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穿越来相见》柳明

2、再会

　　兄妹二人回到秦廉府中，这位舅父正对平日的宠妾大发雷霆，见云敛出现门口，忙上前拉了她的手，说：“舅父没有照顾好你，有负你母亲所托。”
　　秦廉又对那泪流满面的宠妾怒道：“这几日我不在家中，你便如此恃宠而骄，竟欺负到我侄女头上。念你伺候我也有多年，我今日就遣你出府，日后好自为之，下去吧。”
　　宠妾颓然地跪坐在地，扯着秦廉宽大的袖子，抽抽搭搭的求情。
　　秦廉心意已决，甩开纠缠的女人，说：“该用晚膳了。”
　　“舅父，我想先回房换身衣裳。”
　　秦廉颔首同意，一个小丫环忙跟上了云敛的脚步，恭恭敬敬，亦步亦趋。
　　云敛刚踏出门槛，秦廉就招沈边行坐下，说是有事商量。
　　“不知舅父想说的是何事？”沈边行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问。
　　秦廉道：“云敛的婚事。”
　　沈边行面露难色，道：“成亲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我是做不了主的。”
　　“长兄如父。”秦廉拍了拍沈边行的肩，“我已物色了一户好人家。”
　　沈边行放下手中茶杯，正色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镇西大将军叶平世的次子，叶泽。”
　　沈边行将这两个字含在嘴中，细细咀嚼。
　　叶氏乃是武将世家，封疆大吏，沈氏兄妹二人亦是贵族高门出生，虽然现在境遇不佳，却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舅父用心良苦，这门亲事自然是好，只是我虽为长兄，却不能代小妹决定，还是询问她之后，再做定夺。”
　　这门亲事既可让沈云敛离开现在的处境，又可助秦廉与叶家联姻，强强联手，共应风云变幻。
　　一举两得，在秦廉看来是不能更妙了。

