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绛紫为邪》眼镜闪光

24、24 郎情妾意

　　无论武林中人如何寻找，最终都没能找到林仙儿。
　　有人说剑客阿飞恨其利用，已经把她杀了；也有人说剑客阿飞带走了林仙儿，并且就此归隐了。
　　李寻欢自然是不相信第一种说法的，否则阿飞为何不来找他？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喝酒的。但他又实在不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与其说林仙儿会被阿飞感化，倒不如说她会带阿飞下地狱。
　　只是事已至此，他找不到阿飞也毫无办法。
　　李寻欢，铁传甲，阿紫，三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只不过这时他们已有了目标，那就是江南。
　　阿紫想看看江南的春暖花开，当然更主要的是要将李寻欢带离这片伤心之地。
　　她的生母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江南，她的生父是云南大理的皇族贵胄。可她的前半生却几乎一直都在塞北度过，十五岁以前，她甚至从未踏出过星宿海半步，后来到江南寻找自己的姐姐、母亲，却也因为计划没在小镜湖待上多久。
　　她其实很喜欢江南的风土人情，因为水乡养育了像她姐姐、母亲那样温柔可爱的女子。但她的命就好像被定在了塞北，每次和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阿紫骨子里充满了桀骜不羁的野性，塞北的骑马游猎、喝酒割肉比江南的小楫轻舟更能让当时的她放松、痛快。所以她狠下心来，不去看阮星竹挽留的眼神，因为她不想留在那做一个终日隐藏本性的阿紫。
　　阿紫本就是一个任性妄为又狠毒乖戾的女子。
　　就像李寻欢喜欢阿紫和阿飞这样看他咳嗽却不劝他戒酒的朋友一样，阿紫对于能够接纳她任性妄为的李寻欢一开始就抱有好感。
　　他们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而轻易改变的人。
　　他们都渴望别人的理解。
　　他们也都是孤独的。
　　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总比其他人更能够相互谅解，相互抚慰。

　　秦家小妹是杭州土生土长的大姑娘，她热爱这里的暖风和煦，也热爱这里的烟柳凄凄。在她心里，无论是哪一番景色，放在她的家乡都总是最好的。
　　越到夏天就越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乘舟游玩，江南的美景吸引了许多富商游客，也给他们这些撑杆渡船的人带来了足以维生的财富。
　　“秦姑娘，我听说你们西湖最近出了个荷仙姑，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小妹回头笑道：“这位公子，你可真是问着人哩，我天天在这湖上，没见着十次却也见着过七、八次。”
　　“哦？原来真有这么个人？！”
　　乘船的正是三个文士打扮的风流少年。
　　人在少年，总有些不羁的风度，总有些浪漫的幻想，何况是他们这些吟着‘关关雎鸠’长大的风流才子。
　　“是哩是哩，那荷仙姑可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大家都说她是西湖里的一朵紫荷修炼成仙，这才下凡到杭州来会有缘人哩！”
　　几个年轻人一听，不禁都有些跃跃欲试，只听又一人问道：“想来那仙子定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喽？”
　　秦小妹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她一向是用薄纱蒙着脸，谁也看不清她的真容呢。”
　　另一人奇道：“既然旁人看不到她的容貌，又怎会知道她是仙子呢？”
　　秦小妹长竿一撑，小舟忽停了下来。
　　只见她神神秘秘地问：“几位公子真想知道？”
　　最先提问的人不禁莫名其妙，道：“怎么？难道那仙子还会施展仙术不成？”
　　秦小妹娇嗔道：“公子你别不信，这事千真万确！自开春以来，她每天清晨都会到湖上散心，有一次我听旁边船里有人吹箫，就想靠近点听听，没想到竟看见她在水面上跳舞！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听她此言，几个年轻公子不禁有些怔愣。
　　其中一人叹道：“昔日只闻洛神凌波，翩若惊鸿，倘若在下有幸得见这荷神仙子一舞，也不枉虚度此生了！”
　　这时，莲叶那边又划出一条小船，只见那撑船的女子高声道：“秦家小妹——你去哪边哩？”
　　秦小妹也招呼着：“陈二嫂，我正带几位贵人在湖上转转。”
　　那陈二嫂将船摆过来，道：“莫不又是来寻仙姑？”
　　秦小妹吃惊道：“陈二嫂怎么知道？”
　　陈二嫂道：“自从仙姑她救了一个练家子，你陈二哥的店里就天天有人打听她的消息。”
　　秦小妹皱眉道：“这些人不是来找麻烦的吧？仙姑在咱们这好好的，可不能叫那些心黑的窥伺了去！”
　　陈二嫂笑道：“你放心，仙姑下凡之后医人无数，李先生又教那些家里没钱的娃子识字读书，乡亲父老感念他二人恩德，哪里会让旁的人去找她麻烦？”
　　秦小妹疑惑道：“李先生？可是那个在竹林里教书的李先生？他和仙姑又有什么关系？”
　　陈二嫂得意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我早看出他和仙姑是天生一对了！他教的那些娃子十天里只上九天的课，空出来的那一天，就是他和仙姑泛舟游湖的日子。不然你想，仙姑她可是个仙子，西湖再美也不过是凡间，哪值得她待上两年呢？我看呀，他们就像那牛郎织女，是背着天庭隐居在咱们这，打算私定终身哩！”
　　秦小妹惊呼道：“呀！可仙凡相恋不是违反天条的么？王母娘娘拆散了牛郎织女，该不会又要来拆散他们吧？！”
　　陈二嫂也没想到还有这一着，当下也是愁了起来：“这……不会吧？我听人说那李先生曾经做过大官，就连县老爷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说不定正是文曲星下凡？唉，这天上的事，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阿紫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和李寻欢已经被人当成了牛郎织女的翻版，她现在正盘膝于船头，瞧着这绿水逶迤芳草长堤。
　　白居易曾诗：未曾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不得不感叹，杭州人间天堂的名声真不是吹出来的，她在这待了将近两年，每天都飘在湖上，到现在居然也没感到半点厌烦。
　　天光正好，阿紫慵懒地躺在软垫上，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醉了。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
　　她觉得很幸福。
　　梅花盗的风波一过，她和李寻欢就来到这里。
　　在杭州的这段时间，是她二十年来走过的最宁静的时光。没有命运的逼迫，没有血亲的烦乱，没有同门奉承讨好，也没有随从前呼后拥。
　　她就像身在雪山一样自由，却不像那时孤孤单单。
　　自从隐居在这里，李寻欢也好像抛弃了往日的苦恼和枷锁，变得更加快乐，更加洒脱。
　　尤其在开始教书后，他酗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李寻欢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也会教书育人，而阿紫发现，自从有了那些好学上进的小孩，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明亮，神采也越来越年轻。
　　她已察觉到，这些孩子的未来已变成他生活的希望，这些孩子的活力也变成他活着的动力，这些都是她给不了的，所以她很庆幸自己那天一时兴起，向李寻欢提出这个想法。
　　当人的生活有了动力、精神有了支柱，人也就很难再消极下去了。
　　阿紫一直陪伴在李寻欢身边，有了这个爱笑、爱闹、从不悲观的女孩子，他已变得不再孤独。
　　虽然他们既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但这一年多来他们却像真正的夫妻那样，互相体贴相互扶持。
　　阿紫知道李寻欢已经厌倦了红尘，便和他定居在一片竹林里。
　　她照自己的记忆，指挥着两个大男人（其实只有铁传甲一个）搭造了和小镜湖畔的竹房一模一样的居所。
　　当李寻欢知道阿紫洗衣做饭样样精通的时候，不禁极为惊讶，于是阿紫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以为我是被师傅师兄伺候大的吗？
　　她小时候被人卖来卖去，辗转流落到星宿海，后来投身于星宿派，那里的师兄可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就照顾她几分。
　　相反，正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总是有人欺负她，在她没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那些师兄仗着能耐支使她洗衣服做饭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自从她用洗过的衣服给一个师兄脱了层皮后，就再也没人敢支使她了。
　　虽然阿紫觉得自己这样以牙还牙很正常，但李寻欢心里却对她极是怜惜——即使李家有克俭持家的家风，表妹从小到大吃的也是佳肴美食，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虽然要学做女红，她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至少也该被人温声软语养大，可阿紫从小经历不幸，更要在一群豺狼虎豹中艰难求生。在星宿派那样的地方，她五岁就懂得杀人，十岁就能够震慑同门，到现在更是成了武功最高的掌门大师姐。
　　李寻欢简直想不出她如何还能对生活这样乐观，而没有变成一个狠毒扭曲的女子。
　　所以，他也一直想要给她一个普通人家的生活。

