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画》E流舞

1、月色浅若梦

　　“妹妹！”
　　金铠银甲的战将从远方疾速奔来，他身姿英武，面容冷硬，望向她时眼眸中却带了柔和的笑意，染尽了万般关怀。
　　“哥哥！你回来了！”殷离雪欣喜地看着来人。
　　殷离风脸上露出笑容，他大步走来，伸出长臂似欲将她揽入怀中。殷离雪想起母亲的话语，微微蹙了眉，但想到他在战场上拼死杀敌，危险之极。好不容易才归来，自己此刻若是退开，不免伤了哥哥的心。于是展颜一笑，也向前走了两步。
　　两手相触的瞬间，殷离风忽然身体一颤，随之倒下，俊朗的面容上，现出痛苦之色。
　　“哥！”殷离雪惊叫。
　　她飞扑上前，抱住自家兄长。却见他后背中了一箭，长而锋锐的箭矢直直插在后心，深得吓人。鲜血不断涌出，止也止不住，转眼间便流了一地，眼见就要没命了。
　　殷离雪握住箭矢，想要将它拔出来，又恐伤了哥哥，反而不好。她四处张望，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身在何处，却叫她到哪里去寻郎中？
　　她一时间惶急无助，又担心哥哥伤势，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雪儿，别哭，”殷离风缓缓微笑，伸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怕什么，哥哥没事……”
　　“你又骗我，我才不信……”殷离雪哭泣着，抓住他的手，“哥哥，你会没事的。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好不好……”
　　殷离风反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吃力地微笑，他的面容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眼神也已经开始涣散：“傻妹妹，那样只会死的更快……”
　　“那怎么办？你不能死，你说过会一直保护我的……”殷离雪更加焦急。哥哥，这是她的哥哥啊！他，他不能有事啊！
　　此刻她只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学习歧黄之术？这样，现在就可以救哥哥了。
　　“哥哥，哥哥……”
　　她这个妹妹真是没用，现下要怎么做才好？
　　殷离风揉了揉她的发丝，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他又捏捏她的脸颊，轻轻一笑：“是啊，我多想一直一直保护你……”
　　他喘了口气，感觉呼吸越发艰难，却仍是勉力坚持，继续道：“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不再要我保护。我只是想，在那之前，尽力的对你好，多宠宠你……”
　　“哥！”
　　殷离雪几乎哭昏过去。
　　怎么会这样？这么好的哥哥、这么宠她的哥哥、母亲最骄傲的儿子，就要死去了吗？
　　“不要、挂念我，还有，照顾好父母，明露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可也不要太让着她、叫她欺了去。答应哥哥……”
　　殷离雪看着他渴求的眼神，终是轻轻点了头。
　　殷离风心中一安，只觉无边的疲倦袭来，再也抵挡不住。他头一侧，便阖上眼睛，沉睡了过去。握着妹妹的手，也缓缓松开，垂落在身旁。
　　“不要！”
　　殷离雪惊叫一声，猛然翻身坐起。
　　她拥着锦被，手指紧紧嵌入掌心，冷汗涔涔而下，窗外月光如水，映出一片惨白。
　　是做梦吧，可刚才的场景那么真实，真实到让她心都揪痛起来，那种窒息般的绝望痛楚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
　　“三小姐，怎么了？”丫鬟莲月提着灯，从外间走进来，此刻看她满头冷汗，不由得吃了一惊，“小姐可是魇到了？”
　　殷离雪怔怔坐着，也不理她，只是想着梦中情形，越想越是害怕，哥哥……
　　莲月看她脸色苍白，只是呆坐着不说话，心里一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小姐，小姐你是怎么了？”
　　她大着胆子，轻轻伸出手，碰了碰自家小姐，见她无甚反应，心中担忧，又看清丽的脸庞上都是汗水，随即放下灯，取过手帕细细擦拭了去。
　　殷离雪被她这么一闹，倒是回过神来，想到这只是一个梦，心中便也稍稍安定了些。接过手帕，对着丫鬟点点头，示意她回去：“我没事，就是刚刚做了个梦，怪吓人的。”
　　莲月闻言，便提了灯，关切道：“小姐无事便好，奴婢这就回外间去。明日要不要叫大夫来给小姐瞧瞧？”
　　“这倒不必了，你回去吧。”殷离雪随意擦了擦额头，忽又想起什么，叫住了她，“此事不可告诉夫人。”
　　莲月依然担心，却不敢不听小姐的话，只好道：“小姐好好休息，奴婢晓得。”
　　殷离雪看着莲月退出，重又躺回床上，只是这么一来，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睁大眼睛，帐内一片黑暗，唯有淡淡的月光从帘帐中透出，并不很亮。幼年的无数个夜晚，她也曾是这样度过，看着月光，怨恨上天为何给了自己一副这般孱弱的身躯。可是那个时候，哥哥还没上战场，自己每日还可以见到他，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又是何其幸运！
　　殷离雪自嘲地笑了笑，再也没了睡意，干脆披衣而起，掀开床帐。
　　借着月光，她小心地穿上绣花鞋子，不想惊动丫鬟，轻轻地走到窗前。
　　月色如梦似幻，轻柔地洒落一地。窗前的梨树前几日便开花了，如今也可闻到淡淡香气，清雅悠远，正是她最喜爱的。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殷离雪静静站着，明朗的月光下，梨花更是被映得雪白，柔软的花瓣轻轻飘落，她看得失神，禁不住推开窗子，伸手想要接住。
　　那一片小小的花瓣在风中飘飘摇摇，时快时慢地飞着，她看准位置，纤手摊开，正在那花瓣下方，眼看就要接住了，不想那花瓣被风一吹，反而远了她的手掌，向下落去。
　　殷离雪待要伸手去抓，却叹了口气，任它去了。
　　罢了，罢了。
　　又能如何呢？
　　她只希望，哥哥可以平安归来。
　　那样，就是终生缠绵病榻，老死家中，她也愿意。
　　或许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又何必强求呢？
　　她正出神地想着，心口突然一痛，她按住胸口，扶着窗棱弯腰咳嗽起来。
　　不想弄醒莲月，她便拿帕子捂住唇，竭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一步步缓缓走回床前，和衣躺下。
　　她，还能活多久呢？太医的那些话，怕都是骗人的罢。殷离雪微微苦笑。

作者有话说

　　三千啊，你就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