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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月下来客 ...

  •   月下来客
      车马在梅二先生的指挥下,转入了一条山脚下的小道,走到一座小桥前,就通不过去了。小桥上积雪如新,看不到人的足迹,只有一行黄犬的脚印,象一连串梅花似的洒在栏杆旁。
      四人走过小桥,就望见在梅树丛中,有三五石屋,红花白屋,风物宛如图画。
      梅林中隐隐有人声传来,走到近前,就见一位峨服高冠的老人,正在指挥着两个童子洗树上的冰雪。
      “这是我大哥梅大先生,这老疯子又在用水洗梅树了。”
      铁传甲不禁失笑道:“他难道不知道洗过之后,雪还是要落在树上,水也立刻就会结成冰的?”
      梅二先生叹了囗气,苦笑道:“他可以分辨出任何一幅画的真伪,可以配出最……咳咳……厉害的毒药和解药,但这种最简单的道理,他却永远也弄不懂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偷瞄了那紫衣姑娘一眼。
      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入梅林,那高冠老人回头看到了他们,霎时就好象看见了鬼,立刻大惊失色,撩起了衣襟就往里面跑,一面跑还一面大呼道:“快,快,快,快把厅里的字画全都收起来,莫要又被这败家子看到了偷出去换黄汤喝!”
      梅二先生笑道:“老大你只管放心,今天我已找到了酒东,只不过特地带了两个朋友来……”
      他话未说完,梅大先生已用手蒙起眼睛,道:“我不要看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连一个好人也没有,只要看一眼,我至少要倒三年霉!”
      梅二先生也跳了起来,大叫道:“好,你看不起我,我难道就不能交上个象样的朋友么?好好好,李探花,他既然不识抬举,咱们就走吧!”
      阿紫奇怪道:“你还没把那劳什子药拿出来献丑呢,怎么这就要走了?”
      梅二顿时无力,这小妖女简直是他的命中克星,吹胡子瞪眼半天也只能扭过头去恨恨地翻上几个白眼。
      谁知梅大先生这次反而回头走了过来,招手道:“慢走慢走,你说的可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叹花的小李探花么?”
      梅二先生冷冷道:“你难道还认得第三个李探花不成。”
      梅大先生盯着李寻欢,道:“就是这位?”
      李寻欢微笑道:“不敢,在下正是李寻欢。”
      梅大先生上上下下望了他几眼,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大笑道:“慕名二十年,不想今日终于见到你了,李兄呀李兄,你可真是想煞小弟也!”他前倨后恭,忽然变得如此热情,李寻欢反而怔住了。
      只见梅大先生已一揖到地,道:“李郎休怪小弟方才失礼,只因我这兄弟实在太不成材,两年前带了个人回来,硬说是鉴定书画的法家,要我将藏画尽拿出来给他瞧瞧,谁知他们却用两卷白纸,换了我两幅曹不兴的精品跑了,害得我三个月睡不着觉!”
      李寻欢失笑道:“梅大先生也休要怪他,酒瘾发作时若无钱打酒,那滋味确不好受。”
      梅大先生道:“如此说来,李兄想必也是此道中人了?骑鹤,先莫洗梅花,快去将那两坛已藏了二十年的竹叶青取出,请李探花品尝品尝。”
      他含笑揖客,又道:“好花赠佳人,好酒待名士,在下这两坛酒窖藏二十年,为的就是要留着款待李兄这样的大名士。”
      梅二先生道:“这话倒不假,别的客人来,他莫说不肯以酒相待,简直连壶醋都没有,只不过,我们此来却并非是来喝酒的。”
      梅大先生愣了一下,遂瞧了瞧同行三人的脸色,不由疑惑道:“不来喝酒难道来看病?可我瞧这三位身子都健康的很……”
      梅二没好气道:“当然不是来看病,这不是有人来挑咱梅庄的场子么——我方才跟人打了赌,若是输了,就要给人家磕三个响头叫一声奶奶。”
      梅大先生顿时愕然,要知道来他梅庄的人什么目的都有,但还从来还没有谁想过要来挑场子。他看了看李寻欢,又看了看一身仆从打扮的铁传甲,最后不禁看向李寻欢右侧那个紫衣姑娘,表情很是纠结道:“你说的人……总不会是这位小姑娘吧?”
