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_Ryoma

1、楔子：从春天开始的记忆

　　我睁开眼的时候第一次记住了春天。我记得末离小心扒在我床头的样子，他手中的君子兰格外亮眼。末离看见我醒了睡眼朦胧的眼眸突然明亮起来。他真是漂亮，白皙得像她母后插在瓶中的山茶。小孩子黑黑的脑袋靠在我的枕头上，然后弯着眼睛喊我姐姐。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摸了摸他的毛绒绒的头发。末离挥了挥手中的君子兰，眼眸像小鹿一样轻轻地转动。他穿着宽松的紫色袍子，玉佩别在腰间。七岁依然奶声奶气的腔调最逗人喜欢，所以小娥总是会在他佯装路过的时候悄悄地喊七殿下，公主快醒了哦。然后他便笑眯眯地说声小娥姐姐早，迈着小腿跑进来。
　　“不早不早。”很久他才憋出这么一句。我知道末离最喜欢扒在我迷糊的脑袋边等候我起床，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但是当我看到他惺忪的眼眸里满是睡意的时候都会轻声骂他两句，他微微退后两步接着用委屈的表情看着我。
　　“公主，七殿下可是寅时就来了，我起床时候他都在外面来回绕了好几圈了。”
　　很显然，末离在听到小娥这番话时小脸骤然一白。他支吾着没有没有，偷偷甩了小娥几个眼刀，直到我哈哈地笑起来。
　　“笨蛋，姐姐还不是怕你困着么，姐姐洗漱好后你带我去看这个花好不好？”
　　末离大力地点头，背过身小心地走出去把门关好。我看到他矮矮的身影贴在门上，记起某天他叮嘱我不要被坏蛋骗着看了洗澡之后，他的脸第一次有了成长的红晕。我和小娥对视一笑，她端起水来给我擦脸，我闭上眼感觉到她细细地擦拭。小娥的声音带着偷笑：“公主你说七殿下会不会喜欢着你呢？”
　　我和末离的相遇在银装素裹的冬季。父王把一个矮矮的裹着披风几乎都看不到脸的小孩推到我面前，虽然他只露出尖尖的下巴我仍然觉得这个孩子会漂亮得让人心惊。我看到他裹着的倔强的灵魂，那么小那么孱弱却依然不知艰难地伫立在我面前。我说父王，这是......父王未开口那小孩的声音便从披风中闷闷地传过来。
　　“我是阿史那公主的孩儿，是下任蒙古可汗。”
　　这的确是不到五岁孩子的声音，奶气未干地宣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微微一怔，摸着他的脑袋轻轻笑起来：“那真是厉害的人。”孩子的腿同包裹在外面的披风一起颤抖，他在害怕。我看得出来。但是他仍然给予我一个冷笑，让我不由对他起了兴趣。父王说这是蒙古公主同他的孩子，蒙古公主丧命于难产，现在他被蒙古可汗送到安宁，希望父王记得这个孩子。
　　“呐，末离。”我捧着他的脸，父王走后他身上的寒风仍然滞留在我的寝宫。我嗅了嗅从末离呼吸中传来的草原味道，他的手搁在腿边微微颤抖。我隔着披风亲了他的脸，我知道我的声音是可以被他清楚地听到的。所以我放慢了语速放慢了时间赶路的匆忙，我说：“以后跟着姐姐一定会很幸福的，所以先把披风拿下来让姐姐看看你好不好？”
　　我至今忘不了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和着残余的内蒙古的风一起在安宁的冬天腾然而逝。他大力地摸了摸泪水，从随身带来的包裹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山茶花。我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清晰地说话，他搂着我的脖颈：“姐姐你是好人。”
　　“公主真是出落得美丽，再过五年上前提亲的夫婿一定踏破了门槛。”小娥为我盘好最后一撮长发，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知道她并未说假话。我的确是被颂为美貌无双的公主，在很多典礼上佯装成纤尘不染的样子。我习惯淡色的服饰和唇色，看遍浓妆艳抹的世俗说我胜比天仙。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一直躲在深宫的孩子，他渐渐成长成我无法企及的美丽。
　　末离在门外用小拳头敲出蹦蹦的声响，他贴在门上，可以朦胧地看到他如星辰般的双眸。
　　“好了没啊姐姐。”
　　“来了来了，女孩子梳妆都等不及以后怎么娶娘子？”我打开门就看到他红着脸，声音低低地好像在忏悔：“知道了啦。”
　　末离拉起我的手，他小心地带我走到花园。其实我远比他走的稳当，但是末离每次拉着我的手的时候都故意走在我前面，然后他细心地为我踢开一些石头。当君子兰开满我的视线，末离指着一大片花海声音兴奋地朝我喊：“姐姐，就是这里了！”停下脚步的时候末离已经跑进了花丛中，我小声喊着他的名字踉跄地想跟上去。突然一阵风吹来像是几年前末离披风中裹着的味道，我的脚步停在荡漾的春天中。我看着花瓣渐渐聚拢成坚硬的落脚点，一个长发纷飞的少年站在我需要仰视的地方。我看不清他在风中的容貌，但是花的味道却随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笙月公主。”他这样喊着我，但我感觉不到应有的尊敬。我眯起眼睛，他低低的笑声格外好听，他弯下腰脸凑近我的时候我才看清那令人惊艳的容颜。像是所有凡尘不能企及的颜色，少年对我吹了口气，春天纷纷扬扬的花瓣就落到我的长发里。
　　“原来你在这里是这个身份啊。”少年勾着唇角笑，他的手指拨开我肩上的衣服，在皮肤上反复地抚摸，“这里还有月亮，所以我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肩膀上的月牙痕迹在他指尖下微微发光。我听见末离开心叫我的声音，回过神来仍然记得陌生少年的灿然一笑。末离在花丛中探出个小脑袋，他实在是顽劣，衣袍弄得灰蒙蒙的。我小跑着跟上去，末离手中已经捏着好多的君子兰了。我下意识去摸滚烫的月牙痕迹，这不是梦。这是什么在冥冥中开始的征兆。
　　末离的声音融化在这个春天里。我们的青春奔马而来，我知道和最初一样我是无声而悄然的。末离不想放开我的手，我只有紧紧地回握住他。我知道这一切真的不会是梦境。

作者有话说

　　更新一定慢得不能看。建议大家养肥了再看，比如说在一年之后回来看到十几章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有人支持我一定会完结。要体谅即将高三的高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