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绛紫为邪》眼镜闪光

48、43 右手之密

　　十月初一，阳光很早就照亮了大地。
　　李寻欢醒得更早，天还未亮他已用冷水沐浴完毕，然后静静地盘坐在榻上。
　　铃铃给他拿来了一套新买的青布衣衫，他的身材既不胖，也不瘦，虽然买来的衣服粗糙而平凡，但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风度。
　　孙小红将他的长发理成一束，用青布带扎起，铃铃则一反常态地垂手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孙小红帮他打理头发。
　　李寻欢不禁转头去看，就发觉一颗晶莹的水滴正从铃铃的脸上缓缓滑落。
　　李寻欢先是微微一惊，随即柔声道：“你哭了？”
　　铃铃扭过头，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的，谁也留不住你。”
　　李寻欢柔声道：“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些事你非做不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接着，他沉默良久，面色逐渐沉重起来：“我本该为她留下来的——我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我——”
　　他霍然长身而起，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句话尚未说完，郭嵩阳已走了进来，大声道：“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了吗？”他手里提着酒瓶，身上酒气冲天，人还未至，一股酒气就先扑鼻而来。
　　李寻欢道：“原来郭兄昨晚竟在与人作长夜之饮，为何也不来通知我一声。”
　　郭嵩阳大笑道：“有时候两个人对饮才好，多一人就太挤了。”
　　他忽然压低语声，双手搭上了李寻欢的肩头，道：“小弟心情不好时喜欢做什么事你总该知道的。”
　　李寻欢笑道：“原来……”
　　他两个字刚出口，郭嵩阳的手已闪电般点了他七处穴道！
　　李寻欢的人已倒下了。
　　见状，铃铃和孙小红面上不惊反喜，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向郭嵩阳谢道：“多谢郭先生相助！”
　　“多亏郭先生肯出手，不然凭我等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李大叔的。”此时，龙小云也走了进来，想来他之前就一直躲在门外。
　　一瞬间，郭嵩阳的酒意已完全清醒，一张脸立刻又变得冷酷如岩。
　　他沉着脸道：“我做什么与你等何干，他醒来时你们告诉他，与上官金虹交手的机会并不是时常都有的，这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铃铃惊呼道：“你…你难道要替他去？！”
　　郭嵩阳道：“他绝不肯我陪他去，我也不愿让他陪我去，就像喝酒，有时两人对饮才好，多一人就无趣了。”
　　铃铃看着他，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黯然道：“他说的不错，原来你也是个好人……”
　　郭嵩阳道：“我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愿见到有人为我流泪，看到女人的眼泪我就恶心，你的眼泪还是留给别人吧！”
　　言毕，他霍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龙小云站在门旁，待郭嵩阳从他身边经过时，他面色肃然，拱手拜道：“郭先生义薄云天，小云在此谢过阁——”
　　说时迟那时快！阁下的阁字刚一出口，就有三道碧光自他背后激射而出——又见紧背低头花装弩！
　　“你？！”
　　郭嵩阳不禁大吃一惊，两人相距不过半步，想躲是绝对来不及的，更何况他刚按照龙小云的计划“算计”了李寻欢，如何想到这小鬼转眼间又“算计”上自己了！？
　　不过嵩阳铁剑的名头毕竟不是白叫的，电光火石间他已闪身避过一支，又用手抓住了一支，最后一只也不过是与他擦身而过，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
　　面对怒气冲天的郭嵩阳，龙小云完全没有直略其锋的念头，他一发出弩箭就急退了两步，在二女身前站定。
　　他天真地笑道：“话虽这么说，可若就这么让郭先生走了，李大叔醒了以后绝对不会轻饶我们的。”
　　郭嵩阳冷笑不止，道：“就凭你也想拦住我？”
　　孙小红接口道：“不错，拦住嵩阳铁剑凭我们几个小孩子是不够的，就是不知道……再加上一个探花夫人又如何？”
　　郭嵩阳的脸色沉了下来，寒声道：“你们别想骗我，若她已经来了，你们又何必找我拦下李寻欢？”
　　孙小红柳眉一挑，脆生生地笑起来：“我说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毒。想必郭先生是听说过十香软筋散的吧？这阵子江湖上可是谈虎色变呢。这十香软筋散就是出自探花夫人之手，刚才伤了你的弩箭虽然没怎么开锋，可那上面却涂了她给的毒药，所以去是不去——郭先生可要好好考虑啊。”
　　不用她说，郭嵩阳的脸色也已经黑如锅底，腰侧的伤口及四周都没了知觉，除非拿到解药，否则他今天是别想出门了。
　　“好，好，好……”
　　郭嵩阳连说了三个好字，咬牙切齿地想道，这三个小孩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现在居然一个个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倒好像是他们被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一样，几乎让自己胸中噎出口血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今天自己算是栽了！

　　山外的古道上，正有两个人在行走着，他们走得不快也不慢，气氛看起来格外安定。除了脚步移动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太阳的残辉照在他们的衣服上，闪耀起一种诡异的金光。
　　他们的脚步声很细微，动作也很敏捷，可他们还未走入树林，林中的归鸦就被某种气势所惊，纷纷飞起——
　　生命，在他眼里根本就已经无足轻重。
　　他决不允许任何有生命之物压在他的头上！

　　树林里很昏暗。
　　走到这里，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就在同一刹那，后面一人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不需要提醒，也不需要暗示，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简直如同一人。
　　尤其是自某个夜晚之后，两个人的配合更加天衣无缝，简直达到心神合一的境界了。
　　前面一个正是上官金虹，此刻道：“你觉得他为何没来。”
　　荆无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也许是被药迷晕了吧。”
　　听到他的回答，上官金虹也不禁默然，谁能用药迷晕小李探花，这个问题还需要想么。
　　半晌，上官金虹又道：“你曾想与小李飞刀决一死战。”
　　荆无命道：“现在亦然。”
　　上官金虹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必败无疑。”
　　荆无命的手霍然握住剑柄，语气中隐隐含着不服道：“你怎知我必败无疑？”
　　上官金虹道：“今日之你，已非昔日之你。”
　　荆无命道：“我还是我！”
　　上官金虹道：“但如今你有情。”
　　荆无命微微一怔，上官金虹继续说道：“往日，你能胜人，就因为你的无情，如今你既已有情，你的人与剑势必都要日渐软弱。”
　　荆无命握剑的手更紧，道：“有情又如何，极于情，亦能极于剑！”
　　上官金虹缓缓转过身来，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他道：“这也是她教你的？”
　　荆无命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眼中含有一种强烈的决绝——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谁都不能阻止他喜欢他！
　　终于，上官金虹道：“既然如此，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到这里，他在荆无命的右手上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入了树林。
　　这回荆无命完全怔住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既然发现了又为什么不责罚自己呢？
　　右手仿佛被灼伤一般地疼痛，荆无命被一种名为懊恼的情绪笼罩着。
　　总是这样，无论自己做什么这个人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右手剑的秘密原本只是自己想要给他的一个惊喜，可随着越发的患得患失，这个秘密就被自己当成了两人信任的隐患，以及，他唯一可以拥有的东西。
　　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被揭露了。
　　想来在自己最近练剑的时候，那个人是来看过的，可是除了最开始传授自己武功外，他是从来不关心自己如何练剑的，为什么……
　　一瞬间，荆无命好像明白了什么，就连灰色的瞳孔里都平添了一丝夺目的光彩！
　　下一瞬间，他就飞快地追了上去——当他再次回到上官金虹身边的时候，原本插在腰带右侧的剑，不知何时已经自然而然地移到了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