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人蓝星游记》范海菡

20、母亲1

　　海科奇一大早起来就打开羊圈，给养母鱼曼的阿姐挤了半壶羊奶准备送过去。鱼曼阿姐叫鱼伲，怀孕快到生产期，近一个月一直在喝羊奶等孩子出生好下奶。
　　提着奶壶关好栅栏，海科奇闻着从壶嘴飘出来的奶膻味儿咽口水，只是口水太多，没含住就流出来滴到壶嘴儿上，他赶紧用袖子擦掉。
　　“海科奇是大饕鱼，又丑又胖没人要~”
　　海科奇听到背后传来的嘲笑，猛地回头捡起地上的羊屎球扔过去。“我不是！”他大声反驳。
　　“你就是，你刚刚还偷喝羊奶！”躲过袭击的小姑娘得意的说出自己的把柄。
　　“我没有偷喝！阿妈说吃不了海米的娃娃才喝羊奶，我是科奇（科奇：勇士的意思）是不会喝羊奶的！”说完海科奇不想理这个无理取闹的坏丫头，向鱼伲家走去。没走上两步，海科奇的手被砸到，奶壶掉到地上奶撒了一地。他看到手背上被擦破皮的地方渗出了血，随即后脑勺也被扔了一下。小孩子再理智那理智也是极其有限的，海科奇被激怒了。
　　这个野蛮的小丫头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孙女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见着海科奇不理她的挑衅就感觉被忽视了，不仅扔石头还口出恶言：“你就是没人要，不然为什么你不是你阿妈的孩子，不跟你阿爹姓~”这些话虽然海科奇偶尔会在大人们窃窃私语时听到，但是被赤裸裸揭露还是第一次。点燃小宇宙的男孩也不管掉在地上的壶，冲上去就是一拳。小女孩儿比海科奇小两岁，说话还带着股奶气儿，拳头自然没有他硬，只能伸出指甲使劲挠。两个孩子抱成一团，很快吸引来一群孩子围观。大家看打架可不管绅士风度或者淑女风范，都拍手叫好，有支持海科奇的，也有支持小姑娘的。分别支持两方的孩子开始还围成一圈，后来见两人难解难分也就兴致勃勃地加入战团。
　　“你们都在做什么？”鱼曼远远看到自家门前一堆孩子在打架，大声呵斥。
　　孩子们看大人过来了纷纷爬起来散了，鱼曼看中间还有两个孩子抱着团翻滚，过去把他们撕扯开，一手拎一个：“你们两个是有多大仇？掐成这样。”
　　两个孩子都是一副惨样，海科奇满脸血痕，胳膊上两行齿印，外套脱了一半，鞋子踢的老远；小姑娘一个眼圈紫了，口里流着血，头顶的大麻花盘辫散开；两个孩子浑身都是灰尘像两只灰老鼠。
　　鱼曼看小姑娘还在流血，慌了神：“大丫，你怎么了，张嘴给阿依（阿依：阿姨伯母）看看。”
　　“哇哇~~~我，我的牙齿掉了呜呜呜，我要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海科奇的，呜呜~”小姑娘舔嘴唇时发现少了个牙齿，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鱼曼看了大丫的牙，发现她是在换牙，有好几颗牙都不太稳，顿时放心了，也就变了脸色：“你们两个打架打成这样，海科奇，我罚你关小黑屋不吃午饭，”转过头看着大丫：“大丫，我是管不了你，不过我会建议你阿妈也关你小黑屋的。”两个孩子一听要关小黑屋，顿时老实了，灰溜溜的不再做声。
　　小黑屋是岛上居民统一用来管教孩子的地方，地点位于村东边山坳口的望风崖下。望风崖不高，就5、6米的高度，突出山体十来米，不是很长，但是很宽，像一把半圆形的折扇打开来插在山上。从小黑屋后面的一条蜿蜒的山路能走上去，崖上有个打猎人休息用的木屋。

　　两个小孩子被分别关在两个小间，小间是木板隔开的，没有窗户，里面只有一个小板凳。关好孩子后两家大人离开了，他们并不担心会发生危险，几乎每个村里长大的孩子都有过关小黑屋的精力，两家大人也不例外。
　　等只剩下两个孩子的时候，大丫说话了：“都是你害得我被关小黑屋，我牙齿掉了呜呜。”
　　“你都说了无数遍了，你烦不烦，掉了就掉了呗，换牙不懂啊，白痴——”
　　“我就是不懂，你咬我呀~”
　　“无聊。”
　　小孩子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安静了一会儿，大丫又说：“会不会有野兽来吃我？”
　　“你的肉又酸又臭，扔到海里大饕鱼（大饕鱼：一种什么都吃的大鱼）都不吃。”海科奇无聊地说。
　　“胡说！我明明又香又嫩，阿妈说大灰狼最爱吃我这样的小孩子。”
　　海科奇翻了下白眼：“你知道大灰狼什么样子吗？我们岛上可没有大灰狼。”然后他实在受不了地补充：“现在没有怪兽会吃你，但是你再说话保不准就会招来它们。”
　　“哦！”大丫弱弱地答应。

