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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张家那些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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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说花宸又要生闷气,并不全是胡说。
花宸脾气从来古怪,往往喜欢生些莫名其妙的气,有时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有时却生个闷气都要生上好几天。起初摸不清花宸的性子时,因为花宸这捉摸不定的性子她着实没少吃闭门羹,后来相处时间长了,才知道花宸凡是大呼小叫时,都是愿意把气生出来的,若他在生闷气,那必定是一声不吭的。
这次果然也如她所料,花宸当真连着消失了三天,直至第三天半夜,才在她房间里从窗而降。
花宸是从窗子外跳进来的。
莫离抽了抽嘴角,已经懒得质问他为什么比起走大门,每次都更喜欢翻窗进来。
“可是那张秀才的案子又有新眉目了?”生气归生气,莫离知道他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这三天花大公子必定有仔细收集各方调查得来的消息,顶多边收集边在背后骂她和雪暖或者白涟罢了。
果然,花宸一坐下,便拿美目嗔了她一眼,“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莫离好笑,也在桌前坐下,三天没见,花宸闷气似乎还没生够,“我怎么没良心了?”
“我三天未出现,有良心的丫头怎会连句问候都没有。”
“只不过三天不见有什么好问候的。”莫离在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不好把这个心思说得太明显,“我知道你最晚今天总会出现的。”
花宸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斜眼看她,“你又知道了?”
“自然知道,”莫离嘻嘻赔上笑,“宸哥哥怎会舍得让我明天在慕容连城面前难堪。”
“就你会唬弄人。”花宸似笑非笑瞪她一眼,脸色好歹缓和了下来,“这三日我除了让人盯着张氏和李郎中,还去查了一下那个王员外,你猜怎么着,那王员外原来曾经生意失败问张秀才借过一笔银子,至今未还。因为那笔钱是张秀才自己偷偷藏着压箱底的,所以张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王员外可能是为了那笔钱起了杀意?”
“很有可能。”
“那现在疑凶岂不是有三个了。”莫离皱眉。她本来还想一举找到凶手,好让慕容连城对她另眼相待,借此进行后面的计划。
“不然咧?”见她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花宸心情好了起来,嘴角轻弯,脸上尽是揶揄之色,“丫头,你当案子真那么好破啊。”
“那现在怎么办?”莫离一头栽到桌上,侧着脸看他。
“还能怎么办,反正慕容连城本来就只是要你打探消息,你把查到的老实告诉他不就好了。“
“那不是很没成就感。”
“你要什么成就感啊。”花宸听得好笑。
“其实也不算是成就感,就是……都查到这些了,不找出凶手感觉心里难受。”
修长食指滑过细腻润泽的青瓷,花宸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杯,想了想,一边唇角高高挑起,“真那么想知道凶手是谁?”
“你有办法?”听他这么说,莫离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期翼看他。
那眼神……花宸直觉想到了小狗。
轻咳一声,掩下嘴角忍俊不禁的笑意,花宸点了点头,“还记得发现张秀才的尸身时少了什么吗?”
“记得啊,那把冰刃的刀柄。”
“凶手会想到以冰为刃,可见是个心思很细腻之人,而这些人,往往会非常小心谨慎,以至于……”花宸说到这顿住。
莫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以至于……会把那个刀柄藏起来?”
“没错。”花宸将茶杯放回桌上,从袖中掏出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白羽扇,甩手打开,掩到嘴前眨了眨眼,“而且,很有可能就藏在了家里。”
莫离一个寒颤抖了下身子,花宸凡是有兴致这样朝她抛媚眼,大多时候代表他又有了什么馊主意,“你该不是想说,办法就是去那三个人家里找出那把刀柄吧?”
“能和冰刃轻易分离,又能随身携带的,应该并不多。”
什么叫应该?就是说话者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说的信不信得过——莫离当然没那么好忽悠,“但这样毕竟是没目的性的在找。”
“那你到底想不想找出凶手了?”
