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绛紫为邪》眼镜闪光

22、22 偷梁换柱

　　心湖大师久闻小李探花之名，可真正见到他时，似乎也想不到这懒散而潇洒，萧疏而沉着，充满了诗人气质的落拓客，就是如今名满天下的浪子游侠。
　　心湖仔细地观察着他，绝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地方，尤其是那双手。
　　那双削瘦而细长的手。
　　这双手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
　　为何一柄凡铁铸就的刀，到了他的手中就变得那么神奇？
　　与心湖同来的还有百晓生，百晓生十年前就见过李寻欢，而此时再见到他，只觉得他什么也没变，又似乎已改变了很多。
　　——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他都是孤独的。
　　百晓生终于笑了笑：“探花郎别来无恙？”
　　李寻欢也笑了：“想不到先生还认得在下。”
　　心湖大师合十道：“却不知探花郎认得老僧否？”
　　李寻欢长揖道：“大师德高望重，天下奉为泰山北斗，在下江湖末学，长恨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法架何幸如之。”
　　心湖大师道：“探花郎不必太谦，师弟承蒙檀越护送上门，老僧先在此谢过。”
　　李寻欢道：“不敢。”
　　心湖大师再次合十道：“等老僧探过师弟的伤势，再来陪檀越叙话。”
　　李寻欢道：“请。”
　　却说这一探不要紧，可当少林方丈来到心眉禅室时，心眉大师竟已圆寂了！
　　不知何故，百晓生忽将矛头指向李寻欢，断言是他用五毒童子的毒暗算了心眉等人，并且贼喊捉贼，以转移少林寺的复仇方向。
　　由于五毒童子的尸体已被毒虫食尽，李寻欢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清白，一时间竟然百口莫辩。
　　于是少林震怒，拿定主意要寻仇于小李探花。
　　李寻欢自然也不是甘愿束手就擒之辈，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曾与他同朝为官的心树大师在菩提室中向他示意，他便趁众僧人不备闯入其中。
　　他假作擒住心树，身边又放着心眉大师的遗蜕，少林众僧投鼠忌器，这才让他暂解一时之围。

　　阿紫是被李寻欢点痒穴痒醒的。
　　一旁，心树大师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起死回生的二师兄，正脸色灰黑地和自己微笑着打招呼。
　　李寻欢无奈道：“你别吓着旁人。”
　　这“二师兄”俏眼一翻，娇嗔道：“你嫌我丑？”
　　李寻欢连忙投降：“怎么会？阿紫分明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
　　心树瞪着他们道：“这这这……她究竟是谁？心眉师兄呢？！”
　　李寻欢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指了指门外问道：“不知外面当值的是哪两位师傅？”
　　心树道：“他们是二师兄座下的两个弟子，一茵和一尘。”
　　听到一尘的名字，李寻欢点点头走向门口，扬声道：“心树大师身体有些不适，劳烦哪位师傅将他禅室中的药取来。”
　　只听隔着门传来一个声音道：“五师叔请稍等，弟子这就去把药取来。”
　　又过了半晌，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去而复返，正要将药瓶放在禅室的门阶上。
　　李寻欢又道：“你且进来，看看心树大师是否无恙。”
　　于是门被打开，进来的正是一尘。
　　此时诈尸的“心眉”还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一尘进来一眼望见他，竟也未露出半点惊讶之色。
　　心树犹疑道：“一尘，你……”
　　“五师弟，是我。”一尘一开口，竟和刚才在门外的声音完全不同，听着格外苍老。
　　心树顿时愣住了——这不是二师兄的声音吗？
　　只见假心眉三步两步凑过去，伸手在“一尘”脸上一揭，屋里霎时间出现了两个心眉。
　　心树目瞪口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紫从李寻欢那接过自己的家伙事儿，一边快速给心眉上妆，一边道：“方才趁查看伤势给我下毒的那人确实有些本事，你们少林可有兼修毒术的和尚？”
　　心眉冷声道：“果然是他。”
