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松岭（大秦帝国一）》穆穆鸟

66、第六十四章 赵侯思量

　　赵侯内室。
　　赵卓愤怒无比：“卫子岭，可恶！枉我以为他是为小妹而来，没想到，他居然包藏祸心！”
　　赵侯淡然道：“怎么，卓儿，你以为他之言无理”
　　赵卓一愣：“君父，你不会真的听信卫子岭之言吧？他都是为了秦国打算，我们不能上他的当！”
　　赵侯盯着赵卓：“卓儿，你就这么急着与中原大战？”
　　“君父，我们卧薪尝胆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赵国重新回到中原格局，逐鹿天下！”
　　“逐鹿天下？赵国可没有这个资本呐~”
　　“君父何出此言我大赵已平定三胡，大赵铁骑威震天下，无出其右者！”
　　“平定三胡？楼烦实力尚在，东胡、林胡亦还有残余势力，还有那中山国，一直是赵国胸口的一根刺。你以为赵国已经高枕无忧了？”
　　“何况，赵国要逐鹿中原，必须有强大国力支撑。而如今，赵国农耕不旺，国本不稳，若陷入连年大战，如何支撑？你光想着逞一时英雄，想过将来吗？”
　　赵卓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即使心中不服，也不敢再说，只能闷声低头。
　　赵侯幽幽道：“如今，还不是出头的时候。赵国，还须卧薪尝胆！”
　　赵卓抬头：“君父，难道，你，你原本就不打算入合纵？”
　　赵侯默认：“我是有此心，然心中并不透彻。卫子岭这一番话，倒是让我心中透亮了。此子着实是见解犀利。”
　　赵卓嘟哝了声：“说来说去，还是被卫子岭说服的……”
　　赵侯白他一眼：“你是太子，眼光要从国家大局出发，莫要被情绪左右！”
　　赵卓不情愿地道：“儿臣受教。”

　　赵卓退下后，肥义从屏风后走出：“君侯。”
　　赵侯叹了口气：“肥义呀，你说我是不是太宠这孩子了，让他养成这急躁的性子。”
　　肥义道：“太子还年轻，多加磋磨，自然会沉稳的。”
　　“恩~”赵侯点点头，回到正题：“肥义，你以为与双方订立国书，该如何才妥当？”
　　“臣以为，如此时刻，只能让两方看轻赵国，方才无忧。”
　　“恩，你说说，如何做？”
　　“君侯可向秦国索要金银财物，做为中立的好处。秦国必定答应。届时天下皆以为君侯贪图财货，胸无大志，自然不会觊觎赵国了。”
　　“好，就这么办！”

　　子岭一夜未睡。
　　此番谏言是他多日反复思虑而得。
　　为确保说服赵国君臣，他将合纵之后的种种可能反复推演，设想了舌战时赵国君臣的各种反应，一一想好应对之法，以确保万无一失，直可谓千锤百炼。
　　可是他没有想到赵侯却没有表态！难道，我的说辞还有漏洞之处？不，朝堂上他们分明都已无从辩驳。难道，是我言辞过于激烈，激怒了赵侯？
　　子岭辗转反侧，忐忑不安，睁眼到天明。
　　就在天明不久，便有宫人来，说赵侯宣他内室觐见。子岭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即赶来。

　　赵侯内室。
　　赵侯慢慢饮着茶，闲散地跟子岭聊些闲话。
　　子岭心中如猫抓一般，可面上却没露丝毫，恭恭敬敬地陪赵侯闲聊。
　　赵侯眼角观察着子岭，见他明明心中万分忐忑，却强压着，面上一副淡定的模样，被耗了一个时辰，依然未露破绽，不禁暗赞：年轻人经事少，心绪不稳是常情，然他能强行压制住，意志力着实不一般。

　　赵侯终于放下茶盏，对子岭道：“昨日公子之言，本侯反复考虑，确实有理。本侯打算就如公子之言，与两方立约。”
　　子岭一愣，继而大喜：“赵侯明断！”
　　“今日本侯便与公子定下国书，待张仪到后再与他立约，事情便圆满了。”
　　子岭道：“赵侯，子岭并无约立国书之权。但我可修书给秦公，请他派一特使前来立约。”
　　“嗯？”这回轮到赵侯愣了：“你不是秦国特使么？”
　　“不是。”
　　“当真不是？”
　　子岭不禁笑了：“当真不是，到如今一步，我何必隐瞒赵侯呢？”
　　“……秦公待你非比寻常，他就没有给你一二信物？”
　　“没有。此次赴赵，是我一人之意，秦公并不知情。”

　　赵侯沉默了。
　　卫子岭的一切他都从菁儿哪里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嬴渠梁跟卫子岭的关系，还有那一方秦密使印章。卫子岭虽不是嬴渠梁授命的使臣，但有印章在手，谁能质疑他的身份？况且他此番入赵，吉凶难测，有密使身份也是一层保护。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是外交立约？自己之前也认为卫子岭如此毫无顾忌，当是有此底牌在手之故。
　　可是，没有想到，最后关头水到渠成之时，他却没有拿出彰显他身份的印章！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利用这层身份？他竟敢以一介布衣之身独创虎穴！
　　赵侯盯着子岭，缓缓道：“你，竟敢孤身入赵行游说之事？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若无特使身份，本侯就算处决了你，秦公在道义上也无话可说。”
　　子岭坦然道“子岭入赵又非谋赵，子岭相信，赵侯不会无故处置在下。”
　　赵侯微微一震，看向子岭的目光越发欣赏：不因个人安危而行诓骗之事，敢于孤身涉嫌，果然是品行端正，胆略过人！

　　子岭见赵侯不说话，忙道：“赵侯勿忧，我即刻休书给秦公，请他派特使前来，尽快达成两国之约。”
　　赵侯收回目光，也不再拐弯抹角：“好，那就请公子修书给秦公，让特使带如下物资来赵吧。”
　　说着他将一张绢帛摊在子岭面前。
　　子岭略略一看，大吃一惊。上面写着：金五万、锦缎十万匹以及各种珠宝财货等，数目之大，令人瞠目。
　　然而子岭最惊讶的却是，这都是些金银珠宝，而非粮食铜铁等战略物资。赵国若想趁此敲秦国一笔，为何不索要他们最紧缺之物？依他观察，赵侯不是目光短浅的贪婪之辈，为何要拟出此单？
　　“怎么，秦国出不起？”赵侯戏谑道。
　　子岭抬头看了赵侯一眼。不知他究竟打什么主意。也罢，能换来赵国中立，君上不会吝惜这点财物。
　　“好，我这就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