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妖女初长成之莫离》百里烟

95、再造冤孽(下)

　　洛阳曾经有个盛传一时的传言，说城东乌衣巷里有座鬼宅，每到夜晚，就可以听到从里面传来女人和小孩哭泣的声音，那段时间，乌衣巷周围的房价一度跌了又跌，凡是有点钱的都急急忙忙搬了家，留下的那些穷苦人家，只好天一黑就早早关了家里的大门闭门不出。
　　如今数年过去，传言已经鲜少有人再去议论，然而那座被称为鬼宅的废宅却仍旧被空置着，始终没有迎来过新主人，因为在大多人看来，甭管传言是真是假，都没有必要拿自己去犯忌讳触霉头。
　　久而久之，这座传说中的鬼宅连乞丐都避而远之。
　　莫离虽然相信这世间有很多事确实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相信世上真的有鬼。
　　雪暖也不信神鬼，所以此刻，她们两个才会站在这座鬼宅门口。
　　昨夜那场大火过后，那五个侥幸逃过一劫的丫鬟据说由于没有下脚之地所以去了城西的城隍庙借住，只是，那里早已被流民和乞丐占据，那五个丫鬟怕惹事端，所以很快就又离开了。
　　有人看到，说她们来了城东这边。
　　从刚刚开始，莫离和雪暖已经将这城东大小街道都找了一遍，跟无数人打听过，却都没有人见过这五个丫鬟。
　　眼看，已日落西沉。
　　莫离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
　　也只剩这里了。这是她唯一想到的身上没多少钱财的她们可以用来暂时遮风避雨的地方。
　　莫离和雪暖对视一眼，抬脚将门踢开。
　　宅院已经破败不堪，但依稀仍可看出它往日的精致。扑面而来的灰尘并没她预想中的多，看来这鬼宅，还真不是无人问津。
　　两人一路往里找，果然在西面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四个围坐在一起，正在就着水吃馒头的小丫头。
　　四个？
　　莫离皱眉，怎么少了一个？
　　看到她和雪暖，那四个小丫头先是一愣，然后便听其中一个看起来要老成些的开口问道，“你们也是来借住的？”
　　她和雪暖手里都拿着剑，这小丫头明明全身已经绷紧，眼里全是戒备，却这么问她……莫离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
　　四个小丫头面面相觑，还是那老成的丫头问道，“找谁？”
　　莫离上下打量了一下四人各自的身形，继续莞尔道，“我们是受我家公子之命来找一个姑娘，我家公子曾因为生意上的事去过一次得意楼，他素来不胜酒力，那次被灌酒醉的不轻，差点就留在楼里姑娘的房里过了夜。我家门风严谨，若被老爷知道公子在得意楼里留宿一夜，公子铁定得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据公子所说，当时幸好得一楼里的丫鬟无意相助，虽是阴差阳错，但好歹帮了他一个大忙，眼下得意楼遭此一难，听说有几个丫鬟侥幸逃过，公子就让我们来打听打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公子说，若那姑娘侥幸逃过此劫，就将这袋银子给她，权当报她当日的恩情。”
　　看到她手里的钱袋，包括那个略显老成的丫头在内，四个小丫头眼睛都一下子跟发了光一般，这次换做了一个圆脸丫头问她，“那你家公子要找的那个丫鬟是谁？可知道名字？”
　　“公子当日都醉成了那样，怎可能还记得住名字。”莫离叹口气说道。见四人又同时露出失望之色，笑了笑，于是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四人同时着急问道。
　　“不过我家公子记得那个丫鬟身量要比我们两个都还高些。”莫离边说着边指指自己和雪暖，顿了顿，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四人的身形，叹息道，“但你们几个看着就应该和我们差不多高，想来不是公子要找的那个姑娘。”
　　圆脸丫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另外三个，突然站了起来，“坐着看不准的。”她自诩身量不低，是这四人中最高的一个，若她能侥幸比那两丫头高出些，那袋银子就是她的了。至于当初到底是谁帮的那个公子，反正那公子也不记得了，就算真是银月，也只怪她运气不佳。
　　莫离自知自己身高，转头朝雪暖努努头，示意她过去和那圆脸丫头站一起看看谁比较高。
　　比较下来，那圆脸丫头和雪暖差不多高，就算真高出了些，不放在一起比，肉眼也看不出来。
　　“看来姑娘不是公子要找的人。”
　　莫离朝圆脸丫头抱歉笑笑，将手里的钱袋塞回腰间，当做没看到她和其他三人脸上的迟疑之色，惋惜道，“那姑娘看来是真的没能逃过那一劫，唉～终究是个福薄的。打扰了各位那么久，实在抱歉，我们告辞了。”说着，朝雪暖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要往外走。
　　一步，两步……
　　她第三步刚跨出，就听到背后响起一声急急的，“等等。”
　　莫离收起嘴角的笑意，转过身去，奇怪看着喊她的那位，是那个略显老成的，“姑娘还有事？”
　　“还有个。”
　　“还有个？”
　　“对，还有个逃过了那场火，她叫银月，身量要比这位……”说着指了指雪暖，“要比这位姑娘还高出不少。”
　　花宸还真说准了，看来那银月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那银月姑娘人呢？她没跟你们在一起？”
　　“银月她有事，再过会应该就回来了。”
　　莫离想了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不知姑娘方不方便告知我们银月姑娘去哪了，若离这不远，我们直接去给她把银子送去，也好早些回去交差。”
　　“她去林家了，在城南，从这走过去有好一段路的，两位还是在这等吧。”
　　莫离一愣，“你说，城南林家？林正瑜他家？”
　　“姑娘认识林家公子？”问话的是那圆脸丫头。