　　李寻欢缓步向竹舍走去，此时太阳才刚刚来到西边的山头，火红的余辉荡漾在竹林里，被剪出一地流光碎影。
　　铁传甲提着东西默默跟在他身后，听着四周沙沙的竹响，只觉心中一片宁静。
　　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附近的乡亲送的，虽然李寻欢说过不收一文钱也不要任何东西，但实在架不住乡亲父老一片热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说李寻欢怜惜这些孩子无钱读书，但他们做父母的也不能真让先生白白辛苦。这不，铁传甲每日跟着自家少爷到竹林，偶尔就会帮着提些东西——鸡蛋、蔬果、鲜鱼，真是应有尽有。
　　李寻欢知道这些以农猎渔樵为生的百姓生活不易，自然是不想收的，他也曾叫自己的学生把东西带回去，可没想到刚一说出口，那些小家伙就一哄而散，边跑还边喊：不可以！我爹/娘/爷爷/大伯/叔叔会打死我哩！先生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李寻欢总不可能让人家的好意白白烂在林子里，只好叫铁传甲跟着提东西，为此还被阿紫嘲笑了好一阵，说他之前乖乖定下束脩就没这么多事儿，他也完全不生气。
　　不久，几间精致的竹舍就出现在李寻欢的视野里，其中一间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即使隔了那么远，他好像也能够闻到其中的香气。
　　此时此刻，李寻欢的心忽然被一种名为“家”的感觉充实得满满。
　　再近些，只见一抹紫色的丽影正款款立于屋前，向他微笑着。
　　阿紫拿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道：“累了吧？我做了红烧鲤子和蒜炒菜花，快洗洗手，咱这就们开饭……”
　　李寻欢忽然握住她的手，垂首看她惊讶地抬头，眼中尽是温柔，道：“和我一起真是辛苦你了。”
　　阿紫怔了一下，两颊顿时飞红，不禁杏眼一瞪，嗔道：“又说什么傻话呢，快去洗手！”
　　说完，她便飞快跑开了，只留下李寻欢在那里摇头轻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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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