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冤家路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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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刚刚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只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去开门，虽然都说练过内功的身子骨要比平常人强健，但九月已入深秋，昨天又下过雨，湿气伴着冷意，只一阵风吹过，就足够让人抖上好一阵子。
莫离搓着两边的胳膊，连跑带跳的去床边找衣服穿。
为啥要连跑带跳的呢？
可不就是冷的呗。
花宸好笑看这她跟只兔子一样往里间跑，笑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一件他以前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却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越想越觉得肯定哪里不对的事。
虽说江湖儿女，但这丫头是不是对他也太不设防了？
就比如此刻。
花宸看着毫无顾忌背对着他在穿夹袄的那位，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这丫头至少当他是正人君子，还是该恼怒一下渌澜谷是不是没人当他花宸是男人？！
脑中闪过某人刚刚半透白绢里衣下那件若隐若现的大红色肚兜，越是克制着自己不往那方面想，越是思绪怎么也管不住。大红色将少女美好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是个正常男人看到这一幕都要有些反应的，他花宸只是精神上有点反应，没有身体上立刻出现反应已经说明他很正人君子了。
话说，莫离那丫头该不是真的都不把他当男人看的吧？
花宸边想着边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水，举到嘴边，才喝了一口，就自己被自己呛到了。
一阵闷咳。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离得也不远，所以莫离很清楚听到了那一声闷咳，觉得奇怪，便看了一眼，没想到会正好看到一幕“美男流口水”，莫离愣了愣，“花宸你干嘛？”
“没什么。”花宸慌忙拿袖子擦擦自己的嘴角，眼睛东瞄瞄西瞄瞄，就是不看跟他说话的那个。
这好好的怎么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莫离自然不知道这美男流口水的前因后果，只当他又突然抽的什么风，见人只是被水呛了，不是遭了暗算中了毒，便继续自己忙自己的。
花宸瞄了半日才勉强止了咳，若有所思看一眼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的某人，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有了刚刚的倒霉经历，他这次喝的极慢，一杯水见底，莫离终于将自己全部收拾妥当了。
莫离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今天这一身适合她。
她今天上身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梅花云锦短袄，下身是同款的百褶长裙，梳得是这三个月待在渌澜谷无所事事跟诺紫衣学来的三环髻，显得原本娇小的个子纤细修长，又漂亮又灵动，怎么看都是一个花一般美好的少女。
以上，是莫离自己对于这身打扮的定义。
以下，是花宸对于她这身的评价。
花宸想起刚刚引人遐想的那一幕，嘴巴快过脑子，脱口而出，“你说你一个邪魔歪道的打扮的这么良家妇女，是不是太矫情了？”
……
斗嘴归斗嘴，莫离还是信了花宸的话，关键她觉得花宸也没必要骗她。所以为了避免在客栈用早饭的时候好巧不巧真碰上慕容连城，四人连早饭也没用就直接雇了马车往城外赶，准备沿途看见什么能当早饭的就买来直接在车上解决了。
当然，杜锦谦完全是迫于花宸的软硬兼施，才被迫答应的。为啥要软硬兼施，可不是花宸根本没告诉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呗。至于花宸，他倒不是跟莫离一样怕见到慕容连城心虚。想他花宸活了二十多载，得罪白涟时都尚且不避，又怎么会因为害怕去避个慕容连城。
可不是为了莫离那丫头。
花宸想，若是他与慕容连城正面对上，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好好问候慕容连城的，但以他的性子，又会嫌拳脚功夫问候起来太麻烦，所以估计大概最后有可能会用嘴问候问候。
花宸对自己是了解的，但却对老天爷不了解，所以花宸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居然成全了他。
莫离没想到，他们居然随便找个包子铺买包子居然都能遇上慕容连城。
这世界，还真小啊。
莫离看着对面那几个，感慨太多，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慕容山庄那么有钱，堂堂一个少主还来凑热闹买包子吃，你说这不是存心膈应她这种苦逼穷人嘛——莫离在心里埋怨归埋冤，倒底没忘记她与慕容连城的恩怨纠葛，也没忘记此时此刻她见到慕容连城该有的反应应该是尴尬和不安，而不该是嫉妒和吐槽。
