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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周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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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子岭沉浸在激动中时,厅中的论战台正在进行着辩论。
一声“秦国错失良机”飘入耳中,子岭一个机灵,立刻回过神,望向论站台。
只见台上一红衣士子正侃侃而谈:
“当今天下,秦、齐、楚三强并列。秦自商鞅后缺乏捭阖之才,对外主张一直举棋不定,缺乏对天下大事的把握,错失扩张良机;而齐楚却积极扩张,齐占燕国,楚并越国,两强风头正劲。”
“且慢!”对面一青衣人打断道:“如何说秦国措施良机?不久前,秦国不是才并了巴蜀之地么?”
“秦国并了巴蜀?”子岭心下一激:“从陈国回来时还未听到秦国有如此动静,看来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君上终于行动了!”子岭甚是激动。
再看那台上,只见红衣人不屑道:
“不图中原,却盯着西夷之地,真是气宇狭小,目光短浅。”
青衣人淡淡道:“我看未必!”
“哦,愿听先生赐教。”
“巴蜀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物产丰富,秦国得巴蜀,若经营得当,便是得了一座大粮仓。这不是偌大的好处么?”
“当今大争之世,中原列土才是权柄中心,就算得了粮仓又如何,难道天下就是秦国的了?”
青衣人冷笑:
“足下不知,征战最终比的就是粮草后援么?大争之世,列国征伐,战事愈发持久残酷,而谁能坚持到最后,靠的就是后援辎重。秦国不谋中原,而先占巴蜀,即为己夺得一天然粮仓,又不惊动天下,如此谋算,难道还不高明么?”
子岭倒吸一口凉气:这等犀利透彻之人,真乃大才也!他是谁?
子岭细细打量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啊!他不就是那个张仪么!”子岭一拍大腿。
当年在咸阳渭风古寓豪言非秦国丞相不做的张仪!
他怎么又到了魏国?君上没有用他?
就在子岭疑惑时,台上的红衣人已在张仪利舌之下哑口无言,恼怒之下拂袖而去。
张仪淡淡地抖了抖袖,也施施然走下论站台,就要离去。
子岭忙飞奔而下,在张仪跨出大门之前叫住他:
“张兄留步!”
张仪一顿,自己从未透露名姓,谁会知道他的姓氏?
一转身,见一俊朗的白衣少年立面前,向他恭敬行礼到:
“张兄,刚才一论令在下茅塞顿开,在下冒昧,可否请张兄一饮?”
张仪打量了下子岭:
眼前的少年衣着普通,不过一般粗布而已,然而其人挺拔英武,器宇轩昂,眉宇间的清贵之气,即使一般贵胄子弟也未必拥有。他着劲装、配长剑,显然是习武之人。然他身上又有一股书卷之气,却又比一般士子书生多出英武豪侠之态。一时间,竟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出身。
自诩阅人无数张仪也被勾起了兴致,点头道:“但饮几杯无妨。”
两人坐定,子岭又行了一礼:
“在下卫子岭,秦国人,刚才听张兄对秦国点评,顿觉透亮。敢问张兄,对秦国眼下有何看法?”
张仪不答,却是又打量了一番子岭:
“你是秦国人?秦国人多着黑衣,朴实厚重,公子却是白衣潇洒、清贵异常,着实不像啊~”
子岭笑道:
“魏国以红为国色,但还不是有魏人着它色衣衫么?一国之人总有不同,有何为奇?”
“那么,公子何以知道张仪名姓?”
