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晚瓜落刃

1、青葱岁月无痕

　　不是每一个拥有梦幻姓名的人都是同样拥有梦幻个性的人。我用了很大的力气从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考到了这所大学。之所以选择X市是因为它是在我能力范围内走的最远的地方。因为只有远离，我才能暂且忘记自己该要背负的东西。
　　尹烟住在我的下铺，宿舍里除了我们，还有林兰和李晨曦。从名字来看，林兰应该是个气质如兰古典美女，李晨曦呢，自然是阳光明媚的少女，尹烟更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呢，田雪就是洁净如雪的姑娘，可是名字也许就真的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什么都不代表，只是一种希望。
　　大学生活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美好的，当然如果我敢回忆的话，那时的岁月也值得我珍惜。
　　尹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一个可以无论怎么放肆都漂亮的姑娘，很好的性格，很好的家世，很好的特长，是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女孩。我们是上下铺，关系就自然更近了一些。
　　离家前，我妈妈跟我说，吃亏是福，要和同学好好相处，所以，我几乎包揽了尹烟的所有生活琐事，让这个小仙女过她不染凡尘的生活。她自然也是友好的接受我的帮助，知道我生活困难，总是偶尔的给我买些漂亮的衣服饰品，或者带我去大吃一顿。
　　那时大学入学仪式结束后，都会有一个校园舞会，一方面作为欢迎新生的独特仪式，另一方面也希望新生能尽快的融入大集体，彼此熟悉。这个舞会是很多在高中阶段压抑自己的同学的一个突破口，那晚过后，我们的大学生活才算真正的开始。
　　我在这个舞会上是一无是处的，我的家乡除了给我过人的毅力及闭塞蹩脚的普通话外，并无恩赐。尹烟这个漂亮的姑娘，自然成为了这个舞会的霸主，她考入这所大学是以舞蹈特长特招的，家世好的孩子总可以有一些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式进入我用汗水堆砌才能到达的高度。
　　“田雪，她们呢？”
　　“林兰回去了，她觉得这里太热了。李晨曦在那呢，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男生身边。”
　　“林兰那个胖妞，还不减肥，不热才怪呢。我想回去了，咱们还是不要叫晨曦了，她看起来阴阴的，感觉特别不好相处。”
　　“好，听你的。”
　　带着满脸的欢喜，尹烟拉着我走在会宿舍的路上，“田雪，我真开心，这里有这么多的同学，好热闹啊。你毕业后会去哪，会留在这里吗？”
　　“我没有想好呢，不过可能会去Y市。”
　　“嗯？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热闹的小姑娘。我家就在Y市，那里每天都灯红酒绿的，是个不夜城，不如这里安静舒心，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种地方的。”
　　“哦，是吗？我只是想走的更远一点。”

　　当年只是想尽量的远离过去，希望距离可以拉长记忆。所以，整个大学生活，我都在奔着这个遥远的地方努力。现在，我就在Y市，在一家大型的公司，做着一份体面的工作，没人知道我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我过去曾经经受过怎样的事情。
　　“田经理，星辉公司的负责人明天下午过来，您要见一下吗？”
　　“你和小满去接待吧，咱们这边做的一直不错，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负责人的秘书说这个负责人希望可以见见您……您看，我怎么回复一下呢？”
　　“那就见一下吧。给我带杯咖啡进来。”
　　整个大学，我的作息时间是五点起床，锻炼，上自习，上课，下课，上自习，十一点睡觉，假期双休打工，我的出身注定了我要用更多的时间去追赶父辈们的差距。四年间，我以出色的成绩维持着学业，并顺利保研，可是最后却没能以研究生的身份走出校园。有些事，不敢回想。
　　落地窗前的人，让人觉得炫目和恍惚，微笑，沉稳的客套，我们似乎从未相识过，在众人面前做着陌生人的招式。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宰杀了我所有的回忆，然后又把喷出的血液涂满我的生活。
　　“赵先生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没想到为了这次的合作您居然亲自到访。”
　　“田女士，您没必要那么客气，叫我赵磊就行了。我今天过来是想了解一下贵公司为我们这次发布会赶制服装的进程。当然，另外也顺便了解一下您这边是否有需要我协助的部分。”
　　“贵公司的项目一直由我们这里最高级的设计师和最负责任的项目经理在跟进，所以请您放心，绝不会在进度上出现纰漏。至于协助，我们实在是受不起，如果有需要请教的，我们的员工会主动询问，以便最终产品可以让您满意。”我看了一下腕表，“赵经理，您亲自到访我们公司，按理说我应该全程陪您了解进程的，但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个会议，所以只好失陪，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小满，将进度详细的汇报给赵经理。不好意思，赵经理，失陪。”
　　“没关系，您有事就先忙。”他突然俯身，“我们有机会再见面。”