　　自己说话被别人突然插嘴，略显老成的丫头皱眉不满看一眼那圆脸丫头，对方朝她吐吐舌，眉眼间毫无愧意。
　　莫离只当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哦，跟着我家公子见过几面。”
　　“就是那林公子。”这次，那老成丫头说的飞快，生怕又被抢了说话权，“银月是水滟姑娘的贴身丫鬟，说昨天她离开得意楼前，水滟姑娘还交代过要银月把她绣的一块帕子送去给林公子。她昨天和我们一块出去买东西，一时贪玩忘了，现在水滟姑娘人不在了，银月就想把那帕子给林公子送去，好给他以后留个念想，毕竟，他和水滟姑娘曾经两情相悦，还差点给水滟姑娘赎了身，谁曾想……”话说到最后，变成了一声唏嘘。
　　莫离可没心思陪着这几个小丫头感叹林正瑜和水滟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和雪暖对视一眼，连忙往外走。
　　完了，上次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
　　从乌衣巷去城南的路不长不短，若脚程快些，其实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然而，她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大火肆意叫嚣，夺去了月光的清冷，将天空以及整条街道都照得通红明亮。
　　林家，终究还是步上了得意楼的后尘。
　　林府外围了很多人，有忙着救火的，有在哭喊的，还有想过冲进去救人，最后却在这仿佛能烧尽一切的火势前怯步的。
　　“怎么办？”莫离问雪暖。
　　雪暖看着这冲天火光，摇摇头，只道，“若人在里面，现在救已经晚了。”
　　莫离有些想不明白，“林正瑜对水滟的真实身份知道的并不多，他们为什么要对林家如此赶尽杀绝？”
　　雪暖看一眼她，“得意楼里知道水滟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多，得意楼还是照样被烧了。”
　　“但我还是觉得这场火为的不止是林正瑜。”莫离低头沉思，没多久，又突然抬头环顾四周。
　　“怎么了？”雪暖奇怪看她。
　　“我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看。”
　　雪暖皱着眉和她一起打量四周，然而，人群里并没有人在看她们这边，大家注意力都在大火上。
　　“大概是我产生了幻觉。”
　　“你昨天一夜没睡，还是早些回客栈休息吧。”雪暖边说着看一眼烧得正旺的林府，“这火烧成这样，若林正瑜还在里面，必定已经死了。若他还活着，明天再找也不迟。”
　　“不止林正瑜。”莫离想起之前花宸坚持在林府看到了独孤凛，“花宸说他肯定在林家看到了独孤前辈，若他当时的感觉是真的，水滟给独孤前辈易了容藏在林家，那这场火，会不会和昨天得意楼的火一样，为的是让独孤前辈离开林家后不留下任何线索？”
　　可是，这么做也太狠毒了……
　　雪暖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要找林公子？”
　　两人皆愣了愣，回头看去。
　　白衣长衫，陌上公子如玉。
　　雪暖先转过身子，看着跟前的人，有些迟疑，“慕容……连城？”
　　慕容连城朝她抱拳作揖，“连城不知道姑娘真名，只好称呼姑娘一声，执素姑娘。”说完，看向她身边的那个。
　　莫离只好也转过身子，“慕容公子。”时隔半个月，谁曾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慕容连城。
　　慕容连城颔首，随即问道，“你们刚刚说，要找林公子？”
　　“嗯。”莫离点点头，若有所思看他，“慕容公子也识得林公子？”
　　“我与林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这次本来有些事想要找他求证，所以打算去林府拜访他，没想，会在路过林府后门巷口的时候碰到他晕倒在路边，我以为他得了病，就想先把他送回林家再说，没料想，我们绕了一圈走到林府正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府邸已经都被大火包围。”
　　莫离看看他周围，“你说你救了林正瑜，他现在人呢？”
　　“我让琴剑送他先回客栈了，你们若要见他，跟我走吧。”
　　“等等。”莫离叫住转身要走的人，“你不怕我们会对林正瑜不利？不怕这火说不定就是我们放的？”
　　慕容连城止步看着她，半晌，叹道，“你忘了，我最拿手的就是查案。”
　　莫离愣了下，便听他又道，“我知道火不是你们放的，况且，你们刚刚的对话我也有听到些。”
　　莫离吃惊，“刚刚看着我们的就是你？”
　　慕容连城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们，只是刚好发觉你们也在。我本也没想打扰你们，是听你们提到林正瑜，所以才来告知你们一声。”
　　“你刚刚是在哪看着我们的？”莫离环视四周，她刚刚和雪暖有认真看过周围，怎么没看到慕容连城？
　　“那。”慕容连城指指离他们五步外的那棵树，“我当时在树另一边。”
　　莫离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火光将整条街都照亮，唯有那棵树所在位置成了个死角，偏偏没借到半分光，从她这里看过去，树下一片漆黑，也难怪她刚刚会完全忽略了那里是否有人。
　　疑问虽然得到了解答，她却还是站在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慕容连城终于想明白她在顾虑什么，冷下脸来，“你放心，我于渌澜谷虽然有恨，但不至于干这种小人之事。”
　　莫离看着此刻冷着脸看她的慕容连城，突然觉得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是，他以前从没对她说过一次重话，更别提这么给她脸色。
　　而刚刚那个心怀猜忌的自己……
　　莫离在心里苦笑一声，她和慕容连城，如今终于还是成了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