“想啊。”
“那就去看看又无妨,说不定就发现些什么了。”
莫离想想也有道理,“好吧。”
好吧,她实在好奇这个案子,尽管知道花宸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情拉着她走这一趟的,她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着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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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东,小柳巷。
不似三条街外的东关街此时还璀璨华灯、繁华热闹着,作为平民住宅区的这里已经到达了黑灯瞎火,静谧无声的境界。
偶尔的偶尔,才会有路过的打更人叫上两声。
再偶尔的偶尔,不知谁家院子里的狗也会突然吠叫两下。
更深夜静,普通百姓过不起达官贵人那些丰富的夜生活,便只得老实在家睡觉,此时会走在路上游荡的,不是迷了路的酒鬼,便可能是半夜开始工作的梁上君子,虽然梁上君子大多也看不上这里。
有时还是会有例外的,比如今天。
右边第二个院子外,站着两个蒙面之人,一黑一红。黑的是用上好暗纹织锦所制的夜行衣,一身芙蓉盛开;红的是罩在白色锦袍外的水纱长衫,上秀银丝山水。
这两人站在院子外没急着翻墙进去,却是在墙檐下小声争执了起来。
“啧啧啧~”边啧边摇头的是那穿着红衫并以红纱蒙面之人。因为戴了面纱,所以看不真切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却可以从那对露出的秋水明眸中看出毫不掩饰的笑意,“居然还绣着芙蓉花,一套夜行衣都搞得那么高级,他对你倒是大方。”
被揶揄的黑衣人抽了抽嘴角,想说反驳的话,无奈自己也对身上这套昂贵的夜行衣哭笑不得。黑衣人见红衣人一身大红招摇,觉得他比自己明明要夸张的多,便指责他,“你自己又没比我好多少,有谁大半夜会穿着一身红去别人家里拜访的,知道的是去夜行,不知道的还当是冤魂索命。”
“我这叫节省。”红衣人听后丝毫不生气,只继续笑道,“我这面纱拿了,就是平日能穿出去的衣裳。哪像你,一般会穿这种高级夜行衣的,不是打定了终身以梁上君子为正业,便是脑瓜子被门夹过钱实在多的没地方用。”
红衣人这一番话实在毒舌,黑衣人听后终于忍不住拔高了音,“花宸——”
下一秒,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隔着薄薄黑纱。
显然。
这一身大红疑似冤魂索命的是花宸,穿着高级夜行衣脑袋瓜子可能被夹过的便是莫离。
花宸捂了好一会,直到确定莫离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不会再大叫才收回了手,“丫头,你好好的突然叫什么,万一把人叫醒,我们不是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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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冷静下来便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心里思忖着该不是这两天月事要来了?掩嘴咳嗽一声,决定将责任推到花宸身上,“谁叫你乱说话,你才脑袋瓜子被门夹过了。”
“我不过说笑而已,你至于反应那么大?我怎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花宸怎会吃她这套,想了下,开始上下打量她,“丫头,你是不是背地里自己练了什么邪魔歪道的功夫,现在走火入魔了?”
莫离听了好气又好笑,“你才走火入魔了。”
“那……是被雪暖附身了?”
“小心我告诉雪暖,让她再拿‘飘’追着你砍。”
“她可追不上我,”花宸冷嗤一声别过头,用斜眼看她,“那到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不堪一击。”
莫离头疼。平时除了自己那张脸,没见过他有那么执着过什么事,怎么今天唯独要跟自己这么较真,逮着这种问题不放。“我心情不好行不行?”
“哦,原来是月事来了。”花宸点头,一副终于恍然大悟状。
虽来自开放的现代,但毕竟仍是个女子,莫离觉得自己没开放到能和男子闲聊这种女儿家隐私的地步,听到花宸这话,顿时又羞又怒,“你乱说什么!”
“那就是快来了。”花宸还在调侃。
莫离再次被刺激到,张嘴又要吼,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花宸这次眼疾手快赶在她叫出第一个字前就捂住了她的嘴,“得了,我不说了,正事要紧。”
莫离这次是真生气了,哪肯因为他这一句话就罢休。瞪着眼看花宸,待他放开了她,趁着他手还没完全收回,张嘴便咬上去。
花宸被她吓到,好在他反应一直快,视线当时又正好落在她脸上,才险险避过一遭。“丫头,你什么时候开始改属狗了?”花宸低头看一眼自己白皙细腻似美玉的素手,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这要万一被咬出个疤来,他还不心痛死。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磨牙的声音传入耳中,还伴着少女的冷哼,“我本来就属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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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宸和莫离这一折腾,又浪费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翻墙进入李郎中的院子后,才发现张氏竟然也在。
“丈夫头七才刚过,就耐不住来见相好了,怪不得都说女子守不得寡。”花宸平日毒舌惯了,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便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说完才后知后觉看向旁边的人,见她神色正常,于是撇了撇嘴。
两人说是来找证据,倒也没打定着非要找到些什么,来的路上曾又有过一番讨论,讨论出的结果是凶手最大的可能会将那个“刀柄”放在两种地方。一个是近身之处,比如卧室;另一个便是永不见天日的地方,这就比较难找了,谁知道他挖了哪里的洞,藏了哪个角落。
既不是赌着身家性命在找,不如索性就将重点放在卧室。
莫离和花宸当时是这样打定的。
然而。
……
莫离皱眉。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那张氏会如此饥渴。
“现在怎么办?”