      梅二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口中怪声怪气道:“你可别小瞧她,没看小李探花现在如何吗?寒鸡散这‘不入流’的东西早已让人家轻松破解了。还不快把咱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若是今日我这头磕实了,你梅大先生往后也不用混了。”
      听他这么一说,梅大先生的脸色才严肃起来,朝阿紫一拱手道:“不知姑娘大名?”
      阿紫嫣然一笑:“大名不敢当,小姑娘就叫阿紫。”
      梅大先生伸手一让,道:“阿紫姑娘,李探花,请先进屋稍坐。此事非同等闲,在下还要差人准备一番,最迟恐怕要到明早才能备好,还请几位见谅,今日先暂且在舍下歇息一晚吧。”
      李寻欢微微颔首笑意温和,道:“客随主便,那就有劳梅大先生了。”

      草堂中自然精雅,窖藏二十年的竹叶青也极香冽。
      酒过三巡,梅大先生忽然道:“据说大内所藏的清明上河图,亦为膺品,真迹却在尊府,此话不知是真是假。”
      李寻欢这才知道他殷勤待客,其意在此,笑道:“这话倒也不假。”
      梅大先生大喜道:“李兄若肯将之借来一观,在下感激不尽。”
      李寻欢道:“梅大先生既然有意,在下岂有不肯之理,只可惜,在下也是个败家子,十年前便已将家财荡尽,连这幅画也早已送人了。”
      梅大先生坐在那里,连动都不会动了,看来就象是被人用棍子在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嘴里不住喃喃道:“可惜,可惜,可惜……”
      他一连说了十几声可惜,忽然站起来,走了进去,大声道:“骑鹤,快将剩下的酒再藏起来,李探花已喝够了。”
      梅二先生皱眉道:“没有清明上河图,就没有酒喝了么。”
      梅大先生冷冷道:“我这酒本来就不是请人喝的。”
      李寻欢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他觉得这人虽然又孤僻、又小气,但率性天真,至少不是个伪君子。
      阿紫却有些坐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寻欢拦住她,淡淡地道:“梅大先生与我们素不相识,我已叨扰了人家的美酒,怎可再对主人无礼。”
      阿紫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叫铁传甲附耳过来,吩咐了句什么,而后对方立刻转身急步出了屋门。
      见李寻欢好奇地看过来,阿紫神秘一笑,状似不经意地道:“对了,大叔,我似乎没跟你讲过,其实我从星宿海来到中原,途中还上过一次天山。”
      李寻欢道:“哦?据说天山之巅即使盛夏也是冰雪皑皑,如今时节上面恐怕更是寸步难行。”
      阿紫一脸后怕道:“不错,其间我果真遇到一场可怕的风雪,差点迷了路,当真是凶险极了。”而她眼睛一转,忽又笑起来:“不过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肯定想不到,就在我迷路的当口,居然遇见了一样举世难求的宝贝!”
      李寻欢十分默契道:“这可是稀奇,茫茫雪峰常人想要上去都很困难,不知道里面还能藏着什么样的宝物?”
      梅二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把自己的好奇心吊起,连大哥也不禁目光游移,实则竖起耳朵在听,不由顿觉好笑。
      只见阿紫一抚掌,得意满满道:“你可曾听说过天山雪莲的大名?”
      “你说的宝物竟是天山雪莲?!”不等旁人说话,梅二先忍不住怪叫起来。
      梅大先生亦是怔在那里,口中喃喃不绝:“原来是天山雪莲,居然是天山雪莲……”
      李寻欢道:“传说其地有天山,冬夏积雪,雪中有莲,以天山峰顶者为第一,能解世间百毒,不知然否?”
      阿紫道:“正是此物!”
      江湖中总有那么几样宝物,名声之大,叫人如雷贯耳。
      对于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比起鸡肋一般的金丝宝甲,天山雪莲能解百毒的名头明显更大一些。
      “天山雪莲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子,可谓百年难遇。”梅大先生满面红光,道:“不知姑娘可否借在下一窥其貌,若能肯割爱,在下愿出重金求取!”
      看别人着急,阿紫反而不急了,她轻哦一声,体态十分悠闲,慢慢道:“此事倒不是不能商量,但这酒……”
      梅大先生连忙赔笑:“酒自然有,自然有,骑鹤!快给贵客把酒拿上来!”
