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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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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的时候,杜仲言就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向着皇宫朱雀门的方向而去。今天是他进入御林军正式当值的第一天。
其实对于加入御林军一事,杜仲言的家人还是颇有微词的。父亲早年是考过殿试御赐了同进士出身的,母亲家也在京外直隶小有名望,找个什么样的事干也不比当个御林军差。就连远在江南的大哥杜伯言也好几次来信劝过,说是既然有一身功夫就去考个武试,或者进了军营保家卫国去也能建一番功业。现在进了那什么劳什子的御林军,伺候的是那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王公贵胄们,一不小心听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或是做错了什么,动动手指就能把咱家祖坟翻个好几遍……
“大哥什么时候比余妈还啰嗦了……哎哟!”
“别总埋汰你哥,你知道伯言有多疼你。”
杜仲言揉了揉受了母亲杜梅霜一记脑门栗子的额头,心里暗道:娘这顺风耳怎么越来越厉害了。嘴上倒是附和着:“我知道。”
杜伯言比杜仲言大三岁,兄弟俩的长相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杜仲言身形略纤瘦些明显就是个弟弟的样子之外,基本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就是脾气性格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也难怪,做兄长的,总是要稳重些的。不过像杜伯言这样,两年前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就一个人离家远走江南,回到父亲的故乡扬州,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流落外人之手的祖宅家业,当起地主老爷的……还真是挺稀奇的。
“爹娘的话你当是耳旁风,现在连你哥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杜梅霜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下,眼神扫过杜仲言手里的书信,不肖多问便心知肚明。
“娘我没有不听话……”说着杜仲言撒娇似的向母亲身边挪了过去,“我这不是不放心您和爹两个人在家,不想照顾不到你们么。大哥去扬州收回了连家的产业以后没回来过,摆明了就是想在那儿落地生根了,如今就我还在家,要是参了军去了边疆,这辈子指不定还能见你们几次了。您当真舍得?爹教学堂里的孩子们从小念‘父母在,不远游’。我这是在身体力行圣人教诲呢。”
“鬼灵精!这时候就学你哥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什么都能圆回来了。”杜梅霜嗔怪着,也没再多念叨自己的宝贝幺儿。
之后父亲连海平也没说什么,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见妻子和长子都劝不动,想着反正也是在身边的,随时都能管到,也就只嘱咐了几句要收敛克己之类的处事之道便不再过问。
人说,幼子多娇惯。这家人也是免不的了。
十一月初,当年的新雪早已落过,京城的冬意日趋见浓。
东面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朱雀门辅门缓缓开启。杜仲言紧张地整了整束甲,拍了拍自己的双颊以作清醒,呵出一口浅浅的白雾,提起脚步跟上队伍进门。
从家里一路过来的路上,杜仲言想到父母多半是一夜未眠,想到扬州老宅里对着绵绵阴雨的兄长或许无奈摇头,想到出门前还没啃完余妈特地为他蒸上的香菇包子,想到……他想到很多,想到了他的小脑袋瓜子里能想得到的尽可能多,但是未来他自己每一次进出着腥红的宫墙内外会是怎样的境遇,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