“你想不想看活春宫?”花宸含笑看她。
莫离眼角抽了抽,“好啊,你去演我就看。”
花宸原本也就想逗逗她,认定她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必定会被羞红脸,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彪悍的话。花宸差点石化,待反应过来,隐在红纱后的嘴角直抽,“丫头,你平日在红楼晚上到底都在干嘛?”
“睡觉啊。”莫离奇怪看他,好奇他怎么会问出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你确定你不是在挨个房间巡视?”挑眉,不信。
莫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差点又要张嘴咬上去。她不过是仗着比别人多活了十九年,前世又是在科技发达、信息更发达的现代,所以比一般的古代女子开放很多,但再开放,也没到猥琐的地步。
咬牙。“你今天到底打不打算找证物了?”
花宸觉得他刚刚被她一咬受的惊吓终于值回了些,“找,怎么不找。”
“那还在这废话?”
“所以才问你要不要欣赏一会,”花宸弯起唇角,朝她眨眨眼,“如果没兴趣的话,我们就直接重操副业。”
“什么副业?”
“抢劫呗。难道还采花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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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宸说干就干,莫离虽然觉得这样有点无耻,但自从认识花宸以来,她陪着他已经干过不少无耻的事了,横竖也不差多这一件。
莫离叹口气,认命拉了拉脸上的面纱,确定面纱有戴紧,这才朝花宸使了个眼色。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窗外,花宸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子。
屋子里正沉浸在翻云覆雨乐不思蜀的张氏和李郎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东西穿破幔帐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一麻,接着人便像被下定身咒一样定在了当场。一阵风刮过老旧的木窗,带动出“吱吱”的声响,床幔迎风而舞,翻飞间,飘入一个红色的影子。
张氏是躺着的,所以清楚地看到那红色人影逼进幔帐。张嘴刚想叫,脖子却被凉凉的触感拂过。张氏一个寒颤以为自己的喉咙怎么了,下意识便抬手想要去摸摸看,手触碰到喉咙时,惊住了。
她又能动了?!
张氏来不及庆幸,张张嘴又准备喊人,下一秒,又吓住了。
她为什么又不能说话了?
此时,红色人影早已退到床幔外。
“放心,我只是点了你们的哑穴。你们只要乖乖听话,绝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想逃,我不介意再多背两条人命。”花宸将威胁的话说完,视线在两人□□的身上顿了顿,咳嗽一声,连忙背过身,“还不快把衣服穿好。”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妙龄女子的身体倒罢了,偏偏是个老女人,若是长了针眼,算什么名堂。”
不似前一句是明显说给张氏和李郎中听的,花宸说这句时其实声音极低,是故张氏两人并没听到,然而在窗外的莫离因为有内力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莫离忍笑忍到肚子痛。
爱“美”如花宸,真是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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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响起种种声音,好一会,才慢慢归入平静。
花宸预计张氏两人应该穿得差不多了,于是转过身子,不想见两人白着脸跪在床前。
秋水明眸中掠过笑意,甚是满意,“你们倒识相。”
张氏和李郎中不知道这人半夜来干嘛,又见他情绪莫测,心里越是没底便越觉得害怕。
两人自刚才开始就一直抖着身子,当见到窗外又飞进来一个黑衣女子时,抖得更是厉害起来。
怎么还有一个?
莫离将张氏两人眼中的恐惧尽收眼底,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走到李郎中面前蹲下,问他,“你信不信我这匕首能削铁如泥?”
李郎中不知道莫离为何要问他这种问题,然而出于害怕的本能,马上点头,生怕晚一秒,一个停歇,那东西就会抹上自己的脖子。
“其实你不信也无所谓。”莫离低头将匕首好好端详了一番,抬眼再看李郎中时,眸子里全是冷意,“这东西就算削不得铁,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李郎中这下吓得更是厉害,张嘴想说讨饶的话,无奈话到嘴边,出来的却只有“呜呜”声。
莫离对他这反应还算满意,终于收了眼中的冷意,将匕首插回皮套。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不会杀你,但若敢跟我玩什么花样,我保证你会死无全尸。明白了吗?”
李郎中连忙又是点头如捣蒜。
“那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快去!”
