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松岭（大秦帝国一）》穆穆鸟

34、遭俘

　　赵菁营帐扎在半山腰，十分隐蔽。
　　赵菁引着子岭进了主帐，又吩咐属下上来茶水。
　　一切妥当后，赵菁才看向子岭：
　　“卫兄还未跟我说明，到底为何事来此。”
　　子岭微微一笑：
　　“我一人游历走到哪是哪。倒是姑娘，既是马商，为何来此战地？”
　　赵菁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来替姑娘说吧。姑娘此行是为监视齐楚之战，以供赵侯决断！”
　　赵菁一惊，随即双眼微眯：
　　“你怎么知道的？！”
　　子岭一笑：
　　“看来，我猜对了！”
　　赵菁一愣。
　　子岭道：
　　“我观姑娘行事作风颇为神秘，又是女扮男装，绝不是普通马商。我的身世哪怕在秦国亦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姑娘能轻易说出在下身份。眼下齐楚交战，常人避之唯恐不及，而姑娘却在此处出现，马商需要如此关注两国大战么？综上种种，我推断，姑娘应是一国密使。而姑娘姓赵，又自称赵国马商，在下就胡乱一言，没想竟猜对了！”
　　他与秦密使有联络的事，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晓的好，只能圆个谎了。

　　赵菁略略一想，觉得也有理，何况在大梁时也的确未查到卫子岭与他国秘密力量有何联系。
　　又问：
　　“你既是游历踏勘，为何到此危险之地？”
　　“在下对战事兵法分外痴好，眼下有现场观战之机，我岂能放过！”
　　“哦？”赵菁眼神玩味：
　　“这么说，你想当将军”
　　子岭微微垂目：
　　“将军~是不可能了~~只是个人痴好，情不自禁而已。”
　　赵菁看着子岭失落的表情，想起当初在咸阳渭水大营初次见到子岭的场景。
　　那时子岭入军，显然是瞒着秦国君臣偷偷去的，否则嬴渠梁等不会是那等表情。看来他是真的十分迷恋军事。随即又想起，她调查子岭身世时，得知商君卫鞅在病逝前曾立下遗嘱，不禁问道：
　　“可是你父亲临终遗言，不让你入军？”
　　子岭一愣：
　　“姑娘缘何对我之事所知如此之深？”
　　“商君之逝，天下震动，我只是多多打探了些而已。”
　　子岭正色：
　　“我与姑娘从未相识，为何姑娘对我如此关注？请姑娘明言！”
　　赵菁看着子岭，心想，要不要告诉他呢。他来齐魏游历，当是在秦国无法施展之故。这人见识谋略高于常人，若加以培养，说不定真可为一代名将。既然秦国他没法留，不如……
　　想到此，她把心一横，坦言道：
　　“实不相瞒，两年前，我见过卫兄！”
　　“啊？”
　　“卫兄还记得两年前在渭水大营么，我让你与我赵国将士比剑。”
　　子岭吃了一惊，回想一下，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
　　子岭指着赵菁：
　　“你，你，你是那少公子！？”
　　赵菁一笑：
　　“白岭军士，别来无恙~~”
　　想到那日渭水大营子岭的狼狈和秦国君臣的失态，赵菁不禁大笑起来。

　　子岭亦是想起了那日的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转念，又想到，赵菁竟如此坦然据实相告，而自己却是要有所隐瞒，不禁有些惭愧，又有些感动：
　　“公主……”
　　“别叫我公主，我在外都以男装示人，卫兄还是叫我小弟吧。”
　　“小弟！”
　　“卫兄！”

　　寒暄一阵，子岭问：
　　“小弟来此有多久了？”
　　“有十几日了。双方交战了几次，不分胜负。今日他们休战，明天应该又要打了。”
　　“小弟就是在此观战么？”
　　“恩。”
　　“你这营地十分隐蔽，但是若想观战，却不是最佳地点。”
　　“那你说，最佳地点在哪？”
　　“峰顶。”
　　赵菁嗤笑：
　　“我自知道峰顶视野最佳，但是如何上得去？”
　　子岭微微一笑：
　　“今日我正是在峰顶对双方阵营一览无余！”
　　赵菁瞪大了眼睛：
　　“你攀上了顶峰？！”
　　见子岭一副自得的样子，她知道子岭不是在吹嘘，忙追问：
　　“你是如何上去的？可是有隐蔽小路”
　　这几日在半山观战效果并不好，看不清战场全貌。若是能登上峰顶，那可大不一样了！

　　只见子岭笑着摇摇头，道：
　　“此山下舒缓而上陡峭，峰顶更是四面峭壁，哪里有小路。”
　　“那你，如何上去的？”
　　“我有特制攀爬工具，可在峭壁间上下。”
　　“真的！？”赵菁大喜：
　　“那你，可否~借我一用？”
　　“工具而已，我送于小弟又何妨。只是这工具我只制了一副，明日我将制作方法告知你，再制作几副就是。”
　　“好！如此，我给每人都做一副！”
　　“……那峰顶陡峭窄小，最多只能容下俩人，给每人一副，实属不必。”
　　“哦~~那制一副就够了！明日，我跟你同上峰顶！”
　　“好！”子岭微笑地看这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孔。

