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一失足得偿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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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竹姝未曾料到陆侍郎将她的建议直接写成折子呈上了养元殿，天佑帝大笔一挥折子下发六部，六部复又呈给宁太师，宁太师眉头一皱拒不配合，本已略有缓和的朝堂关系又一次一触即发。
宁太师以户部分配军需不当为由迟迟未定武官人选，赵大夫和顾太保却早早选定文官人选且已双双奏请早日启程塞北恐生异变，两厢争执不下要在朝堂上定夺，而定夺的焦点归根究底还是陆侍郎呈上去的奏折。
户部人人皆知那奏折虽由陆侍郎手写上呈却字字句句都是纪侍郎的主意，因而朝堂上争议一起便都端详着纪侍郎的作为，在户部众人的眉来眼去之下朝上大多人自然也明白了奏折真正出自谁之手，不知不觉纪竹姝成了朝会的中心，明里暗里都有人在打量他。
将朝堂的情况尽收眼底，电光石火间纪竹姝明白过来，怪不得陆侍郎会拉上自己商量军需，原来是宁太师在连续月余的试探后终于对自己这个草包不耐烦了，准备下手处理了。
也就初入朝堂空降户部朝中人对她甚是忌惮试探颇多，往后的时日纪竹姝在朝上一向默默无闻，很少引起这般重视，她没想到再次受瞩目竟是被人算计的结果，想想还颇为有趣。纪竹姝漫不经心地扫一眼跪在前头答天佑帝话的陆侍郎，而后她余光扫到宁太师的目光投向自己，于是抬头冲宁太师满不在乎地一笑。
果然，宁太师神色一沉移开了目光。
天佑帝对陆进之的问话很快便结束了，陆进之将户部这般做法的利弊分条析理说得清清楚楚，然而宁太师傲然而立并没有松口的架势。
赵胜仁先急了，派洛州府兵去镇压哗变本就是他嗤之以鼻的做法，如今他为了陛下颜面已经退了一步，宁太师竟然还在循着借口不遵旨行事。他躬身向前，冷哼一声，“陛下，既然宁太师不愿操心塞北之事，臣以为就不难为宁太师了，武将的人选由您定夺便是。”
“啊？朕么？”天佑帝诧异地四下环顾，一副唯唯诺诺没主意的样子，“朕定夺得了么？”
朝上一片寂静，赵胜仁抬头定定地看一眼天佑帝而后沉沉地垂下头。
宁太师瞥赵胜仁一眼，似笑非笑道，“赵大人对老夫倒当真是关心备至呢，老夫在这儿先谢过赵大人。”
赵胜仁躬身垂头，似乎完全不晓得宁太师在说话。
宁太师不以为意，“不过，老夫身负陛下重托，未有一刻敢忘自己职责所在，不比赵大人自在。”他边说边扫视过朝堂上文武百官，继续道，“自然，也比不得诸位大人自在。”
百官躬身表示不敢当，天佑帝脸上有一瞬的复杂而后归于平静。
“然而，老夫这般焚膏继晷却为何迟迟没有定下武官人选，以至赵大人有机会对老夫横加指责？因为老夫不敢哪……”宁太师敷衍地叹口气，“朝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逼得老夫不得不慎而又慎，唯恐一个不慎便使我大昭栋梁之才血洒塞北。”说罢宁太师冲天佑帝郑重地一拱手，“武将的归宿是马革裹尸可不是死于内斗啊陛下。”
天佑帝凝眉道，“宁太师这是何意？难道有人要害谁不曾？真怎生听不明白呢？”
“不怪陛下不明白，”宁太师摇摇头，“进之这般聪敏之人尚且会被蒙蔽，何况旁人呢？”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然而出自宁太师之口却又稀松平常。天佑帝瞥一眼陆进之，“哦？陆侍郎被蒙蔽？朕可越发不懂了。”
宁太师呵呵一笑，“进之方才说，以洛州府兵人数不请示统领直接定下军需分发，由此便可免去统领徇私舞弊的可能，是不是？”
陆侍郎躬身称是，神情坦荡。
“进之在户部三年有余，老夫不信你会连这道理都不明白。”宁太师连连摇头，痛心疾首，“还没出兵先疑神疑鬼，对统领如此作为，敢问还有哪个武将敢担此重任？何况洛州府兵调派多少尚需要统领定夺，你们户部便要越过统领随意应付军需了？户部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罢？怎么？上头没有路尚书管教你们便如此不成体统了？”
这话可谓强词夺理得一塌糊涂，自古行军都有监军从没有统领因此不敢担当的说法，洛州府兵无论调派多少总不会比洛州府兵总人数还多，由此配给的军需只多不少哪里算得随便，户部本就专司军需配给如何能叫越俎代庖。
然而再多的道理在宁太师一手遮天的朝堂也没人敢讲。
户部众人在宁太师的连声质问下俯身叩头叠声告罪。
纪竹姝俯下身时只觉有趣得很，在身后的人请罪时她忍不住勾起了唇，下一步就该追根究底寻替罪羊了吧？她暗暗想道。
不等告罪声停，宁太师厉声道，“诸位在户部这么长时候了，老夫怎么今日才知诸位竟是这般目无王法的自以为是之辈？”