莫离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很有做恶人的天赋,她话一说完,李郎中就战战兢兢爬起来,翻箱倒柜开始把自己以为的值钱东西一样样都拿出来。大概是前面被她和花宸吓得实在不清,李郎中拿值钱东西时拿得干脆又利落,也不见犹豫迟疑,似乎一点也没想到其实他完全可以瞒着他们少拿几样,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都有什么值钱玩意。
很快桌上就零零杂杂有了各式东西,古旧的玉佩、崭新的狼毫笔、缺了个口子的青玉笔筒、做工一般的紫砂壶、几锭银子、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大块彩锦。
莫离视线只在那些东西上粗略扫了一遍。她本就不是真来抢劫的,自然没必要真花心思在这些东西上,况且,大概是她眼界偏高,这些玩意她还真看不上。
莫离冷笑一声走到李郎中面前,手再次摸上了腰间。“就这些?你不会诓我们吧?”
李郎中吓得“扑哧”一声立刻又跪了下来,嘴里“呜呜呜”不停发出声音,然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莫离朝花宸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翻查了一遍,可惜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出抢劫的戏码演了半天,难道要空手而归?
莫离看着花宸,花宸也看着她,良久,两人均叹了口气。
罢了,赶快赶往下一家吧,这出抢劫的戏码已经花费了他们许多时间,再耽搁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花宸朝莫离努努嘴,指了指桌上的紫砂壶。莫离眼角抽了抽,只得轻咳一声对李郎中道,“我俩虽是盗,却从不做将他人逼至绝境之事,看你日子过得也不容易,今天我俩便只拿你一个紫砂壶。但是你要记住,今天的事不可告诉任何人,更别指望官府能抓到我们。若让我知道你去报了官,我可以保证,你脑袋肯定会在我们被抓到前先落地。明白了没?”
李郎中自然又是头点得飞快。
这人又懦弱又怕死,想来应该真没胆子去官府。莫离暗暗放了些心,便又走到张氏跟前,“你呢,会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他人?”
张氏一张脸惨白,拼命摇头。
吓唬人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两人拿上那个没什么用的紫砂壶,很快就离开了张秀才的屋子,自然,还是从窗口出去的。
莫离其实更心仪从大门口走出去,不过花宸坚持从窗口用轻功出去更具威慑力,这样,张氏和李郎中才会因为害怕真的对今天这场抢劫守口如瓶。莫离不想浪费时间再在这种无聊问题上,又觉得花宸这次的想法似乎有些道理,这才难得爽快地同意了。
出了李郎中的院子,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掉那只紫砂壶,两人连忙又赶往张秀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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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还在李郎中那惊魂未定,两人搜张氏的房间时自然搜得可谓畅通无阻,只是结果依然不乐观,一阵翻箱倒柜下来,依然没找到疑似可以用来当刀柄的东西。
两人皆是失望,正要离开,却突然听到细小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虽轻,但并不稳健,必定不可能是有内力之人,应该是个孩童或豆蔻女子。张秀才说过他有一儿两女,想来应该是那三个孩子中的一个。
很快,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莫离看向花宸,花宸朝她指指上方。
得了,这下真成了梁上君子了。
莫离翻了个白眼,随着花宸一先一后跳上房梁。脚才站稳,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往下看去,背着月光,门口站着个六七岁的小少年。
莫离记起张秀才曾说过他的大儿子已经上了学堂,那这个应该是小儿子。
“娘亲?”小少年推开门后却并没走进来,而是站在门口迟疑地唤了一声。
自然,不可能有人回应他的。
听不到应声,少年于是又唤了一遍,“娘亲?”
鸦雀无声。
少年终于没再唤第三次,而是抓抓头跨过门沿走了进来,一步步走到床前,当见到床上空无一人时,小小的身躯怔了怔,却并没惊呼出声,而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那是不该属于一个六七岁年纪孩童的叹息。
没见到娘亲,少年叹息完便毫不迟疑走了出去。
走之前,他还没忘记把门重新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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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前脚刚走,房梁上的两人就跳了下来,莫离屏吸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打算着等少年走远些,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然而,脚步声没多久就停止了。
未几,又突然想起凌乱的击打声。
莫离侧头看花宸,花宸也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大眼,最后莫离先忍不住低声问,“怎么办?”