莫离在心里挣扎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吐出四个字，“慕容公子……”
她这么喊他是因为心里存着歉疚，但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侥幸和试探。若慕容连城愿意搭理她，哪怕恶言相向，或者拔剑砍来，她心里都能或多或少好受些。然而，心里另一个声音也在告诉她，以慕容连城的性子，他应该是已经恨不得跟她是陌生人。
莫离到底还是不了解慕容连城，她以为他不会搭理她，他却搭理她了，她认为他不该给她好脸色看，他却笑得谦和温润，一如初见那时。
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
生出这个想法时，莫离不由在心里哂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没看见旁边楚言一副恨不得冲上来将她大卸八块的模样吗？
“玲珑姑娘……”慕容连城莞尔唤她，忽然又顿住，似是想起什么，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抱歉，我一时忘了你现在已不是玲珑，原本的名字应该也不是那个……连城唐突了。”
他越是这样，越是叫她心里愧疚难受。
莫离以前一直觉得那些做了坏事，还嚷着要人家原谅的人可憎可恶，最看不惯的也是那一句，“是我对不起你，我宁可你打我骂我。”你说你伤害了人家，人家不报复你，你还嚷嚷着要给自己找打找骂，不是矫情吗？直到现在自己面临一样的状况，她才明白当一个人的歉疚无处发泄时，心里有多难受。她此刻没内疚到发疯，只是因为她太爱惜自己的命罢了。她很爱惜自己的命，所以她对慕容连城再愧疚，也不曾后悔当初捅了他一刀。
“我……”莫离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叫莫离，奈何话到嘴边，又突然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她之前告诉过他但他似乎忘了，其实忘了也好，她难道还指望下次相见他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和她寒暄几句不成？
只怕那时，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没那个心情的。
她迟迟没有说下去，慕容连城兴许在意，兴许并不在意，但由不得他思考下去，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慕容连城望一眼她身后的花宸，开口打破了沉默，神色间已是严肃，“此次慕容山庄召开英雄大会是因何而起你们不可能不清楚，天下英雄聚集，人才济济，除非你们当真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不然，这个时候去慕容山庄无异于将自己往刀尖上推。若真的对我有一丝歉意，就莫再让我为难了，好不好？”最后一句话，慕容连城是直直看着莫离说的，那一声“好不好”似叹息，似恳求。
莫再要让他为难也让自己为难可好？
自然是好的。
一个“好”字几乎已要脱口而出，却有一个声音先她一步道，“慕容公子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自私，我们去英雄大会上自己往刀尖上撞，难道我们不去，那些人就会饶过我们？你觉得我们去慕容山庄让你为难，那我今天若说这英雄大会不如别召开了，慕容公子可会答应？”
慕容连城分明是一片好心，花宸却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一旁吹鼻子瞪眼的楚言再也看不下去了。其实又岂是这一刻才看不下去，从慕容连城受伤他要帮他报仇，他以他两兄弟情谊作为威胁逼得他放弃报仇的念头，他就一直没想明白过。楚言是真的想不明白，玲珑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慕容连城为她这么上心，不过就长得漂亮点而已，但又不是真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了，慕容山庄家大势大，要找个比她漂亮的大家闺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楚大公子咬着牙恨了半天，总算骂出一句自以为已经很委婉的话。他这已经是顾及到身旁的慕容连城，怕他晚些会怪责他。
大概也只有楚言自己觉得这话委婉，因为其他三人在听到他这话后，虽神色各异，但却都跟好看沾不上边。
“少棠！”慕容连城嗔他一眼。再看向莫离和花宸时，虽弯起嘴角，却是苦笑，“是我唐突了，既如此，连城还有事，先告辞了。”
“慕容公子请。”花宸抢先一步回他，脸上要笑不笑。
慕容连城没有回应他，而是看向莫离。
终是……
一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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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连城走后许久，花宸才终于收了脸上的敌意，然而，脸色却并没好转。将手里的包子塞进正在呆呆看着慕容连城离开的某人怀里，冷哼一声，转身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对于买个包子买回来两张怨妇脸，杜锦谦是感到疑惑的，但疑惑归疑惑，莫离还好些，深知花宸的性子，杜锦谦决定还是当作没看到比较好，毕竟不关心不多嘴就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这是面对心情不好时的花宸的上上之策。