“实不相瞒,子岭在秦国时,曾见过张兄一次,只是远远得望,未与张兄谋面而已。”
秦国~~张仪一时恍惚,脸上神色莫名:
当年他怀着建功立业的一腔热血入秦,希望在这个新近崛起、风头锐利的国家一展抱负。
他学成出山以来,对选择施展之地慎之又慎,宁愿等待,也不随意屈就。最终,他选择了秦国。对这个战国新锐,他非常看好。在他看来,秦国变法乃天下列国之中最深彻、最成功的变革,变法大成后的秦国已拥有了雄厚坚实的基础,天下任何一国都不能与之相比。而秦国国君嬴渠梁二十年举国托与商鞅,对其终生信赖不移的胸襟也令他感佩。他相信,如此大国正是他施展抱负地最佳舞台,如此国君,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英明君主。
他也看到了秦国当下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用邦交谋略划开六国藩篱,为秦东出统一天下创造时机。而这,正是他之所长。
故而他豪情万丈,立誓非丞相不做!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腔热忱却是付诸流水。人家秦国君臣压根没看上他!只打发了他一个内史!
张仪愤怒了,他不顾秦太子的挽留,拂袖而去!
秦国,你会后悔忽视我张仪!
“张兄?张兄?”
几声呼唤将张仪神思拉回。
“公子是想问什么?”
“敢问张兄,秦国现下该当如何?”
“哼,这个,应该去问秦公。”
“张兄~~对秦国有心结?”
“哼~”
子岭见张仪脸色不愉,顿了顿,另起话题:
“张兄刚才一论,认为秦国吞并巴蜀意在夯实粮草根基,又避开天下侧目,子岭深以为然。张兄犀利睿智,洞察入微,子岭钦佩之至。然子岭认为,巴蜀之于秦国还有一利,张兄未言。”
“哦,是何利?”
“巴蜀占据长江上游,又与楚国接壤,占有巴蜀,便是迂回到楚国侧翼,一旦天下有变,秦国便可对楚国形成两面钳制,大大消除秦国隐患,为秦国东出创造有利之机,张兄以为然否”
张仪心下一震,也行了一礼道:“公子精熟兵事,目光敏锐,张仪佩服!”
子岭笑道:
“我不过是事后因势思索而得,而那秦国庙堂却能做出如此远见之决策,着实佩服!”
张仪不置可否。
子岭又道:
“如此英明之君主,张兄之大才,为何不在秦国栖身。”
此话正戳到张仪痛处:
“哼,人家看不上我张仪!”
说着起身要走。
子岭忙道:
“张兄勿恼,子岭无心之问。”
张仪转身:
“公子乃秦人,为母国好言也无可厚非。然张仪与秦国已然交臂,绝不再回头!告辞!”
说罢便甩袖而去。
“张兄!张兄!”子岭望着张仪的背影无奈又疑惑:
张仪在秦国受到了什么折辱,让他如此激烈?君上向来礼贤下士,不应该啊~~
枯坐一会,子岭也觉无趣,便也付账离开了。
邻座一红衣人悄悄离座,走出洞香春。他是公子昂手下,奉命来洞香春留意张仪动向。丞相注意张仪有些时日了,有意将他引荐给太子。今日张仪一论足够让他交差,而那白衣少年之语算是意外收获,待他禀明丞相,定会得赏赐。
红衣人离座后,附近雅间又走出一主一仆。那俊俏公子望向子岭离去的方向,嘴边笑意甚浓。一旁的清秀仆从道:“公主,那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白岭?”
“他不叫白岭,叫卫子岭。商君卫鞅之后。卫子岭,终于,又见面了!”
那次秦国之行,她便对那白岭的身世分外好奇。秦国公室之中如他一般年纪的只有嬴虔之子嬴贲,然而体态相貌又不似。迷雾重重更激起了她的探究之心。多方探查之下,终于,她将白岭的身世锁定在一个淡出秦国朝野的名字身上——商鞅之子卫子岭。
商君卫鞅临终托孤的事她有所耳闻。秦国上下对商鞅奉若神明,然商鞅为秦国操劳过度,英年早逝,秦国上下愧疚不已,只有补偿到其子卫子岭身上。传言秦公对卫子岭视若亲生,如心头肉一般。当时白岭在出现在渭水大营,秦国君臣的种种表现,让她笃定,他就是卫子岭!
然而那之后,卫子岭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一丝消息。没有想到,今天,会在大梁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