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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到来的那一天，天空飘下了小雪。
兰斯和迪林大清早便一起前往圣芒戈魔法医院，一路上圣诞节的气息浓重，就连医院大厅的喷泉雕像上方也挂了圣诞节帽。
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不乏有得了怪病的巫师吵闹地经过。
兰斯和迪林在人群中穿行，他的眉毛轻蹙。他对于魔法医院实在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谁让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呢。
两人在拥挤的巫师之间一路上到五楼，医院里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五楼这一层被安顿了许多因为魔咒而造成永久伤害所以在此长住的病人。乌|尔妮卡的病实际上和正常被魔咒永久伤害的病人不一样，她更像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可是魔法世界在这方面比较欠缺，所以也将乌|尔妮卡安排在了这里。
圣芒戈医院的治疗师很明显比魔法部的人负责多了。乌|尔妮卡所在的病房外面，还有治疗师巡逻。
正常来说，兰斯没有见乌|尔妮卡的权利，圣芒戈医院的病患见面审核远比霍格沃茨校医院要严格。只不过乌|尔妮卡只是一个疯子，她的病并不致命，又有她亲生儿子的求情，负责巡逻的治疗师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你们也知道她的精神状况，所以不要在里面呆的时间超过十五分钟，也不要随便刺激她的神经。”治疗师正说着，几个人都听到他的背后的病房里有女人的尖叫声传来，然后有人打开其中一扇门，脚步匆忙地跑出去拿什么东西……
兰斯看到迪林的表情没有变，可是他的太阳穴略微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迪林已经习惯了自己母亲的发病，他对此感到绝望，却无能为力。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乌|尔妮卡半敞开的病房里站了三个治疗师。其中两个负责按住她，另外的人好以此给她灌入安定的魔药。
在缝隙中，兰斯只看到了一只垂落在床边的手腕，看起来如此的苍白且瘦弱，就好像濒死的天鹅。
“进去吧。”几个治疗师退出来，兰斯身后的那个对他又一次强调道，“记住，十五分钟就要出来，而且不要再次刺激她的神经。”
兰斯点了点头。他感受到迪林不安的目光，他低下头冲男孩轻轻地笑笑。
“在外面乖乖等我。”
迪林欲言又止，可是兰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办法，迪林点了点头，这才向后退去，最后一个离开的治疗师关上了门。
等到人都离开之后，室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兰斯转回身，他看向床上，纵使表情未变，可他垂下的手指却因为面前的场景缓缓捏紧，又松开。
病床上躺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能看得出她曾经是非常漂亮的美人。只不过她的身体太过消瘦，几乎只剩下皮包裹着骨头，一头金色的长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散乱的搭在她的头边。
乌|尔妮卡虚弱地注视着天花板，她刚刚被喂了安定的魔药，这让她没有力气发泄，可她的眼角却流淌着泪水。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干枯的玫瑰，似乎一阵轻风就能夺走她脆弱的生命。
兰斯注视着她，他缓缓地走过去。乌|尔妮卡注意到了他这个陌生人，她顿时惊恐地瞪起眼睛，努力想要爬起来，手却撑不起自己身体的重量。
“嘿，嘿。”兰斯温言安抚道，“我是达西的朋友。乌|尔妮卡，你还记得达西吗？”
惊恐从女人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惑。
“达……西？”她喃喃道。
她的声音仍然和十年前一样柔软动听，有点虚弱。
“他什么时候回来？”乌|尔妮卡看向兰斯，她的眼角含着泪水，睫毛一眨便流了下来，“他们说他死了，他们是骗子，他们一定将达西关在了什么地方，我要——我要去救他——”
乌|尔妮卡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兰斯上前一步，他将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黑色笔记本从魔法口袋里抽了出来，递给了乌|尔妮卡。
“你还记得它吗？”他温言说，“这是达西的笔记本，他让我转交给你。他说他出门工作了，晚几天才会回来。”