杜锦谦拿上自己和雪暖那份包子，寒暄也不寒暄两句，就头也不回逃回自己那辆马车去了。
莫离拿出一只包子本来想分给车夫，却被客气推脱了。想来是花宸回来时的脸色太难看，人车夫摸不准发生了什么，怕万一拿个包子导致矛盾升级。莫离咬着包子钻进马车时，一身红衣歪坐在榻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其实只要安静不说话，花宸气质什么的，并不比白涟和慕容连城差。
但前提是要安静不说话……
若是说话……
莫离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铁定已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不下十遍。
“别装了，你不吃包子我可全吃了？”
她刚开口，那本来紧闭的桃花眼就睁开瞪圆看了过来，“怎么，怪我说话太不给他留情面了？”
“没有。”莫离摇摇头，捧着包子在他左手边坐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在其位谋其职，姑且不说她若真答应了不去慕容山庄白涟会不会宰了她，就她和慕容连城如今各自的立场来说，既然注定要站在对立面，还不如早些把该断的不该断的都断清楚比较好。下次见面时当彻彻底底的敌人，这样对她好，对慕容连城也好。
只可惜她心里一直憋着的问题却怕是再也不能问出口了。她到最后也没问慕容连城，那日严家满门无一丝生还，她若说那火不是他们放的，他可愿相信？
花宸自上马车后就已在心里准备好了一通用来骂人的话，为的是骂醒莫离，眼下就这样没了用武之地，让他生出一种哑巴吃黄连之感。莫离那丫头能明白他的苦心按理说该是件好事，但花宸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心里被堵了块什么东西似的，让他横竖都觉得不舒畅。
莫离自认自己这认错态度算是不错了，却不想花宸脸色依然不见好转。莫离以为他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想了想，只得再道，“你放心，我对慕容连城虽然有愧疚，但也只是愧疚，敌我什么的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桃花眼怔了怔，待回过神来突然伸手向她怀里探去，莫离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一跳，下意识便要往旁边躲，却还是慢了半拍，待怀中空空，才意识过来他是拿她怀里的包子。
这又是唱的哪出？
莫离目瞪口呆看着花宸拿出一只包子张嘴咬了一口，然后细嚼慢咽，然后又咬了一口。
“你……吃包子？”
好像哪里不对。
花宸将嘴里的东西噎下，扫她一眼，“我不能吃包子？这钱好像还是我出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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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的另一头，又有一辆马车静静停着。车夫的位置上坐的是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姑娘，白衣飘飘，眉目如画，手里拿了一根马鞭，一边晃着脚一边伸着头，看样子，应该是正在等什么人。
白衣姑娘等得哈欠连连，才终于把去包子铺买包子的两人给盼了回来，心里暗骂怎么买个包子都能买那么久，脸上却很狗腿的堆了笑，“公子可是遇见了熟人？”虽然离得远，看得模糊，但她敢肯定刚刚这两人在包子铺前和一对男女说了好一会话。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楚言好不容易缓和些了的脸色立刻又黑了下来，“岂止熟人，你家公子差点连命都陪给人家了。”
白衣女子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楚言说的正是那个捅了慕容连城一刀的女人，她记得好像是叫玲珑。慕容连城在山庄养伤的那段日子，曾下过命令不许下人们谈论这件事和这个女人，是故好奇归好奇，白衣女子却没敢接楚言的话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公子要不要给表姑娘带些什么东西回去？”
慕容连城虽然时常因为唐晚晴觉得头疼不已，但对这个表妹还是很疼爱的，凡是外出办事，都会带些东西回去给她，吃的，穿的，戴的，用的，好看的，好玩的，各种各样慕容连城几乎都带过，所以白衣女子会问这个问题一方面是为了岔开话题，另一方面却也是例行公事。
然而……
“英雄大会召开在即，还有一堆事要忙，今天就算了，早些上路吧。”
白衣女子愣了愣，本来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只得再硬生生吞回去。她今天早上特地去跟伙计打听过了，说这两月新开的鲜衣坊做的衣服无论款式还是质量都很受当地大户人家夫人姑娘的喜欢，表小姐应该会喜欢。
看来她家公子今天是真的心情不好啊……
白衣女子这下是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生怕哪句话又说错了触到慕容连城的霉头，想起那个红色侧影……算了，那还是等这两位心情好点再打听吧。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冤家路窄(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