　　过了10分钟，大丫憋不住了，问：“海科奇，你害怕吗？”
　　没人回话。她又问：“我中午肚子饿了怎么办？我现在就有点饿了。”
　　接着又说：“海科奇，我有点害怕，你快回答我啊，你到底回不回答我啊，你不会是逃出去了吧。你真的逃出去了？5555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害怕555，我要阿妈~我要阿爹~我要哥哥，呜呜呜~”
　　“闭嘴！我还在。”海科奇头疼，他只好安慰害怕的大哭中的大丫：“别怕，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中午就过去了，我们到时候就能回去吃晚饭了。”
　　小姑娘止住哭：“但是我现在就饿了啊~”
　　“我有几颗糖，给你吃。”说着把糖从木板底下的缝隙塞过去。
　　剥糖纸的声音响起，大丫把糖咬的咔嚓响，“嗯，真好吃，黑莓味儿的。”几下吃完，意犹未尽：“你还有吗？”
　　“没有了”
　　“你身上怎么会有糖？”
　　沉默——
　　“快说呀！”
　　沉默——
　　“你再不说我哭啦~”
　　“我乘阿妈和你阿妈告状的时候从你家桌子上拿的。。。”海科奇脸红红的说。
　　“啊！你是小偷，你偷东西！”小女孩大叫。
　　“哼”海科奇梗着脖子哼哼，“要不是有我这个‘小偷’你还没得吃！”海科奇故意把“小偷”两个字加强语气。
　　“你——”小女孩还想说话，海科奇低声却严厉地叫她闭嘴，说：“安静！你听，什么人。”

　　有群人向小黑屋这里走过来，脚步声夹着一个女人的尖叫：“放开我！”
　　“你们想做什么？”
　　“我失踪了会有人报警的！”
　　“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们是不是要钱？我会配合的，把手机拿来，我给我老公打电话让他带钱过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怀孕了，你们别扯我！”
　　“虢珊大妈呢，阿草她们呢？他们不会也被绑架了吧？”
　　女人的话一直得不到应答。
　　海科奇屏住呼吸，等那群人走过小黑屋上了山，他想起来这个说话的女人声音很熟悉。没有一点本地人的口音，甜亮亮的，比岛上任何女人的声音都好听。是那个阿依！那个住在自己家里大哥哥的阿妈！他知道是她，因为那群大陆人上岛的时候他在停机坪那里玩，一路尾随跟过来就认识了那个阿依。那个阿依说话很温柔，一点都不像自己阿妈那种粗嗓子。让他印象最深刻是，那个阿依一看到他就会温柔的摸摸他的头，还邀请他有机会到阿依家玩。他还没去过大陆呢，听说那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比这里大成千上万倍。那里的人住着镜子做的房子，不用放羊，也不种海米。
　　过了好久，具体多久海科奇不清楚，他只知道隔壁的大丫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海科奇跪坐在地上，用一根草梗扒拉红翅甲虫。红翅甲虫长得像臭虫，但是不臭，飞起来时会露出甲壳下的鲜红色薄翼，很漂亮。
　　“那两人竟然敢进入祭坛，冒犯了邪神。”一个男人靠着小黑屋的外墙，抽烟。
　　“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我们这可不兴这一套。听上一辈人讲，如果没有活人祭，邪神就会从神山裂缝里出来，惩罚村民。”另一个男人煞有介事的说，语气里带着丁点兴奋。他刚到26，新一代的青年人都对这些传说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前些年村里的确有个年过300的老人去世。据说这位老人就是邪神的信徒，是邪神赐予他长寿的。不信是因为除此之外没人见过其他关于邪神的神迹，而且政府教育他们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
　　第三个说话的是个女人，她听了第二个人的话，很有点不高兴，警告道：“鱼岩，不要让其他人再听到你对邪神不敬的话，这是我们的信仰，你还记得10年前的那件事吗？”
　　“虢鸽子，你说的是海科奇的阿爸阿妈出的那件事？”第一个男人开口问。
　　海科奇在小黑屋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注意力瞬时集中了，他把耳朵贴上门板，他听出来说他名字的这个是海海子大叔。
　　“我知道，我记得”鱼岩的语气里满是恐惧和激动：“那一对夫妇也是大陆人，为了传说中的邪神宝藏而来，是大陆有名的夫妻大盗。当时——”
　　“当时他们失踪在森林里，找到时两人中的男人被开膛破肚漂浮在祭坛上空，女人身体上是没什么事，却疯了。”女人平静的说。
　　“我以为——”鱼岩惊讶的插嘴。女人打断他：“你以为是野兽伤的两人，不，不是的，”女人黯然地喃喃，继续讲述当年的事：“这只是村长用来安抚村民的答案，我当时在场，看到了所有。你想想，我们岛上除了毒蛇虫蚁，能有什么野兽能将人开膛破肚呢？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虢珊大妈把那疯女人带回村，那女人天天疯叫，对所有人又踢又打，没人能制住她，只好把她关在望风崖的这个房子里，每天有人送她吃喝。她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却知道不能挨饿，送什么就吃什么，有时候疯的好点就坐在窗子边发呆，后来我们发现她怀孕了。”
　　“是她男人的娃吗？”鱼岩问。
　　“应该不是。”女人叹息。
　　“那是谁的娃？”海海子诧异。
　　“大家都传，这是邪神的娃！”
　　“什么？！”两个男人惊呼。
　　海科奇听到这里，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三人口中的海科奇是否是自己，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确是大陆人，这是他三岁时阿妈告诉他的。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而是，而是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