　　闻言，心树吃了一惊道：“二师兄你留下的那个名字，难道就是七师弟心鉴？！”
　　阿紫吃吃地笑道：“大和尚，你怎么还叫他师弟？他可不认得你们这些师兄哩，若不是本姑娘能够百毒不侵，之前被他暗算的可就是你的二师兄喽！”
　　心眉长叹一声，朝阿紫合十道：“此事实乃我佛门不幸，多亏女檀越相助，才叫我少林揪出这狼心野性之徒。”
　　原来早在快到少林的路上，心眉便将怀疑梅花盗盗经的事情告诉了李寻欢等人。本来少林绝技失窃一事乃是绝密，但心眉感慨于李寻欢之前舍身相救，打算为他洗脱冤屈，同时也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助力。
　　阿紫一听，哪还不知道其人就是林仙儿在少林发展的老客户——曾经的七巧书生，如今的心鉴法师。当下三人就定计少林，阿紫自己装成奄奄一息的心眉，由李寻欢带到少林，心眉则装成自己坐下弟子一尘的样子，混进寺里和真一尘调换身份。
　　这其中只有把心眉改装成一尘有些麻烦，毕竟阿紫没见过一尘，只能照心眉雕成的木像来改扮。好在后来心眉多次出言调整，这才弄得和真人有了九分像。为此，阿紫也得到心眉“偷天换日”的评价，并以保证日后不随便将人易容成少林弟子为条件，得到心眉大师授予的，少林寺各据点王牌通行证一张。
　　心树听完整个计划，内心的惊讶之感简直不可言喻，他看向正在打扮成一尘的阿紫，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檀越如何能够瞒得了大师兄法眼？”
　　被“大师兄”一称戳中笑点，阿紫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师门绝学龟息神功，逃命装死无不建功，正是我星宿派行走江湖必备技能。”
　　闻言，心树和心眉不由叹为观止。
　　李寻欢：“……”

　　阿紫来到少林掌门与百晓生面前时，他们刚得到梅花盗三天前洗劫张胜奇一家的消息，可心鉴却认为那是李寻欢的同伙在声东击西，妄图帮他摆脱罪名，而百晓生对他的说法竟也十分赞同。
　　心湖看向阿紫，道：“一尘，他叫你进去做什么？”
　　阿紫垂首答道：“五师叔身体不适，我将药送到门口，他便叫我进去看看师叔是否无恙，顺便为师父收敛遗容。”
　　心湖寒声道：“他可曾毁坏你师父的遗蜕？”
　　阿紫道：“这倒未曾，只是师父所中之毒实在诡奇，到如今竟也未见半分腐坏。”
　　心湖点了点头，道：“他可还说了什么？”
　　阿紫面上犹豫了一下，迟疑道：“那贼子太过张狂，竟嫌我等这几日送的菜色不好，还说……还说如果不给送酒他就不肯吃。”
　　李寻欢不吃，作为人质的心树自然也吃不到。
　　心湖大师满面俱是怒容，道：“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饭馆子吗？！”
　　“一尘”连忙垂首，不敢再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心湖才渐渐平息怒气，又转过头去，望着香炉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说要吃什么？”
　　一尘道：“他居然写了张菜单，叫弟子们照单子上的做，还说只要做错一样，他就原封退回。”
　　心湖大师道：“将他的菜单拿来瞧瞧。”
　　只见一张素纸上写着好一笔灵飞经，写的是：红焖冬笋，罗汉宝，发菜花菇，翡翠菜心，笋尖冬菇豆腐羹，以及三斤上好的竹叶青。
　　四菜一汤还有酒，堂堂少林寺，好像真被他当成京城的素菜馆子了。无论谁看了这张单子都难免要哭笑不得勃然大怒，谁知心湖竟淡淡地道：“你们就照这张单子做给他吧。”
　　阿紫垂首退下，心道：不在憋屈中爆发，就在憋屈中变态，无论这老秃驴选哪一样都不好搞定，看来果然还是先下手为强。

　　当晚，心鉴和百晓生得到林仙儿的传讯，在申家设下圈套，合力抓住了假扮梅花盗的阿飞。
　　阿飞本是从天机老人那得到消息，扮作梅花盗的确是个好办法，只可惜林仙儿当时也在场，她又死也不愿与他分开。
　　或者说，她死也要扯住阿飞的后腿……
　　正当他们满心得意地回到少林寺，几个接引的小辈忽然跑来告诉他们说，李寻欢不见了。
　　不见了。
　　不见了？
　　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
　　看到心鉴师叔怒气勃发，小和尚也是满脸不忿道：“我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只知那贼子极其狡猾，其他几位师伯师叔已循着踪迹追了出去。掌门师伯特别吩咐弟子在这等您，说是二师伯遗蜕中残有毒素，希望您去瞧瞧有没有办法恢复正常，这样二师叔他地下有知也能够安心沉眠。”
　　此等毁灭罪证的良机心鉴自然不会放过，当下就提步往菩提院赶去。
