷笑，被社陌看到了，齐赟虽然觉得不应该但确实是忍不住。其实说实话，昨天刚见到江伋的时候还真的以为他是掌柜的安排来的小倌儿，压根儿没想到是跑堂的，因为另一个伙计看起来才真的像伙计，江伋浑身上下除了那身儿衣服，在没有别的地儿让人觉得他是个做体力活的。好吧，他承认小倌儿做的也是体力活，可是，这两个体力活是不一样的。
　　在座的人都明白这桩亲事是定不成了，两边各自都有人松了口气，当然，也有人很惋惜，比如聂西泠的娘。
　　“哎哟成公子，您过几天可千万要来咱们家坐坐啊，我们泠儿的女红做得可好了，您来了正好去看看啊。”
　　社陌皱着眉，因为他没有想到在他表现“没可能”表现得如此明显的情况下这位聂夫人还是不放弃的缠着他，顿时眼中寒芒一扫成轩，客气的说：“改日若有空，鄙人定到府中拜访。但是现下鄙人和齐公子要去花间楼听评书，不得不先告辞了。”继而转向长乐公主的方向，“公主此次设宴款待鄙人深感荣幸，日后若公主和长孙大人到了杭州或洛阳，可一定要让鄙人或齐赟好好招待才是。”
　　“成公子客气了，作为主人，待客自然便该如此。既然几位都有事，那我也不强留了，晚上记得早些回来才是。”长乐在心里感叹成轩找了个好替身，完全把他的形象给美化了。日后不穿帮还好，若是穿帮了，那可就是一大笑话，堂堂杭州首富成公子的修养竟比不过一个小小的替身。成老夫人不气死才怪。
　　等到他们几个从长孙府出来了以后，成轩果真要拉着齐赟去花楼。江伋终于松了口气，他打算告辞回长乐居去帮忙。虽然这个时候酒楼里不忙了，但是至少关店的时候能帮的上忙，最关键的是，现在回去还能今天都还可以算工钱的。但是，成轩可没打算放过他。他一直拽着江伋不放，说是拖都要把江伋拖过去开荤。
　　社陌看他们拉拉扯扯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打算直接离开，可是他刚迈出去一步，袖摆就被拽住了。他低头瞟了一眼，就发现江伋眼泪汪汪满脸可怜的望着自己，当然，如果忽略掉他拽住自己所用的力气的话，江伋现在这样子还真的是我见犹怜。
　　“你拽着我有什么用，大不了我不要这件外衫了。”
　　“不行！你要走也得带我走！”江伋不撒手，还干脆直接抓住社陌的手，反正就是一副打死不撒手的架势。
　　“江伋，你害什么羞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年十九岁了，宽子和我说，要不是你家穷，早就大把大把的媒婆上门来给你找亲事了。来来来哥哥带你去开荤，免得到时候被媳妇儿嫌弃。”成轩才不管江伋有没有拉着谁，还是坚持不懈的把江伋往花楼拖。
　　齐赟看不过去，毕竟大街上的，成轩这样子实在是不好看。于是他去拍拍社陌：“江伋不愿意去你就带他走吧，毕竟还没行弱冠礼，去花楼对他这种小孩子影响不好。”
　　江伋很感激的看着齐赟，正要表示赞同，却听社陌说：“迟早是要经历的，提早些找个经验丰富的不是很好？”
　　齐赟没想到社陌会这么说，因为他觉得社陌看上去并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儿，仗着家里有钱就无所顾忌。可是听到他说这话，齐赟觉得自己貌似感觉错了。江伋就更不用说了，看样子他就不应该答应社陌住到他家里的，早上还一副小心翼翼比较恭敬的样子，等到事情敲定了不会在改变了他就原形毕露了！还说要做自己的老师，呸！被这样的老师教出来，自己以后干脆收拾收拾当小倌儿去吧！
　　听到社陌的话，成轩又加大了拉扯江伋的力度。于是，在没有同阵营兄弟支援的情况下，江伋第一次走进了青楼。
　　作为一个新鲜的嫖客，江伋充分表现出了一个童子鸡应该有的特征。比如说，见到前来拉客的老鸨，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把抓住成轩把他推到老鸨面前说：“别找我！是我家公子很饥渴！”又比如说，以为长得如花似玉胸大难得腰也细的美女上来挽住他的胳膊，美女身上的脂粉味儿呛住了江伋。他捂住鼻子，不停的扭动着被挽住的手臂说：“社陌！快帮我把她拉开！她身上有味儿太熏人了！”再来比如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小倌儿，娇娇媚媚的倒在他怀里，咬着随身带着的小帕子期期艾艾的看着江伋，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你快来欺负我”的气息。于是江伋很正直的推开了他,伸手一指齐赟：“我觉得那位公子你会喜欢，看，他明显比我结实多了。”
