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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番外】云州红雪(一) ...

  •   李天真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住宿的地方还能烧些热水,让他沐浴一番,好去一去这一路的风尘与疲倦。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沙漠中来,也是第一次知道沙漠深秋的夜晚是多么干燥,又是多么寒冷。
      不过就算是在残秋的深夜中,这个地方依旧还是温暖如春,光亮如白昼。
      这里有酒,却不是酒楼,有赌,却不是赌场,甚至有可以随时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但这里却也不是妓院。
      这地方根本没有名字,但却是附近几百里内,最有名的地方。
      李天真正是慕名而来——听说只要在这里坐下,就可以享受到方圆百里最好的酒菜,而他一向也不愿太亏待自己。
      这大厅十分宽敞,中间摆着十八张桌子也不嫌拥挤,四面设着十八扇门也不嫌妨碍。
      大厅的后面还有很高的楼梯,没人知道楼上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人上楼去过,因为你根本不必上楼,凡是你想要的,只要推开那十八扇门,总有一扇能够满足你。
      李天真也不需要上楼,他甚至不需要推门,此时此地,只肖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能让他满足。
      当然,还得加上一桌上好的酒菜。
      他带上身后的厅门,只扫了一眼,便将大厅中的人物情状看了个大概。
      厅中的人也不由自主望向这位新来的旅客。
      只见他返身关门,将风沙一律隔绝在外,然后不紧不慢地环视四周,最终向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
      这是个很奇特的年轻人。
      但你若是问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却没人能够清楚地说出来。
      就好比看他走路的姿势,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仿佛端着十分的尊贵,叫人高不可攀。
      可方才推门而入的瞬间,又明明衣袂放达、鸦发猎猎,眉宇疏阔毫不自矜。
      又好比他现在与店伙说话,唇意微深,十分柔和,言语谈吐更是恭谨有礼,优雅难见。
      可就在此前,他甫一进门,环视四顾那一眼。
      那一眼何其傲慢!
      仿佛视这厅中众人如蝼蚁尘埃般,不屑一顾。
      李天真仿佛没发觉旁人都在或暗中、或明目张胆地打量他,径自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酒杯。
      “嗤……原来是个娘娘腔!”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声音不大,却也不算小,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中,刚好能叫旁人听到。
      李天真也听到了,但他全无反应。
      从没有人说他是娘娘腔,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娘娘腔,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这是在说别人。
      于是李天真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擦他的酒杯。
      那说话的人也被他的态度噎得一顿,一时似乎没想好别的话来编排,李天真就已将绣帕叠好收入怀里。
      他一对指掌骨骼分明,十指修长白皙,衬得锦帕上荧蓝色的刺绣更加妖冶。
      那并非常见的绣法,图案中似带着浓重的民族教信色彩。
      这是可薇表姐亲手绣的,虽然他对对方的审美抱有十分的怀疑,但是看在她是从他们认识开始就能二话不说与天琴师姐厮打成一团直至今日战意未衰的彪悍公主的份上……他还是收下了= =。

      就在他揣好帕子的功夫,店里的酒菜便已招呼上来。
      望着这呈上来的菜色,李天真不禁暗自感叹,今天他终于是交上好运了,不仅在这茫茫沙洲里找到了城镇,还遇上了一家十分可心的饭馆……
      没错,他就是迷路到这里的。
      他本自天山雪顶下来,意图直奔玉门关,但是因为种种种种、种种的缘故,他与原来的目标越来越远、越远越偏、越偏越远……最后跑到了这个该死的鸟不拉屎的鬼沙漠来。
      爹,娘,舅舅,师伯,天真好想你们……
      话说我现在到底在哪啊?QAQ
      李天真一脸淡定地将桌上的菜吃了大半,许多天的风餐露饮终于在此告以结束。
      也只有他有这种本事,一边开着脑洞在心里哀嚎不休,一边从容停箸,仿佛在王庭中参加奢靡豪华的公侯盛宴。
      装模作样这个词简直是天生为他准备的。
      不过话虽如此,他的做派与行头却绝非是为了“装”。
      因为他天生就是如此。
      生为王孙子弟,难道还要他畏首畏尾局促失格,粗豪无礼寸金必较?
      甩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打算喝下这杯酒,然后就去找今晚的栖身之所……
      “你从来不喝酒?”
      这声音自李天真斜前方那桌传来。
      而被问到的人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来,直到他慢慢地将碗里最后两口饭吃完,才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问话的人。
      “我不喝酒。”
      问话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
      回答他的同样是个年轻人,可他苍白的脸上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你不喝,请我喝两杯怎么样?”
      “你要我请你喝酒?为什么?”苍白的青年话也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考虑之后才说出的。
      是不是因为只要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他就一定完全负责,所以他从不愿说错一个字?
      “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你很顺眼。”笑着的年轻人忽然叹了口气,又道:“这地方除了你之外,简直连一个顺眼的人也没有。”
      只肖四句话,那笑得像朵花似的年轻人,已被李天真鉴定为蛇精病一流。
      娘说了,要坚决杜绝与蛇精病来往。

