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控公主俏丞相(gl)》陈默秋

4、道一回前尘因果

　　听到这个问题问琴不由得想起半年前那件事儿，那件让自家公主扬名四九城的大事。

　　那时正是开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柳絮飘飞，燕子呢喃。
　　问琴的兄长在腊月成亲托人带进宫来不少好东西，问琴那几日心情好整日眉开眼笑，后来因为笑得喜气被伺候嘉平公主的掌事嬷嬷相中从撒扫宫女直接拨到了公主身边，顶替年龄到限出宫的良侍姑姑贴身伺候，问琴方一听到这消息还以为自己是做梦狠狠掐了自己几下才恍恍惚惚收拾行头从杂使宫女住的昏暗的通铺搬去了专门给良侍姑姑准备的偏房。
　　隔天随同掌事嬷嬷见过公主后问琴发现公主果然如同大家夜晚闲聊时说起的那般娴静姝雅和善温柔。
　　那时公主端坐在榻子上，说话细声细气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语调带着自然的亲切，问琴垂头跪在殿中，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公主的吩咐，待公主让她起身后一晃眼她才终于看清楚了公主的样貌，意料之中的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那脸上笑靥如花楚楚动人。
　　掌事嬷嬷在后头轻轻一咳问琴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规矩，她慌忙又低下头去。公主却轻笑着说问琴年纪还小性子活泼是好事让嬷嬷不要严苛，问琴一瞬间差点流下泪来，她自进宫后因为性子跳脱不知被罚了多少次从来不曾有人说她年纪小所以没关系，她正要下意识抬起头来忽然想起刚进宫时听被分到娘娘宫里的小姐妹们说过的话，说是后宫主子们各个笑里藏刀有的被得罪了面上半分不显却会记恨在心背地里让管事太监狠狠折磨听说有的姐妹就这么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想到这个问琴一阵后怕，顿时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毕竟她自从进宫都是在外头做粗活虽然辛苦却也不怎么能冲撞到贵人生命安全总还是有保障的。
　　问琴心神不定间没曾想眼前出现了一只雪白修长的手，那手里放着一个金锞子，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身边站着的竟是公主，公主此时眉眼带笑专注地看着她，掌事嬷嬷不知何时已不在殿中。
　　问琴胆怯地后退一步，忐忑地看着公主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握着金锞子的手，她不晓得公主要做什么。
　　公主轻柔的声音响起，“拿着呀，怎么了？本宫是洪水猛兽不曾？”
　　问琴慌忙摇头，她怯生生地自公主手里拿走那个金锞子，赶忙谢恩。
　　“你以后就是本宫的人了，只要你不触犯宫规就不用怕，没人敢无缘无故把你怎么样，你踏踏实实跟着本宫，本宫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以后到年龄出宫嫁人也管保给你挑个家世不错又忠厚老实对你好的良人。”公主轻轻拉着问琴手腕款语温言。
　　问琴听到这句话想到良侍姑姑走时眼角眉捎掩不住的幸福心里的恐惧渐渐消解，她选择相信公主。
　　问琴一向就是个大大咧咧神经粗的姑娘，恐惧来得快去得更快，放下心后便也不再畏手畏脚，她利落地给公主行礼问安，公主的问题也答得流利仔细。
　　等到晚上回到住处问琴觉得这是自己进宫以来最美好的日子，她趴在床上无声地笑了很久，开心得差点儿睡不着。
　　之后与公主渐渐熟悉起来，公主的性子问琴也摸得七七八八，虽然没想到公主温柔娴静的外表下竟然是个活泼爽朗的脾性，但问琴也只认为公主千般万般的好，每天问琴都觉得犹如梦境般美妙，她事务不多只需要准备公主一应穿用便可以从来不需操别的琐碎事情的心。
　　然而问琴万万没料到她清闲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在跟在公主身边三个月后问琴终于知道公主为何隔三差五便要消失不见了。
　　这天傍晚公主差人给问琴送来了一身黑色的常服，问琴抖搂开一看竟是男装，她慌忙叠住唯恐让人看见传出闲话，问琴估摸着公主该是给错了人因而打包起衣服连夜到正殿给公主请安，谁知公主干脆把她拉入殿内告诉了她个惊天秘密。