这话在暗示什么，在户部这个油水最多的部门早已混成人精的几位自然不会不懂，他们相互一对视便明白了黑锅应当扣给哪个倒霉蛋。
“陛下，太师，下官却是在衙门里待了不少年头，规矩道理都明白，可是……”一个度支主事先叩头道。
宁太师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哦？”
天佑帝在宁太师疾声厉色指责户部时已明白他目的所在，但一时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因此只呆坐着，本色出演莫不着北的迷茫皇帝。
另一个度支主事唯恐回得太晚失了先机，赶忙道，“可是下官人微言轻实在没办法呀。陛下，太师，原本下官们确实想出了个稳妥的章程，咱们陆大人也觉得那章程不错，可谁知……”
“谁知纪大人觉得下官几个的主意不好，夹枪带棒地说了下官几个一顿，把原本的章程给否了。”先一个的度支主事不甘示弱，“不但如此，就连陆大人都被好一通嘲讽。”
这话说完朝堂一时鸦雀无声，户部几个没来得及说话的主事面面相觑，像是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哦？还有这回事儿？”宁太师了然一笑，“老夫还奇怪，一向办事稳妥叫人放心的户部怎么拿出了这么个不成体统的章程，原来如此。”
宁太师这一句话倒叫户部的几位放了心，揣摩上意这个事儿到底有风险，万一没摸准上头的心思免不了吃瓜落，如今宁太师明明白白表示出来总不会会错意，于是户部剩下几个没表态的主事也争先恐后将锅推给了左侍郎纪士则。
够品级上朝的户部人员里只剩左右侍郎没动静了。
“进之。”宁太师不动声色道，“你还要包庇属下么？过度仁慈可难免换来别有用心之人的得寸进尺啊。”
陆进之俯身道，“下官失察，请陛下太师责罚。”
宁太师回身抬眸瞥向天佑帝。
天佑帝微不可查地咬咬牙，而后云淡风轻道，“朕明白诸位爱卿的用意了，纪爱卿年轻气盛思虑难免不周全，以后行事万不可再如此莽撞。既然户部呈上来的章程诸多不当，那便重新呈上来一份吧。太师也将武将人选尽早选定，领兵赴塞北才是当务之急。”
“是，臣遵旨。”户部大小官员叩首。
宁太师却并不打算息事宁人，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纪大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将户部搅得一塌糊涂差些铸成大错，如此宽宏似有不妥？倘若以后人人以纪大人为榜样朝堂岂有宁日？”
天佑帝正要以一贯的方式装傻充愣地驳斥宁太师，忽然瞥见纪竹姝微不可见地冲他点了三下头，他神色一凝，缓缓道，“太师所言有理，既如此，太师以为如何？”
宁太师义正严辞道，“臣以为，非罢官不足以儆效尤。”
不等天佑帝答话，御史大夫赵胜仁先一步驳斥道，“宁大人这依的是哪朝律例？小小的一个失误便要削职为民？以后谁还敢为陛下办事？岂不人人尸位素餐但求无过？”赵大人听闻户部章程出自纪士则之手，爱才之心已起，自然看不得他被宁太师打压。
宁太师不爱和食古不化句句律例的御史打交道，他冷笑一声，直接看着天佑帝道，“陛下，还请您秉公处理。”宁太师料定纪士则是个草包，天佑帝不至于为个草包与自己分歧。
天佑帝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谁也不敢得罪，唯唯诺诺道，“太师说得有理，太傅说得也不错，既如此，不如就……”他眼神略过纪竹姝，看到纪竹姝脚尖向赵胜仁的方向一挪，心下了然，“罢黜纪士则户部左侍郎，留于朝中入翰林院为詹事府詹事罢。”
这个决定没人反对，户部左侍郎是正二品，詹事府詹事是正三品，于品级来说也算合宜，赵太傅没理由反对。户部左侍郎手握重权，詹事府詹事却只是个管管皇家子弟教养问题的闲职，除个左侍郎多个詹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宁太师没兴趣反对。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此结果却是纪竹姝匆忙之间想出的保全之际，她叩首谢恩还算满意。
尽管朝前纪竹姝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她在户部那漫不经心的一番建议会在朝堂引出轩然大波，但如今这结果于她而言却称得上恰到好处。只是，她原以为半月后便可回府料理的家务事只得一拖再拖。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一失足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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