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英百梦》夏子英

3、大婚（三）

　　子英送允承进了婚车，又马不停蹄到无尘、烈焰两人暂住的枕霞阁。这枕霞阁由东阁和西阁组成，无尘住在东阁，烈焰住在西阁，两阁之间由横栏飞桥相接，其下一洼莲池，荷叶田田。
　　子英先进枕霞阁东阁，刚入其内，但觉芳香扑鼻，雕栏玉柱之下，青铜鼎炉之内，香烟缭绕。
　　子英沿着红毯进入卧室，林榭、林柳红袍套青衫，喜迎过来，摊开手中丝绢，子英含笑解下荷包分别倒出九枚铜币，两人接过，和站在拔步床两边的林枫、林桦打一眼色，方自出去了。
　　只听林枫猛咳一声，帐中一阵悉悉索索，子英往那大红纱帐瞧去，只见里面歪歪斜斜坐着一个人，听得林枫猛咳，方端正身子，隐约可见，那人在系眼罩。
　　子英暗笑，将荷包套在林枫喜杆上，林桦假意恼怒出去，林枫用喜杆撩起大红纱幔，子英眼睛猛瞪，只见里面那人大红绣凤丝绸囍带反着系在眼上，一身大红凤绕迷枝婚袍裹住饱满挺拔的身躯，偏偏衣襟微开，透过雪纱中衣，性感锁骨隐隐可见。

　　林枫本想去为无尘掩上衣襟，子英摆手示意，自己上前一步到他跟前，为他掩了衣襟，只见无尘脸色微红，一阵清香绪绪袭来，真正是：真香人玉初无信，香欲寻人玉始开。
　　正是这般的素淡雅静、冰清玉洁、清香绪绪入了子英的眼，进了子英的心，她一膝半跪，握住无尘修长玉手，情意绵绵道，“无尘，跟我回家。”
　　无尘旦听此语，百感交集，‘佛前跪求五百年，化身迷枝，得她半刻树下停歇。今儿你我共结良缘，不知道是几千年几万年佛前苦修，但愿你我从今，如你所说不离不弃，莫失莫忘。其实我要求更多，愿以我所有换取与你同根同命，死生相依，不离不弃，莫失莫忘！可惜这话我却不敢说出口，怕你累了、厌了、腻了、烦了，这只是我心中对你的誓言。人道我纤尘不染，聪明无边，其实一切不过是换你一瞥，望你驻足流连的卑微手段。子英，你若有请，便莫负我’！可惜这些无尘不会说出口，只默默趴伏子英背上，任由她带着自己走向未知的明天。
　　子英喜欢无尘，恰是：
　　翠叶光如沃，冰花淡不状。
　　旷然尘虑尽，为对夕花明。婚姻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漫漫长路悠悠岁月他们都要相携相依……
　　无尘闭着双眼，幕幕往事重现:
　　五岁那年
　　小女孩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左边男孩满脸淤青，全身灰土，被女孩牵着，眉开眼笑，湛蓝色眼中波光粼粼，右边男孩满面泪痕，凤眼绯红，一边大哭，一边抹鼻涕。
　　小女孩被右边凤眼小男孩哭得烦了，突然转过身指着凤眼男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道，“小尘尘，不许再哭。别人欺负你们，你躲在一边，都是小烈烈挨揍。”又指着一脸乌青的男孩说道，“小烈烈，不许再笑，挨了打，有你这样开心的吗？别人有五个人，你就不能学小尘尘躲开吗？”
　　凤眼男孩听女孩骂他，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肆流。小女孩皱着眉头，拿出手绢给凤眼男孩擦眼泪，无奈说道，“好啦，好啦，别哭了，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跑回来通知我，小烈烈会被揍得更惨，真的，你做得很好。回去我给你刨花生喔。”见湛蓝眼睛男孩一脸期望的看着她，小女孩又对湛蓝眼睛男孩说道，“小烈烈，你很厉害喔，一个打五个，回去我给你刨栗子。”说着三人手拉着手向前走去，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曾经他以为会这样一直走下去，他的生命里有子英、烈焰和花生，足矣！那时的他们只有五岁。
　　八岁那年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不停，车内湛蓝眼眸男孩与凤眼男孩紧紧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来，湛蓝眼眸男孩和凤眼男孩，以及车上的其他男孩被几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带走。
　　这凤眼男孩和湛蓝眼眸男孩正是八岁的无尘和烈焰。从六岁被拐卖至今，他们已经被转卖八次，因为他们总是不停地逃跑，他们要回去，要回到子英身边。
　　这次被带到寺庙，他们以为终于可以不会被天天挨打，也许还会放他们回到子英身边，因为和尚不都是救苦救难的吗？可是，为什么还要打他们，甚至要将他们推下山崖？
　　就因为他们不小心看到一位师兄压着另一位师兄做非常奇怪的事吗？
　　被推下山崖的时候，正是四月二十日，子英的生辰，也是子英指给他两的生日……
　　十二岁那年
　　狼锋利的爪子撕破他的衣服，手臂顿时一阵尖锐的刺痛，可是此时的他不会再哭，只是拿出银针准确地刺向狼的眼睛，烈焰拿着一把和他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刀砍下一匹狼的脖子。他们互看一眼，太好了，只要再杀死最后一匹狼，他们便通过测试，不用多久就可以回到子英身边叻。
　　可是这时候他们却看到了子英，看到子英拿着剑冲过来，他们以为是幻觉，就像无数次他们濒临死亡的时候，产生的幻觉，那样的美好！难道他们又要死了吗？
　　只见子英拿剑砍杀了最后一只狼，焦急的喊他们的名字，然后，一声哨响，他们便看到一只狼向子英扑去，他们想都没想，一起扑向那狼，掉下悬崖之时，拼命扭头看向子英……其实那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子英是真实的，还是幻觉。那年他们十二岁，成为司马家百年来，第一批得到选择效忠方式资格的人。
　　以后四年
　　后来他们被救，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子英。其后几年，他们成为真正的杀人武器，那些训练和考验对别人来说，关系生死，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生活无聊时的调剂。
　　几年下来，这一批人，最终只剩下他、烈焰、王蓝田三人。
　　再后来，他和烈焰掌控住云霄宫，心中除了无聊还是无聊，其实生死对他们来说早不重要，可是当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却会奋力反击，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觉得他们没有资格去死，很奇怪，就好像这条命其实不是他们的，一直在等待他们真正的主人。
　　十六岁那年
　　那女孩站在擂台上，是那般的耀眼，他的眼睛流出温热的，很奇怪的液体。当那个女孩指着他和烈焰说要他们的时候，有什么慢慢地回归，有什么一点点被塞满，最后他们的生命找回自己真正的主人……那年他们十六岁，他们和子英相隔十年再次相聚。而奇怪的是，他们的身，他们的心都觉得，其实昨天他们还和子英手牵着手，昨天子英还剥了花生和栗子给他们吃，他们从未和子英分离，从未。
　　……
　　无尘陷入思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耳边突然传来金玉相继，脆磁悦耳的声音，“无尘，该上马车了。”
　　无尘被子英牵着，踩着蒲团，进入马车，手上的触感那般熟悉温暖，那般舒服怀念，他舍不得放开，永远也不会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