　　问琴好悬没被吓晕过去，她惶恐不安地看着气定神闲的公主，怀疑自己是不是梦还没醒听错了，她瞪大眼睛问到道，“公主您说的是您要带着奴婢女扮男装到市井逛逛？”
　　“对呀。”公主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是件同用餐就寝一样平常的小事。
　　“这这这……”得到确认问琴一时语无伦次道。
　　“别担心嘛，本宫已经出去不知多少回了，采荷在时本宫就经常出去的。”公主满不在乎道，而后又安慰问琴道，“出了事我担着，你还能见见世面，多好的差事呀。”
　　听公主说到采荷问琴便妥协了，采荷就是现已出宫的前任良侍姑姑，既然采荷都能担得起风险自己也不该比她差，尽管问琴胆子不大但她不想轻易被别的宫女比下去。
　　自这以后公主三天两头出门便会带着问琴，走街串巷问琴才算真正见识了皇城的繁华，头三次她们也不过就是到古董店逛一逛在酒楼吃吃茶，更出格的也不过就是远远看一眼青楼里浓妆艳抹的姑娘。
　　直到又一次出宫，正赶上十五集市，在距皇宫不过岔路口公主忽然看着一个人影定住不再动弹，人来人往问琴唯恐谁冲撞了公主，带的随从又都与她们相隔甚远，问琴连忙拼着自己瘦弱的身板四处遮挡，公主却仍旧一动不动，问琴不得已揪揪公主袖子催她快走，谁知公主露出个色眯眯的笑来，反手拉起问琴逆着人流向外冲。
　　问琴边焦急地回头给后面的随从示意边努力随着公主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钻来钻去，等到眼前渐渐开阔起来问琴一抬头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个僻静荒凉的地方，房屋不多，基本没有人影，放眼望去只有几丈外一座高大的牌楼下笔直站立着数十个身穿甲胄的兵士。
　　问琴顿时慌张起来，她悄悄抓住公主衣角低声问道，“公主，这是哪里？”她自从跟着公主在皇城转悠以来从没有到过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
　　见公主不出声问琴心惊胆战地回头一看才发现公主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她正眼珠子也不眨地盯着前方，脸颊红润手指无意识地捏来捏去，问琴顺着公主的视线望过去，才模模糊糊看到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影被一棵高大的垂柳所遮挡根本看不真切，但似乎有一种翩若惊鸿的气质自瘦弱的身形上透露出来教人移不开眼睛。
　　问琴犹如醍醐灌顶，她再回头看一眼公主的清态茅塞顿开，莫不是公主情窦初开看上人家了？问琴当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正琢磨如何委婉含蓄地提点公主，公主的衣角已经从她手里挣脱开公主本人冲着那人所在的方向急切地跑了过去，问琴赶忙跟上去。
　　垂柳下那人对公主笑得如沐春风，公主专注地看着那人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她轻咬着唇怯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闻言正要冒着大不敬的罪名拉走公主的问琴脚步一停，原来是旧识不是一见钟情，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问琴站在距公主半丈的阴影里胡思乱想。
　　“是啊，公主别来无恙？”那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异常得低沉好听。
　　“有恙，全身上下没一处舒服。”公主的声音是问琴没听过的娇嗲，她眼睛期待的神情问琴也从没见过。
　　那人却仿若未觉，只淡淡笑笑，波澜不惊道，“公主要保重身体才好啊。”
　　看那人的样子问琴为公主愤懑不平起来，她瞪那人棱角柔和洁白无暇的侧脸一眼而后转头去看公主。
　　谁知公主眼底的光一丝都不曾黯淡，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冷淡仍旧笑得温婉，“我怎么保重呢？江湖险恶，你们这些飞檐走壁的高手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我的，我又总是那么笨稀里糊涂就会把自己走丢，侍卫都来不及保护我的。”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妄自菲薄。”
　　那人唇角微勾同时目光越过公主淡淡扫了问琴一眼，问琴心惊肉跳地向后退半步严严实实藏在树干后头。