　　到了心眉遗体所陈之处，心鉴的表情顿时满怀伤痛，似欲与他最后叙叙，心眉座下弟子见不便在此，便先行到门外去守着了。
　　他们前脚一走，心鉴便将丹药化入水中喂给心眉——他显然对自己的本事十分相信，还没等药效发作就要举步离开。
　　可就在此时，房间里的烛火忽地一闪！
　　心鉴猛然回头，却发现心眉的尸首并无异样，只是烛火忽明忽灭，让尸体黑气未消的脸显得格外阴森鬼气。
　　不知怎地，额上的冷汗竟不受控制地缓缓沁出，心鉴深觉此地不宜久留，立时就要大步离开。
　　但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心鉴只听一声低笑在背后响起，霎时间整个头皮都炸得麻木！
　　“二……二师兄？！”
　　心鉴再次回身，他真希望他的二师兄能够和刚才一样，乖乖地趟在那里任他摆布。
　　可惜现实与幻想反差太大，当心鉴看到自己死透了的二师兄，正坐在那里阴沉地瞪着他时，他的三魂七魄简直就骇掉了一半！
　　“师弟，你不是要与我最后叙叙吗？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心眉的语气极其温和，听起来就好像师兄弟平常聊天一般，可是配上他脸上鬼森森、阴测测的笑容，别说心中有鬼的心鉴了，就是无冤无仇的见了，恐怕也要连做上几个月的噩梦！
　　没等心鉴回答，心眉忽又咕咕怪笑起来：“我的好师弟啊，你害了我的性命，难道就想一走了之吗？”
　　心鉴霎时间冷汗如雨，他眼神游移着似乎在计算逃跑的可能性，口中却赶忙争辩道：“我本不想害你的！可若让你说出我的事，掌门师兄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心眉忽然怪眼圆睁，脸色极其狰狞地嘶吼道：“我少林对你不薄！我和师兄更是把你当做亲兄弟看待！而你？！你竟为了世俗利益偷取经书害我性命！你可安心？你、可、安、心？！——”
　　心鉴被他喝得心中剧震，狼狈地退了两步，口中嘘喏道：“我也不愿……我也不愿的！是她，都是那个女人害我！她是魔鬼，我根本无法抵抗她！我、我给她第一本经书的时候就后悔了，可如果不继续下去，她就要把此事公诸天下！我能怎么办？这怎么能怪我？！”
　　心眉阴阳怪气道：“你还在狡辩，你怕他泄露你的秘密，难道他就不怕你说出幕后主使的真身吗？”
　　心鉴表情扭曲了一下，惨声道：“没用的，谁会相信天下第一美人就是真正的梅花盗呢？没人会信的！”
　　“天下第一美人是女人，怎能奸/□□女？你居然还敢说谎？！”
　　“我没说谎！那林仙儿看着是个仙子，骨子里却是个荡/妇！她的裙下之臣数不胜数，总有几个是愿意代劳的！二师兄，正因你我阴阳两隔我才敢对你说这些话，对别人诉说真相根本就是徒劳，只求你明察秋毫不要再来找我，师弟真的无心要害你啊！”
　　心眉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语气古怪地说道：“好，我不会再找你，只不过……就算我现在放过你，恐怕还有其他人不放过你。”
　　心鉴吃惊道：“其他人是谁？”
　　只听门外忽一人冷声道：“是我！”

　　心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寻欢、心湖、心树等人鱼贯而入，末了进来一人，竟是刚刚问得他无地自容的二师兄心眉！
　　“二师兄你？！——”
　　此时，坐在榻上的那个心眉也站了起来，正冲他阴测测地笑。
　　心鉴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原来心湖等人早就隐藏在四周，而自己被那个假心眉一唬之下，竟然什么都招了出来！
　　心湖黯然道：“单鹗，你刚才所言之事可句句为真？”
　　单鹗正是心鉴剃发前的俗名。
　　心鉴顿时汗出如浆，忽然间扑倒在地，颤声说道：“弟子知错了，但弟子也是被人所迫才会一时糊涂！梅花盗之所以能够横行无忌，只因他们中的一人在江湖上极富盛名，旁人决计想不到他是谁，弟子不敢求掌教师兄宽恕，但求能够将功补过！”
　　“哦？这么说你在少林寺还有别的同伙？”阿紫撕下脸上的易容，身体一缩一张，就像金蝉脱壳般从“心眉”的躯壳中跳出来。
　　少林一干人皆是惊异，谁都没想到这个一直扮作心眉的人，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再看“心眉”的外壳，居然连手都是假做的，加上她以假乱真的口技，难怪当时那么多少林前辈都要走了眼！
　　“你……”心鉴纠结地看着阿紫，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就这么坏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心湖大师厉声道：“还有谁在助纣为虐？！”