乌|尔妮卡愣愣地抓着笔记本，她翻开，里面果然是她熟悉的达西的画儿。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着他画花草，画动物，画建筑，甚至是画造型独特的垃圾……仿佛一个热爱生活的灵魂就这样赫然立了起来。
乌|尔妮卡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又翻过一页——
画上是一个金发蓝眼的漂亮姑娘，她静静地微笑着，只有头发和她的眼睛被上了颜色，可是那画调却如此的温柔……
泪水从女人的眼角流下，她抱紧笔记本，开始无声的哭泣。
兰斯站在她的身边，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拭她的眼泪，然后将手指温柔地抵在她的额头上。
“嘘。”他声音缓和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放松，乌|尔妮卡。”
乌|尔妮卡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她也并不在意，她哭的很伤心。
兰斯闭上眼睛，他的魔力逐渐聚集手指，紧接着，属于乌|尔妮卡的记忆涌了过来，填充了他眼前的黑暗。
炎热的夏日，他看到乌|尔妮卡被摁在泥土之中，挣扎着抬头。
[我妈妈也是贵族，]她绝望地哭喊，[她也是贵族，求求你们——她叫纳瑟莉——]
她的对面不远处，一个男人站在围栏边。他披着体面的长袍，柔顺一丝不苟的金发搭在他的背后，男人缓缓地转过头，一双灰色眼眸透露着凉薄。
[我几乎认识整个欧洲的贵族家族。]他口气悲悯的、冷淡地说，[没有一个夫人叫这个名字。]
乌|尔妮卡绝望地在泥土中挣扎着，看着他们离她越来越远……
兰斯睁开眼睛，他放下手，而乌|尔妮卡还在不停的哭泣。
有那么一瞬间，兰斯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且阴霾，可是却被他很快地按压了下去。
他抽出魔杖，一边安慰着女人，一边给她施了一个安神的辅助咒语，终于让乌|尔妮卡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乌|尔妮卡又恢复了她天真的样子，这是她在疯了之后最好的状态。她回到了十多年前，成为了那个满心甜蜜等待和达西约会的姑娘。
她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却已经甜甜地笑了起来。
从兰斯进门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你是达西的朋友？”她好奇地说。
兰斯低头注视着她，他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乌|尔妮卡热情地伸出手拽他的手臂，示意他在床边坐下，然后又认真地打量他——她露出了笑容。
“你看起来是一个好朋友，是达西喜欢结交的那种。”她说，“达西去哪了？”
“他有事出门了，拜托我来看你。”兰斯仍然耐心地说。
乌|尔妮卡抱着笔记本，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兰斯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缓缓地躺了下来。
她眨着眼睛，少女一般地好奇打量着兰斯，过了一会，才转开目光。
“好吧，他出门的时间可真够长的。”她低声嘟囔道，“我一个人好无聊，每天只能看书——不停地看书。”
“你都看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吗？”乌|尔妮卡问，“我可以给你讲解几篇好故事，本来我是想分享给达西的。”
“当然。”兰斯说。
他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乌|尔妮卡的头发，就好像他在代替达西抚摸她的头。
乌|尔妮卡露出了笑容。
“从前，有一个牧场，里面生活着很多的绵羊。”她说，“绵羊们将自己的毛送给护林员，以此来寻求他的保护。护林员拿着羊毛去卖钱，换来的金币用于养他的牧羊犬和维修牧场的设施，而牧羊犬则是负责为护林员更加好的保护绵羊们。”
“可是很快，护林员的生活就变得入不敷出起来，因为他不仅要保护农场，还要看管整个森林，他还想修建更多的房屋，绵羊们给予的羊毛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日常需要。”
“有一天——从森林里来了一群野狼，野狼们带来了丰富的物资和金币，足够满足护林员所有的需求。狼说：‘我愿意辅助你的事业，可我需要比绵羊更高的地位’。护林员答应了它们，于是狼披上羊皮，混入了牧场之中。”
“护林员能够用那笔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建立各种房子。可是他很快发现，他已经离不开狼的支持，所有的设施都需要狼的资助。与此同时，狼族在牧场里大肆发展自己的族群，它们欺压绵羊，藐视牧羊犬，可是所有动物都敢怒不敢言。”