　　次日，子岭指点赵菁手下制作了一副攀爬工具，又跟赵菁详细讲述了使用方法，还在一颗大树上示范了几次，直到赵菁能够掌握用法。
　　随后，赵菁仅带杜若一人，便跟着子岭往山顶出发。
　　三人行至峰顶峭壁下方，再也无路了。
　　子岭对赵菁道：
　　“小弟，我先攀爬，你跟着我的步子走。杜若，你在下面留守，一旦你家公子有不妥，立即援救。”
　　“是！”
　　赵菁有些不太高兴：
　　“我没有那么柔弱！”
　　子岭正色：
　　“这岩壁陡峭，你又是第一次攀爬，一定要小心。”
　　说完，又仔细检查了赵菁身上的装备，确定无误后，转身伏贴在岩壁上，对赵菁说了声：
　　“跟紧我！”遍开始往上攀。
　　赵菁紧随其后。
　　起初子岭特别担心，攀几步便要回头看看赵菁。然不久，他便发现，赵菁虽然不甚熟练，但身姿轻巧，手脚灵活，攀爬起来也是有板有眼。子岭这才放心下来。
　　俩人攀爬到峰顶，下面景象一览无余。
　　赵菁兴奋不已。
　　子岭拉着赵菁在陡峭的峰顶上坐下，注视着远处战场。

　　此时两军都是严阵以待，双方主将已经就位，大战似要一触即发。
　　赵菁看过双方阵型，断言楚军新老军制混杂，既有新式步兵，又有老旧战车，阵型混乱，又是劳师远征，必败无疑。
　　但子岭却说，楚军士气旺盛，且战车虽是旧军战制，但此处地势平坦，正好发挥战车优势，齐军以步兵为主，不占优势。此战楚军胜算更大。
　　赵菁不服，于是跟子岭打赌。
　　结果两军开战，果然楚军士气如虹，攻击迅猛，齐军起初顶住了几波攻势，但很快不支，被楚军打得溃败，齐军主将连忙收兵回营了。

　　胜负已决。
　　赵菁却有些不服气：
　　“这齐军今日也太不争气了，前几战还打得有声有色，这一战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子岭道：
　　“齐军军阵严禁，但士气低落，远不如远道而来的楚军。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态，说不定是被齐王从其它战场调来此地的。”
　　赵菁讶然：
　　“你说的没错，这支齐军正是齐王从齐燕边境调来。”
　　子岭微微一笑：
　　“齐国占领燕国后，燕国反抗不断，齐国只能不断派兵镇压，朝野将士都已疲惫不堪。而眼下，又要与楚国交兵，更是雪上加霜。而楚国灭越一战干净利落，未受其拖累，眼下正是士气正旺。疲惫不堪的齐军与士气正旺的楚军交战，相持几日尚可，但再往下，必定不支。更有甚者，若是燕国在后起兵反抗，齐国两面受击，更是危险。”
　　赵菁心下叹服：
　　他对战场形式分析不拘泥于一将一卒，而能结合两国情势，确实目光高远。齐楚动静她知之甚详，但没法像子岭这样过将其串联糅合在一处，总览全局。商君之后，果然不凡！
　　而子岭亦是对赵菁有些刮目相看：
　　原以为赵菁只是对兵事感兴趣，没想到她对军阵格局也如此精通！一个女子，确实难能可贵！

　　接下来几日，俩人便如此这般在峰顶观战，讨论战局，还相互打赌每战成败。远处是战火纷飞，这里，却是朗声笑语、默契相惜。
　　战场形势与子岭预料不差，接下来几战，齐军节节败退，最后竟被大败，还被楚军活捉了主将。剩余齐军眼看大势已去，纷纷逃散。不久，偌大的战场便只剩下了楚军阵营，以及满地的尸体。

　　赵菁营帐。
　　赵菁对子岭道:
　　“卫兄，齐楚大战已毕，你~~有何打算？”
　　子岭道：
　　“我此次本是要游历齐国的，只是中途临时决定来次观战。现在战事已毕，我自然要深入齐国游历。”
　　子岭顿了顿，又问道：
　　“小弟有何打算呢？”
　　“我要回大梁。”赵菁失落地答道。
　　战况都已飞鸽传书给君父，眼下楚军已胜，不日即将回楚，她使命已毕，必须马上回去主持大梁事宜。而子岭却要起齐国，难道又要分开？不行，我得想办法留住他……

　　子岭亦有些不舍，再看到赵菁失落的表情，更是不忍，便道：
　　“我本是游历踏勘，随心所欲而已。我想起在安邑有一故人，在魏国时也未及拜见，正想着要去看看……”去看看张仪也好~
　　赵菁猛然抬头看着子岭，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一路吧！”
　　“好！”子岭微笑，眼中竟有两分宠溺。

　　次日，赵菁一行便开拔下了山，往魏国行进。
　　因齐楚刚刚交战，魏国边境检查很严，他们一行人目标太大。为避免麻烦，他们选择从齐魏边境的一处密林进入魏国。
　　一行人行至密林深处，突然不远处射来冷箭，好几名随从中箭倒地。子岭等大惊，忙聚拢一团，面朝外，严阵以待。
　　子岭大喝道：
　　“是何方人物？突施冷箭非君子所为，请速速现身！”
　　不多时，他们周围的密林里便涌出一群红甲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子岭赵菁心中一沉：
　　魏国军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