　　百晓生忽然道：“他的同伙，我倒可以猜测一二。”
　　心湖大师道：“请先生指教。”
　　百晓生伸手一指，道：“就是他！”
　　只见窗外竹草簌簌，风又大了起来，在场众人齐齐收回目光时，俱是变了脸色，百晓生竟趁着这一瞬的功夫，挟持了心湖大师！
　　那人原来就是百晓生！
　　那人居然就是百晓生？！
　　心湖长叹道：“我与你相交数十年，不想你竟如此待我！”
　　阿紫嬉笑着接道：“老和尚你不懂，这才叫人面兽心嘛。”
　　百晓生脸色阴沉道：“小姑娘好毒的一张嘴，可惜你再怎么激我，都是没用的。”
　　单鹗早已跳起，狞笑道：“不错，现在只有你们的掌门能够救我，你们若要他活着，最好谁也莫要妄动！”
　　心树等人虽气得全身发抖，但此时谁也不敢出手。
　　心湖道：“你们若以少林为重就莫要管我！还不动手拿下这叛徒！”
　　百晓生笑道：“无论你怎么说，他们也不会拿你的性命来开玩笑，少林派掌门人的一条命，可比别人一千条命要来得值钱得多。”
　　阿紫眼珠一转，忽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大智大通的百晓生，说出来的话句句有理，只可惜有一点不对。”
　　百晓生对今日之事已是成竹在胸，面上轻松道：“哦？有哪里不对？”
　　阿紫一脸天真无邪地提醒他：“这里确实没人会拿少林掌门的性命开玩笑，可这些人里也包括你，不是吗？”
　　百晓生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僵。
　　阿紫笑眯眯地看向其他人，道：“少林掌门的命的确值钱，可你的命也不算贱，因为现在他的命就是你的命，不是么？”
　　这下少林众人也俱都回过神来——不错，倘若百晓生对心湖下了毒手，那他自己又凭什么冲出三千少林弟子的铜墙铁壁呢！
　　百晓生无比阴狠地盯着阿紫，冷声道：“小姑娘好深的心计，现在就连老夫都不禁有些担忧这少林掌门的安危了。”
　　阿紫嬉笑道：“哪里哪里，比起先生人面兽心，小姑娘我还差得远哩。”
　　言罢，她又一脸无辜地转向单鹗，天真道：“你说……如果你现在死在这，聪明绝顶的百晓生会杀了少林掌门为你报仇吗？”
　　单鹗顿时面色铁青。
　　如果百晓生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就不是聪明绝顶而是傻瓜绝顶了！
　　“臭丫头！你找死！——”
　　阿紫见单鹗终于朝自己出手，不禁咯咯一笑，扬手娇叱道：“臭秃驴，看暗器！”
　　单鹗下意识一闪，才发现对方是在诈自己，顿又气急败坏地扑上去。
　　躲过这一招，阿紫又一回手，道：“臭秃驴！看暗器！”
　　单鹗再次闪避，却发觉竟然又上了对方的当，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阿紫脚下一错，凌波微步两卦变换间，巧妙地从单鹗臂下钻过——
　　“臭秃驴！看暗器！”
　　单鹗打定主意不再上当，径直便向阿紫抓去，可阿紫却笑盈盈地往边上一靠——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被什么东西网住！
　　旁人只见那姑娘险险与恶徒周旋，正想出手，但两人交手不过数息，阿紫第三次喊暗器时，手上便有东西扬出，然而定睛一看，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鬼东西？！”
　　单鹗挣扎着想要从这看不见的罗网中挣脱，可这网似乎笼罩着一股妖气，竟是越动越收、越挣越紧！
　　直到最后，众人终于看出了那张网的全貌——单鹗此时再不敢动，因为他的脸上、手臂上已经凸显出了一个个肉方，显然那网丝已经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肉里。
　　真是好邪的一门暗器！
　　“哼，这柔丝网可是我星宿派圣物，岂是你轻易能够挣脱的？”
　　阿紫上前狠狠踹了单鹗一脚，骂道：“死秃驴！臭秃驴！叫你冤枉我李大叔？我踢死你！踢死你！臭秃驴！踢死你！……”
　　在场的一干秃驴：“…………”
　　李寻欢不住地咳嗽，以掩饰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
　　这小丫头还真记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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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