　　成轩很后悔把江伋带到这里来，于是苦着脸对齐赟抱怨。齐赟伸手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灌醉他就好。”成轩猛拍脑袋，转身就让陪自己喝酒的花娘再去拿一瓶烈酒来，要灌醉江伋，只需要一杯烈酒就好。
　　社陌没吭声，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紧紧靠着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的江伋，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这样子。当真是转世会抹掉记忆的关系么？在自己的记忆中，虽然和他只是见过几面，可是这个人留给自己都印象，始终都是意气风发俊美潇洒。
　　果然，江伋只喝了一杯酒便满脸通红的、不负众望的一头栽倒在社陌身上，睡死过去了。社陌无奈，只能感叹这人的酒量是在太差，连酒里的春药都被酒力抵消掉了。这也好，至少不用处理身体需要。同成轩和齐赟道了别，抱着江伋出了青楼后，社陌一个闪身随即出现在江伋家的院子里。
　　只是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等着自己。
　　没有理会站在门边的那人，社陌用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的将江伋放在床榻上，替他掩好了被子，有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觉得满意了，才转身往门口走。跨出了门槛，社陌顺手带好了门，双眼淡漠的看着面前的人。
　　“万年未见，神主别来无恙。”
　　“嗯，”没理会那人戏谑的眼神，社陌只是淡淡的吭声，“你在这儿做什么？”
　　“呵呵，天帝事先没有知会神主么？”那人抖了抖手上的扇子，在大冬天里这动作很突兀，只能说幸好这是在院子里，没有旁人看见。“神主也该知道里面这位的身份了，不满您说，他的罪过需要百世轮回方能抵消，这是他的最后一世，天帝要我来守着，不能出一点儿岔子。”
　　“你同我说这个，难道是怕我坏了他这一世？”
　　“正是。斗凌斗胆，还请神主别坏了这位殿下的命格，否则，再轮百年，就算这位殿下在位时法力高强，也无法保证他归位时神魂是完整的。”
　　社陌皱眉，他自然晓得神魂不完整对于一个神仙来说是多么重大的伤害.且不说需要花万年时间来修补，还要搭进去全身的修为。只是，乱没乱他的命格社陌不可能知道，除了西天佛主并同东南西北四位圣君，这世上没人能算出赎罪之人的命途。司命给他们在命格簿子上留下的是一张张的白纸，是非功过全看个人造化。深思了良久，社陌道：“我会注意的，我自有分寸。”
　　“那就希望神主能记得今日的话，若日后出了事儿，还请神主别后悔。”
　　社陌看着斗凌化作了雾气渐渐散去，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当真是自己在枫莲山的神宫里隐匿的太久了，连天帝将这人贬下凡赎罪都没听说，更别说是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了。社陌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轻轻推开房门，床榻上江伋酒力和药力发作，热得掀开了被子。社陌过去又给他掖好，手顿了顿，终于是忍住了没有施法替他解热。斗凌说的对，自己看似很小的一次帮助说不定就乱了他本来设定好的路，不能冒这样的险。于是社陌只是给他加了个禁锢，防止他又掀被子。
　　“看来，我还是不能同他说我的身份啊。”

作者有话说

　　。。。 先发三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