      虽又有佳酿在侧,李寻欢脸上却未见喜色。
      他沉吟半晌,忽低声向阿紫道:“天山雪莲珍贵之处不亚于金丝宝甲,我虽是个酒鬼,但若用雪莲换酒,亦觉十分不值。”
      阿紫轻轻一笑,心知这雪莲若是对方所有,换几杯酒也不过等闲,他现在如此说,不过是担心自己因一时意气,吃了亏去。
      于是她更小声地回道:“大叔你放心,山上天生的雪莲我自己都不舍得用呢,我包袱里装的是自己移植栽种的,唬唬他们没问题。”
      李寻欢顿时失笑,心道这小姑娘果然不是吃亏的性子,自己还真是多心了。
      他却不知道,正如梅大先生所说,雪莲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子,即使是后来移栽的,世间也是一株难求。只不过阿紫在大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她想要天山雪莲,大汗就命十数批人马前往雪山寻找,最终带回了两株,就被阿紫移植到她公主辖区的山上,好生关照起来。
      她从天山穿越前,为了防范冰蚕和其他毒物,身上带了许多珍贵草药,不光是天山雪莲,就连七星海棠和金波旬花这样的恐怖毒草都装了不少,正可谓是有备无患。

      见天色已晚,阿紫可不想陪那两个酒鬼喝到天明,于是就径自去睡了。梅大先生家的客房很是简陋,她实在是睡不惯,干脆拿出麻绳,把两边的飞锥钉到墙壁上,像小时候那样悬空而息。
      大约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她忽然听到有马蹄声远远传来,似乎正是奔向此处,天色看起来刚刚破晓,这个时候来恐怕又是有人命在旦夕了。
      不一会,三个步履轻盈的人就到了门前,看来都是有武功在身的。
      阿紫翻了个身,便要继续睡去,她明天还有个文章要应付呢。
      虽然她嘴上一直不屑,内心其实还是知道梅家兄弟厉害的。梅家制毒的风格和她星宿派截然不同,她一向是取世间奇毒为原材,以每种毒的奇特效果为依照,混合搭配制取效果更为诡异的毒药。而梅家兄弟先是杏手后是毒手,他们制毒主要以药理为依据,从细微的地方着手,在五行生克的造诣上要更高一筹。
      倘若当年没在大辽“进修”过,她之前就只能以毒攻毒,而没有办法正面破解寒鸡散。所以说,她对这次赌赛的态度其实比表面上要重视得多。
      只没想到她刚闭上眼,外面就有一人朗声道:“不知这里可是梅花草堂么?”
      阿紫又翻了个身,心道这人眼是瞎的嘛,没看见这里就几株破梅树,几间破草屋吗?大早上的喊什么喊,真是讨厌死了……
      半晌,就听得梅大先生的声音在前厅响起,道:“三更半夜的闯来,是小偷还是强盗?”
      那人自然不知道阿紫心中所想,语气十分恭敬道:“在下等专程来访,不但非偷非盗,而且还有一份薄礼奉上。”
      梅大先生冷笑道:“三更半夜的来送礼,显然更没有存好心,各位还是回去吧。”
      那人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只好将这幅王摩诘的画带回去了。”话未说完,门已开了。
      此时李寻欢和梅二的酒还没喝完,梅二先生皱眉道:“这几人先摸透老大的脾气,投其所好而来,必有所求,我们看看他们到底是哪一路的人马。”他并没有走出去,只将门推开一线,悄悄往外望。
      只见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人只有三十多岁,短小精悍,目光炯炯,手里托着个长长的木匣子。
      第二人面如重枣,长髯过腹,披着件紫缎团花大氅,顾盼之间,目卑睨自雄,显然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第三人却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红斗蓬上镶着白兔毛的边,看来就象是个粉装玉琢的红孩儿。除了他之外,其余两人眉目间都带着忧闷焦急之色。
      那精悍汉子手托木匣,一进来就躬身笑道:“此画乃是蔽主人重金购来的,已经名家鉴定,确是真迹,请梅大先生过目。”
      梅大先生的眼睛早已盯在匣子上了,嘴里却道:“无功不受禄,你们要的是什么?”
      那人笑道:“在下只求梅大先生指点一条明路,找到梅二先生。”
      梅大先生立刻松了囗气,展颜笑道:“这倒容易。”他一把将匣子抢了过来,道:“老二,出来吧,有人来找你了。”
      梅二先生叹了囗气,摇头道:“好小子,有了王摩诘,连兄弟都不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月下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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