　　“以后不要跑出来了，你这次带的宫女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丁点功夫都没有。”那人附在公主耳边说了句话，而后便转身要走。
　　公主猛地抓住那人袖口，宽大的黑衫被公主抓得颤了颤，“别走，我……原来那个有武功的被我差遣走了，现在这个真的一点儿靠不住的，我还会出来的，如果没有……没有你保护，一定……”
　　那人转身一点点将袖子从公主紧握的手里揪出来，温柔道，“那你就带好随从，不要再到跑到城门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我不要。既然回京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要不是我恰好今天在集市上看到你你是不是就此出城根本想不起我？”公主执拗地握着最后一块衣角青筋鼓起都不放手，她声音里带着呜咽，楚楚可怜得让人心疼。
　　那人叹口气，手轻轻盖在公主的拳头上，一点点将她的拳头分开，最后一块衣角皱巴巴地垂下，那人看看自己汗津津皱褶横生的袖子再叹口气，“你何必和我衣裳过不去呢？它哪里对你不住？”
　　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挂着两行泪珠的脸上绽放个短暂的笑容而后又努力压下唇角继续默默流泪。
　　“哎哟，你这个小姑娘，哭哭笑笑的，忒难伺候了。”那人放下公主的手，自怀中掏出块方帕轻轻将她的眼泪拭去。
　　公主埋下头用力在那人手心里蹭了蹭，抬起头来眼泪没了泪痕却还鲜明地挂在脸上，她吸吸鼻子正要说话却不妨打了个响亮的嗝，她又脸色羞红地笑了笑，哽咽着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要紧事要做，我可以等，等你忙完，然后你要娶我。”
　　那人闻言惊讶地看她一眼，正色道，“公主？你……”
　　“不许说不，我会让皇兄赐婚的，他最宠我了。”公主霸道地宣布，而后她又眼巴巴地看着那人可怜兮兮地问，“你会拒绝吗？”
　　那人这次的笑容明显真切了很多，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轻柔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和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吗？”
　　“你看不出来的吗？”公主大惊失色，她忽然感觉自己之前的哭和笑都傻兮兮的，那人竟然从头到尾连自己的心意都还不知道，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她从没有这样恼怒，挂着泪珠的长睫毛都在微微颤动，“我……我没有说过的吗？”
　　“我……我没想过。”那人低声道，而后他斩钉截铁道，“等我再回来我会告诉你件事情，到时倘若你还不后悔，我便十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正在暗自唾弃自己愚蠢的公主突如其来听到这句话呼吸似乎都变得急躁起来，她呆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要抬头，她傻乎乎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那人忍俊不禁的模样。
　　“怎么了？不同意？”那人似乎认定她不会生气，因此故意附在她耳边逗弄她。
　　公主忽然对自己薄弱的控制力绝望起来，明明刚才说表白的是这人她自己却诚惶诚恐不敢任性地说自己就是不同意，她只好嘟嘟嘴委屈道，“我同意，不过你一定要快点儿回来。”
　　那人直起身子，眼睛专注地看着公主，他伸出一只手挽起公主被风吹得四处飞舞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无名指和中指相互配合着钩了三两下竟然挽出了个公主平日在宫里挽的发髻。
　　公主惊讶地看着自己肩头垂下的几缕青丝，伸手一摸和平日的专司洗漱的宫女挽出来的一模一样，公主轻轻扯着垂下的头发若有所思，而后她抬起头矜持地问道，“你是……很早就喜欢我了吗？”
　　那人眨眨眼，阳光下他的眼睛里就像有星星在闪动，“也许和你一样早？”
　　公主心花怒放，她开心得将手里头发扯下来一搓都没注意到，只嘴角上扬就算知道要分别也无论如何都严肃不起来。
　　那人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丹凤眼微微上挑里面尽是喜悦。
　　金乌在他们傻傻的笑中不声不响地西沉，问琴趴在树后也被公主的笑声感染根本没想起去催她回宫。
　　“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那人抬头眺望城门后，抚着公主的发道。
　　“好，我会等你的。”公主向来不贪心，从没想过的两情相悦已经超越了她所有的期待，她踮起脚将那人肩上的柳絮抚下，“我会保重的。”
　　“你的侍卫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以后不要随便乱跑。”
　　那人说罢深深地看公主一眼好像要就此将她刻在眼底，随后转身，挥挥手飞身而起，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问琴从树后跳出来跑到公主面前，她使劲揉揉眼面前也还是只有公主一人，她第一次认识到了传说中的江湖人是个怎样的存在，同时也确定了这个人不是世家公子在别人眼里一定配不上公主，皇上未必会如公主所愿给他们指婚。
　　问琴看看还沉浸在幸福里的神色纠结要不要将想法说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马马虎虎想问题总是顾此失彼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在瞬息之间想到那么多，她觉得可能是那个人和公主远远瞧着很般配她不忍心他们最后失望。
　　“走吧。”
　　公主回过头来，面上的泪痕和笑容都已经不见，表情变得严肃眼神透着贵不可言的疏离，她缓缓向前走去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
　　问琴从没见过公主这样，惊讶之中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后来问琴很庆幸当初自己什么都没说，因为公主变得再也不像原来的公主了，她那时要说的话在公主听来一定很可笑。

作者有话说

　　最终版本修好了，谢谢大大们捧场，希望大家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