“狼王获得了最高的地位，可是它的手下却开始不服，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狼王的手下和牧场外的独狼暗暗勾结，它借理由把其中一只牧羊犬赶走，又说服了一个贫穷的绵羊，让它暂时替代牧羊犬的位置。有一天晚上，独狼突袭了那个由绵羊替代的突破口，它杀了替班的绵羊。”
乌|尔妮卡向着兰斯露出甜美的微笑，她的声音徐徐而来，就好像在念一首诗歌。
“独狼闯入牧场没多久就被杀死了，可是牧场安全的缺失和责任需要有动物来背负。狼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为了保护下同伴，它们将一切推给了死去的绵羊，并且给了护林员丰厚的金币……护林员相信了狼的话，他便就这样结案，处理了绵羊的尸体，牧场里就这样恢复了平静，没有动物记得那头可怜的绵羊。”
乌|尔妮卡结束了故事，她欢快地说，“多狡猾呀，对不对？”
兰斯垂下睫毛，他沉默不语。过了半响，他轻轻地笑了。
“是啊，真狡猾。”
乌|尔妮卡像是个孩子，她玩弄自己的发梢，又眨着眼睛。
“其实每个人都像是一种动物。”她天真地说，“我觉得我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羊羔。送我来的那些人——他们像是牧羊犬。”
“哦？”兰斯顺着她的说，“那我是什么呢。”
“你猜一猜。”
“牧羊犬？”
乌|尔妮卡摇了摇头。
“绵羊？”
乌|尔妮卡又摇了摇头。
兰斯无奈地叹息道，“我总不会是守林员吧？”
乌|尔妮卡爬了起来，她撑起身体，抬着头，向着他露出阳光的微笑。
“你是一个外来者，你是猎人。”她柔声说，“你的手里有枪，你不怕任何动物，你也不怕守林员。”
“他们应该怕你。”她说。
兰斯愣住了，他注视着乌|尔妮卡，而乌|尔妮卡伸出手，女人那骨瘦如柴的手指划过他的面庞。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轻轻地说。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十五分钟到了。”治疗师说，“为了病人的精神状态，请你离开这里。”
乌|尔妮卡缓过神来，她脸上的恬静消失不见了。
“不，不要。”她哭泣着伸手揽住兰斯的手臂，“他是达西的朋友，不要赶走他。”
“乌|尔妮卡，乖。”治疗师走过来，她温柔地说，“又到吃药的时间了。”
“不要吃药、不要吃药……”乌|尔妮卡喃喃着，她畏惧地躲在兰斯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像是个精神不好的小女孩。
兰斯抬起头，他说，“能不能再让我们单独呆五分钟？”
“我不建议这样做，她随时都有魔力失控的可能。”治疗师的语气强硬了许多，“请你尊重医院的规定，年轻的先生，这里不是你能够随便求情的校医院。”
两个男治疗师上前，一个拽兰斯，一个要乌|尔妮卡松开她紧攥在他胳膊上的手指。
“不要，不要，”乌|尔妮卡哭泣恳求着，可是她的手指还是一根根被打开，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兰斯也被治疗师拉着站了起来。
“请你不要碰我。”兰斯对外人的触碰十分不适，他皱眉道，“你们这样做不是更刺激她的神经吗？”
“相信我的话，孩子。”这个拽他起来的治疗师说，“我们见过这个场面很多次了，如果再不进行阻止，她的精神会再一次恶化。”
不得已，兰斯只能被迫向着外走去，治疗师在他的身后督促他快走，另外的治疗师已经准备好了给乌|尔妮卡喂药。
就在那一刹那——兰斯的手臂忽然被抓住了。
兰斯转过头，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乌|尔妮卡几乎癫狂的目光，头发在她的脸上散乱着，她的瞳孔只倒映着兰斯的身影。
乌|尔妮卡不知怎么挣脱了治疗师的束缚，她跪在床上，身体前倾，苍白干枯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兰斯的手臂，力气大到手指几乎镶嵌进他的肉里。
“屠狼，”乌|尔妮卡手指颤抖着，她的蓝色眼眸死死地盯着兰斯，她声音沙哑地尖声说，“屠狼——！！”
兰斯一震，他愣愣地注视着乌|尔妮卡，直到治疗师终于让乌|尔妮卡松开手，他们将兰斯推出门外，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乌|尔妮卡的哭喊声被阻隔消音。
在一片混乱之中，兰斯的后背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壁上。
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仍然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徘徊，打转，久久不肯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245章 24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