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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夜 年年有余(上) ...

  •   黄沙漫漫的锡阳古道上,缓缓出现三个身影。

      中间一人个头略矮,皮肤蜡黄,似乎是被旅途的艰难折磨得够呛。他脖子上上着枷锁,双手双脚都挂着粗粗的铁链,精神却不错,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对边塞与众不同的景色兴致盎然。

      原来这人没名没姓,人称小年,孤儿一个。六岁时一个云游四海的道士看他天资不错,将他收养,养在身边教了一手道术。

      十年后道士修成正果升天而去,小年又一次无依无靠,只能靠替人抓妖捉鬼赚两个小钱,勉强度日。然而小年自小和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待在一起,与人群接触极少,学不来其他招摇撞骗之人的油滑,再加上年纪幼小,没几个顾客找上门。实在没生意的时候,甚至还摆摊表演杂耍。看热闹的人哪里知道,他从箩筐里掏出的苹果,真的是用五行转移术从别处挪过来的。

      可惜当今圣上不知为何极其厌恶会法术的人,小年又笨拙单纯,轻而易举教别人出卖,给官差抓了起来,流放到塞外戍边。

      那么,身边两个拉着马的人自然就是押送他的差役了。

      这两个差役加起来能有三个小年那么大,面貌凶神恶煞,只是多日长途奔袭,也现出了几分憔悴。

      这一日三人从日出走到晌午,差不多都奄奄一息了。

      正当两个差役想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一阵,就远远看见前方一栋简陋的房子,屋檐下挂着大大的“茶”字。

      差役大喜过望,赶紧催着小年加快脚步,朝茶寮赶去。

      这条锡阳古道是通往塞外重镇合登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商旅着实不少,因此当三人来到茶寮时,只剩下一张小小的桌子了。

      小年瘦瘦小小到无所谓,再挤上两个五大三粗的差役,一下就拥挤起来。

      两个差役虽有怨言,可两人都累得够呛,再加上这里是以治军严谨出名的征西大将军的地盘,两人也不敢干出仗势欺人的事来,只好这么凑合着。

      凑合是能凑合,两个差役的脸色仍是不好看。接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这二人心中都有不忿。

      小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眯眯的伸手扶着桌子一拉,桌子居然叫他拉长两尺,瞬间宽敞起来。

      茶寮里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吃惊的张大嘴,连刚刚灌进去的茶水都漏了出来。

      两个差役却不领情,其中肤色更黑的那个嘲笑道:

      “事到如今,你还做这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起来的吗?”

      小年闻言大怒:道士自小宠他,到了十六岁也是一副执拗倔强的小孩子性格,绝对不喜欢被人如此辜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可师父说过人间最多的就是不可理喻之事,权当修行即可,因此就算被人套上枷锁呼来喝去,小年也没有反抗。

      可如今自己明明是好心好意以德报怨,竟被这个土大熊说了风凉话,实在是气死了他!

      小年当即挣断手脚上的铁链,双手一掰就破坏了脖子上的枷锁,气哼哼的冲出茶寮,直奔一边的马槽。

      安静吃草的马匹根本没想到会突遭飞来横祸,猛然间被小年拽住缰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推进墙中。

      做完这一切,小年神清气爽的拍拍手,得意地看着冲出来的两个差役:哼,不能对你们动粗,捉弄捉弄一匹马总不违反天道吧

      “给我道歉!不然就别想要这两匹马!”

      两个差役看着半个屁股露在墙外的马哭笑不得。这可是官府的物资,他们谁都担不起损失的责任。可让他们给这个妖人道歉,又实在拉不下脸。

      正僵持着,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脸上还带着努力忍耐的笑意。

      两个差役对小年发不了火,对其他人还是没什么顾忌的。一看这人看好戏的样子只觉得来气,撸起袖子就想找茬。

      不过上天注定,这两个差役今天是讨不了好了。二人还未近到男子身前,对方就掏出一个令牌在两人眼前晃晃,生生定住了差役的脚步。

      征西大将军。

      眼前这个男子,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将军余广安。原来前几日他姚安家中主母去世,不得不告假赶回去处理丧事,今日才回到合登。不过死的人是他后母,眼红他嫡长子的身份,从未在家里消停过。现如今这个祸害终于死了,余广安不知有多轻松。

      也因此,看到这个被皇帝厌恶的妖道,他还有兴趣逗弄逗弄。

      前几天飞鸽传书中,他的副将给他提过这件事。平常流放来戍边的人数不胜数,按理说是不用和他报备的。可是这次这一个是会法术的妖人,要是存心想在军中捣乱,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治他。所以副将特地告诉他,让他到时候多多提防。

      不过今天看见小年轻轻松松拉长那张桌子的时候,余广安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民间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妖道,会是这么一个小孩子。看他这样,纯粹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小鬼,估计在军中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也不知皇上为何对法术如此抵触,最后连累到这么一个孩子。

      余广安对两个差役笑笑:

      “二位一路辛苦了,既然人已送到,二位将文牒交给我,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将军。可是这马……”

      余广安瞅瞅那匹马屁股上甩来甩去的尾巴忍俊不禁,转头对小年说:

      “小家伙,居然迁怒于马,你可真是心胸宽广啊。”

      小年努努嘴,不甘不愿的把马放了出来。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身上阳气冲天,绝对是了不起的人物,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两个差役谢过将军,赶紧牵马就走。那个邪门的小鬼,他们是一次都不想再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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