      傅红雪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他不愿开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表情。
      蛇精病叶开道:“你肯不肯?”
      傅红雪还是看着自己的手。
      叶开道:“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你若错过岂非很可惜?”
      傅红雪终于摇摇头,缓缓道:“不可惜。”
      叶开大笑,道:“你这人果然有趣,老实说,除了你之外,别人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喝他一滴酒的。”
      他与之前讥讽李天真的人还不同,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将别人都当成了聋子,别人想要不听都很难。
      而只要听到他的话,想不生气也很难。
      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人站起来,动作最快的,是个紫衫佩剑的少年。
      他的腰很细,肩很宽,佩剑上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剑穗是紫红色的,和他的衣服颜色正相配。
      看到这人先站起来,李天真不禁微微一晒。
      他已发现这少年正是之前出言讥讽他的那人。
      按理说以对方的身家,没必要与一个刚进门,风尘仆仆的旅客寻不快,那么对方究竟为何发难?
      李天真拇指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眼中闪过一抹讥刺。
      这佩剑一色柔白,较一般的精钢剑稍窄,且剑柄略长,剑身略短。
      那剑柄两面,贴近剑鞘的位置雕有双头象的纹路,向两边延伸的象鼻正好构成护颚。
      这正是用象牙整个雕成的剑柄。
      而那剑鞘两面纹路更加复杂,但颜色与剑柄别无二致,毫无疑问也是用一整段象牙掏空雕琢而成。
      不止如此,剑柄护手之下直至尾端,还深嵌有两抹艳丽的浓翠。
      翠色舒展龙凤呈祥,牙白团聚八宝如意。
      镶在剑柄两侧的正是两块巴掌长的帝王翡翠玉壁!
      如若叫玉器行的老师傅看见,只怕是要哭爹喊娘地求他把这两块宝玉抠下来。
      哪见过把这么价值连城的宝贝镶在剑上的做法!就算翡翠较白玉硬些,也经不起这么整块的糟蹋啊!
      那紫衣少年眼力竟也不错,所以就在李天真经过他身边时,脸上便已改了颜色。
      若一个人最骄傲的派头被人比了下去,心气难免要不顺些。
      何况比起对方的低调华贵,他这身金灿灿、亮闪闪的行装,反而如同暴发户一般,简直庸俗无比,不堪入目了。

      李天真笑着喝下这杯酒,他忽然又不急着去投宿了。
      虽然他还是很累、很疲倦,可却也发现这里比旁的地方热闹的多,也有趣得多。
      至少他现在是不想睡觉的。
      “我请你喝杯酒好不好?”紫衣少年拍了拍叶开的肩,问道。
      他手里端着满满一杯的酒,转身间便已窜到叶开身后。
      而那一满杯酒,竟也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紫衫少年的脸上故意做出很潇洒的微笑,因为他知道这厅里的每个人都在看着他。
      只可惜叶开没有看见,傅红雪也没有看见。
      “不好。”叶开道。
      紫衫少年又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喝?跪下来求你好不好?”
      “好。”
      紫衫少年大笑起来,别的人也都笑了,剩下的唯有面色淡淡的李天真,还有那个仿佛从不会笑的傅红雪
      叶开也在笑,他微笑着道:“只不过你就算跪下来,我还是不喝的。”
      紫衫少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叶开道:“不清楚,我连你究竟是不是个人都不太清楚。”
      紫衫少年的笑容就此冻结,手也已握住了剑柄。
      只听“锵”的一声,剑已出鞘!
      但他手里拿着的还是只有个剑柄。
      剑还留在鞘里。
      他的剑刚拔出来,叶开突然伸手一弹,这柄精钢长剑就断了。
      于是剑身再次滑入剑鞘,他只能拔出个剑柄来。
      紫衣少年看着手里的剑柄,一张脸已惨白如纸。
      屋子里也没人笑了,刚才哄堂的笑声像是幻觉一般消失无踪,连呼吸声都已停顿。
      李天真禁不住笑了,于是这厅中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他身上。
      可他却毫无所觉,仿佛他天生就习惯了被人瞩目,被人众星捧月地对待一般。
      “你笑什么!”紫衣少年苍白的脸已涨的通红,他的目光很凶,好像只要李天真一回答,他就要扑上去咬他一般。
      李天真挑了挑眉,道:“你若是看猴子耍戏也该笑一笑的,猴子在前面耍得那么卖力,就算你不想笑,也该捧个场,否则心里岂不很过意不去?”
      闻言,对方的脸色终变得十分可怕。
      但李天真却不怕他,他的手没有按在剑柄上,他也没有准备时时刻刻拔剑的习惯。
      别在他腰间的象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柄剑。
      所谓,六脉贯通,剑凝气海。
      真正的剑其实早已握在他掌中,他的每一根手指都能化为利剑——
      正是六脉神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番外】云州红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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