　　“你跟着我多久了？”云敛忍着不习惯，入乡随俗，让丫环帮她更衣。
　　“小姐，自打您把我带回沈府，我就跟着您，已有五六年之久。”
　　云敛从铜镜里打量自己，容貌没有变化，只是身材化作十多岁女童大小，一身装束恰似她曾在历史博物馆中所见。
　　“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
　　“小姐心善，待我亲如姐妹。”
　　云敛转身，仔细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枚玉镯子，泛着莹润的光。云敛拉着小丫环的手，把玉镯子戴在她手上，柔声道：“往后我也必定如此待你。”
　　“小姐。”丫环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
　　“你不知我今日落了一回水，鬼门关前走一遭，前尘往事就忘了不少，你莫忘了以后时时提点着我。”云敛说得诚恳，“我平日里都是怎么叫你的？”
　　“名字是您取的，奴婢叫阿翠。”
　　“阿翠。”云敛试着叫了一声，笑着把阿翠看着。
　　阿翠摸着腕上的镯子，说：“小姐，我戴着不习惯，您待奴婢已经够好了，还教奴婢识字念书。圣贤书里说无功不受禄，您不必赏了。”
　　“我只是觉得这翠绿的镯子真是衬你的名字，你就好好收着吧。”
　　“滴水之恩，”阿翠皱着眉头思考。
　　云敛接了下半句：“涌泉相报。”
　　“是，滴水之涌泉相报。”阿翠咧着嘴笑道，左手无意识抚上右手的玉镯子。
　　云敛把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知她心里欢喜，道：“走吧，莫要让哥哥和舅父久等了才好。”
　　出了房门，入了膳厅，秦廉早就派人布好一桌菜。
　　席间，秦廉将一桩亲事娓娓道来。
　　云敛垂头，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饭，细嚼慢咽，看似波澜不惊，心里头却早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在这里，没有自由恋爱，云敛不知道，自己该抗争一番，抑或听天由命。简城已经无处可寻，她又面临与陌生男人的联姻，想着想着，云敛竟回忆到救自己上岸的人来了，就算是那救命恩人，也总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好上一些。
　　思及至此，云敛自觉荒唐地摇了摇头。
　　云敛沉默良久，秦廉禁不住出声一再询问催促。
　　沈边行硬声打断道：“舅父，这事尚需斟酌。”
　　“舅父，哥哥，我愿意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
　　秦廉抚着胡须，开怀大笑，连声说好。
　　沈边行沉着脸，在桌下握了云敛的手，云敛偏头看他，对上沈边行的目光，又觉得受不住，赶紧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夜深时，云敛听见叩门声，起身打开门，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边行，他一身酒气，走路跌跌撞撞。
　　沈边行站立不稳，靠在云敛身上，云敛感觉吃力，退了几步，连忙关了门，把人搀扶着送到床上。
　　“云敛，我真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沈边行说话却是清清楚楚，一点不含糊的，“为父报仇，母亲临终时只留了这四个字。我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怎么能杀进皇宫，割下狗皇帝的脑袋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唯有借助叶氏的力量，才有可能成事。”
　　云敛不吭声，帮他脱了鞋，规规矩矩地摆在一起，默默地把被子盖在沈边行身上，帮他掖了掖被角，突然手臂被他拉住，云敛只听见沈边行一直重复着问：“愿不愿意？云敛，你愿意吗？”
　　沈边行是真的醉了，云敛凑近了，用袖子轻轻拭去他眼角划出的一滴泪，在他耳边道：“愿意，好好睡吧。”
　　云敛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去了哪里，或是魂飞魄散，或是重新投胎，又或是代替自己在现代活了下去。但云敛清楚知道的是，她既然占据了这副躯壳，就背负上另一种命运，这新的命运注定让她要为父报仇，要与一个从未相识的人联姻，她愿意顺从上天的安排。不顺从又如何，又有什么法子呢，反正简城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这样想着，云敛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沈边行醒来时，就看到她伏在床边，睡得一脸安宁。沈边行抬手抚了抚云敛的脸，他的心绪不那么平静，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真是我的傻妹妹啊。”
　　云敛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想必是沈边行将她抱上床的。
　　“阿翠。”
　　“小姐，什么事儿？”阿翠应声推门进了屋，她已是在候在门外许久了，“您昨日定是累及了，女婢还从未见您睡到这时才起呢。”
　　云敛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耳垂，道：“我今日想出门走走，你随我一道吧。”
　　“是，小姐。”
　　阿翠应下，伺候着云敛梳洗，云敛只做了简单打扮，临出门前，问：“哥哥不在府中？”
　　“奴婢也没见着少爷，想来他应该是同秦大人出门办事去了。”
　　云敛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所谓办事指的是什么，扯起嘴角笑笑。
　　此地属叶平世管辖之内，是交通要塞，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商贩络绎不绝，显得十分热闹。
　　“小姐，你再往外走，就要出城了。”阿翠提醒道。
　　云敛本以为自己是漫无目的，此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循着记忆，往昨日被救起的河边走去了。
　　云敛想既然已经行到此处，倒不妨继续向前。
　　来到河边，仅看到对岸有几个浣纱人。云敛没来由地有些失望，她可能潜意识里在期待见到救命恩人，不仅因为他是来这里后第一个遇见的人，也是因为他和简城的两分相似。
　　云敛心里思绪打结，走路三心二意，不免脚下会吃亏。
　　“小姐，您小心，这地上沾了水，不便行走。”阿翠忙上前扶着扭了脚的云敛。
　　“阿翠，这河有多深？”云敛索性坐了下来休息，揉着脚踝，看着似乎并不宽的河面，问阿翠。
　　“深不见底，听别的丫环说过，这儿每年都有溺毙的人，小姐，您不该来这儿。”
　　身后传来两下击掌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说得不错，一旦掉下去了，就很难再上来。”
　　云敛循声望过去，她的救命恩人正弯着嘴角，眉眼带笑地注视着这汪东逝的河水，他的眼睛分明清澈，却又好似这河水一样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