花宸嘴角一撇,云淡风轻,“凉拌。”
说说凉拌,当然不可能真的凉拌,关于坏点子方面,莫离对花宸是很有信心的。
莫离好整以暇看着花宸,看着他对她眨眨眼,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道缝,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不过轻轻一弹,屋外的击打声便突然停止了。然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走吧。”花宸回过身得意洋洋看她一眼,将窗户完全推开,跳了出去。
莫离苦笑,只得跟着他再做回翻窗客。
院子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刚才来找张氏的张家小儿子。
莫离快步跑过去,将少年从地上扶起,仔细将他全身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摔出什么伤来,才松了口气回过头看花宸,“还算好他手中拿的是木刀,你这样直接隔空点他睡穴,万一他拿的是真的利器,不得搞出条人命来。”
花宸好笑,“他若真的是习武的人,又怎会那么容易被人隔着大老远点到风府穴。”
莫离想想也对,便也没再说什么,将少年扶到最近的树干下,给他调整了个还算舒服的睡姿,便抬步打算离开。
花宸已经在围墙上等着她了。
“娘亲——”小小的身子突然呜咽起来。
莫离吓一跳,以为少年醒了,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心里打定着过会要用多少力气把这少年再重新打晕,然而……莫离愣住。原来那少年竟只是在说梦话。
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她不过一个转身的时间,那少年竟将那把破木刀抱到胸前倒到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说那是把破木刀,当真破的彻底,颜色奇怪不说,那木头看着还像烂木头,若不是有好多年历史的传家宝,估计就是哪个垃圾摊子捡来的二手货。
莫离撇撇嘴。虽然这样想有点大不敬,但这张秀才明明家底子还可以的,怎么会对自己孩子如此吝啬。
想到还有一家等着她去取证,便不敢再多做停留,脚尖一点,飞上了花宸所站的那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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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二巷内,更夫正按照平日的路线缓缓走着,抬眼本是想欣赏一下今晚的星空,不想竟见到两个人影从头顶飞过,那两个人影脚不停歇,不过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更夫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看上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老更夫心里一阵叹息。
看来自己果然已经老眼昏花得厉害,明天要不跟上级讨论一下,选个大好日子,回家怡养天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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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苦著脸蹲在王家后院的玉兰树上,两只手死死捏住鼻子,瞅着一墙之隔的老更夫终于慢腾腾走远了,才终于憋不住拉下面纱连打了四个喷嚏。
两步开外蹲在另一根树枝上的花宸眼里是满满的鄙夷,那眼神,莫离不用多猜也知道他是在责怪她打个喷嚏清水鼻涕满天飞,莫说堂堂的红楼花魁,连个女子该有的形象她居然都没有。
莫离拿出帕子一边擦鼻子一边狠狠回瞪他,她也想有形象的用帕子捂着鼻子娇滴滴的打这四个喷嚏,但为了怕惊到那老更夫,她从刚才就一直憋着气忍着,如今实在已经忍到极限了,再忍下去,她估计得被憋死,小命和形象之间,脑袋瓜子没被门夹过的应该都会选前者吧。
想到若不是他把她拖上这玉兰树,她也不至于过敏,莫离又狠狠扔了两个眼刀子给他。
花宸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可不知道她会对一株玉兰树有这么大反应。
莫离鼻子擦的差不多了,两人才跃下玉兰树。
这王秉荣家显然比那张秀才家要富裕得多,他们此刻所在的后院里不单有假石山林,还有绿叶红花,占地不小,不然她刚刚那样连打四个喷嚏,难保不会引来哪个夜游神。
然而,大有大的好处,大也有大的麻烦。
两人寻了老半天,才找到他就寝的卧房,莫离在窗纸上戳了个小孔放迷烟,趁着迷烟发挥作用还要一段时间,和花宸先去了隔壁的书房。
关上门刚打亮火折子,两人就被屋子里的布置吓到。
啧啧!
莫离摇头。她不是没见过比这有钱的,但第一次见到那么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的。
这王秉荣书房里的所有家具居然都贴上了金箔!
“没有钱还问张秀才借的银子,倒有钱弄这些玩意。”花宸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会那只金灿灿的书桌,冷笑。
莫离想起花宸在渌澜谷的屋子里摆放的那些华丽丽的宝贝,果断选择沉默。
从炫富心理来说,这王员外和花宸还真没多大差别,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两人的等级不同,一个已经是骨灰级,一个明显才入门不久,火候不够。
唾弃归唾弃,两人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将书房仔细翻了一遍,看到的除了账目,还是账目。估计着迷香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便灭了火折子回到王秉荣的卧房。
房内,床上之人已睡得死沉。
花宸又重新点亮了根火折子。
莫离走到桌边拿起烛台,朝花宸比了个手势指指房间的最里面,两人兵分两路,各自仔细翻找起来。
结果,依然没找到什么看着有用的证据。
至此,莫离彻底失望了,她以为查案很容易,结果消息是靠花宸和渌澜谷的势力打听到的,证据,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