　　时间像风沙，可以掩盖一切碑文的记录，只是，风一吹所有事又瞬间清晰。
　　“小雪，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对不起，不好。”
　　大二的时候，我的成绩已经让大家都侧面了。尹烟仍旧过着她如诗如画的生活，偶尔去写生，偶尔去旅游，偶尔去写生加旅游。当然，是和于观涛，那个大一下半年就迅速脱颖而出的男生。他们郎才女貌，所有人都这么说，包括我。
　　第一次见到于观涛是大一下半年陪尹烟去参加学生会入选活动，当时于观涛在讲台上演讲，下面静谧无声，大家全神贯注俯首称臣。从那以后的很多年，我一直无法忘记那个下午和那个下午阳光照着的那个镀了一层金的人。
　　后来尹烟进入了学生会，和于观涛在一个部，从此我们二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每次尹烟没到的时候，我和于观涛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什么都不说，平时路上碰到了也像陌生人一样彼此不发一言，不看一眼的擦身而过。我知道，在这个组合里，很多人认为我是一个配角，就像古时公子小姐旁边的书童或是丫鬟，但是半年间，我只缺席过一次这样的约会。因为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自己想要靠近幸福的冲动。
　　而那次唯一缺席的约会是去见赵磊，然后拒绝他的告白。自那次告白后，赵磊再没提起过这件事，也没做过什么追求的举动，仿佛那件事就像二个朋友间谈论了天气不错这样的话题。
　　再次加入他们约会的时候，尹烟还没有回来，我和于观涛在操场的树荫下等着她加入。阳光又毫不吝啬的照着本来就神采奕奕的他，那样的背影让人痴迷。
　　“不知道田雪怎么想的，简直就是一个大灯泡。”一群从浴室回来的女生飘过时留下了这句话。
　　于观涛回头看我，什么都没说，看了好一会，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目光跟他接触，所以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晚我回到宿舍后，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我在操场老地方等你。”
　　“你去哪？”出门时差点撞到拿着盆要去洗漱的尹烟。
　　“出去一下，嗯……我的笔记落在图书馆了。”
　　“快点哦，图书馆要闭馆了。”
　　我在于观涛的身边坐下，等着他手中的烟蒂慢慢熄灭。然后，那张俊美的嘴终于停止了我的奢望。剩下的三年间，整个校园的约会模式终于都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

　　“小雪，方便吗，晚上能请你吃个饭吗？”
　　“好。十一点以后，我公司附近炫动酒吧见。”
　　“田姐，你好久没来了。”刚进来小严那孩子就来招呼了。
　　“呵呵，是不是最近又要交学费了？”
　　“哪有，我是单纯的想见你，哪会每次都是缺钱啊。”
　　“嗯，好。这是想我的小费。”在小严面前，我有发自内心的放松。
　　当第二杯酒下肚的时候，手机告诉我，赵先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要我出去。
　　我们闲逛了半个小时候，赵先生发现，虽然Y市灯红酒绿，但是十一点以后，还在开张的也就只有酒吧和一些非常场所。
　　他还是那样清瘦的样子，干净爽朗，像矿物质水甘洌不伤人。可是，我喜欢的却是酒。一杯接一杯的酒让人可以更清醒的看到自己的伤口，只有看到了伤口，才能让自己和别人都可以不轻易碰触。
　　我们一直无话，在我喝的微醺的时候，一个妖艳的女人向我们这边走来。是的，李晨曦。后来从小严那里知道，这是他们酒吧新来的小妹，传言是一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一周内以其独特的忧郁个性成为了酒吧的镇店之宝。

　　脱离了他们二个人约会以后，图书馆成为了学校唯一一个我可以去的地方。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随时可以看到一个阳光都为他服务的人。也是从那以后，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安静，或者说孤僻。林兰在大二的时候开始了她的考研计划，于是成为了我的另一个伴。至于李晨曦，从大二开始，我就很少见到她。
　　“小雪你为什么最近总在看这种书？”
　　我安静的拿过林兰手里的犯罪心理学，放到了书包里，没有说什么。能说什么，在这个大学生心理成疾的时代，我该为这种和我专业毫不相关的书籍做什么解释呢。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全专业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在那个年代，心理问题和神经病几乎是划等号的，专业的状元是神经病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引来了大家的极度恐慌。
　　“对了，赵磊，谢谢当年你没有让他们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不客气，举手之劳的事情，只是当时为什么开始看那样的东西？”
　　“呵，你说林兰是怎么死的？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好奇和多嘴。”
　　“NO,NO，是因为她伤害了我在意的人。”赵磊摇着食指，灼热地看着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五点，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忘记了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应该是小严那孩子把我送回来的吧，难为那个小身板了。小严简直就是我的另一个翻版，只是，我的青春没有他的健康。桌子上有温热的早点，屋子被整体的打扫过——终于更加冷清了。
　　“小严，那个你们新来的小妹的电话你有吗，给我一个。”
　　“Amy，把今天的行程发到我的邮箱，有事电话联系。另外，帮我找一家可靠的侦探所。”
　　拿着咖啡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对面马路有一个妖冶的身影慢慢向我的公寓走来。
　　“来我们公司吧。”引她来到客厅，找一张向阳的沙发让她坐下，我想清晰的回忆一下她的面容。
　　“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大学我都在休假。”那根女士香烟让我心中一紧。好像曾经的某一天，也有一个人曾经拿着一根香烟在我的身边，那根烟熄灭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要还。”
　　“我不记得你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Amy，咱们部门明天要去一个新设计，你准备一下。”无视她的回答。
　　“你让我考虑一下。”她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轻拭了鞋上的污泥。
　　“不管因为什么，晨曦，这么多年，谢谢你。我等你答案。”
　　整个大学期间我从没回过一次家，我寒暑假和周末都在打工，奖学金只能冲抵学费，家里的开支和生活费必须要自己努力。后来有一次给家里打电话，听说有一个同学每个月都在给他们寄钱——那个人叫李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