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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比妖更恐怖的是人妖(上) ...

  •   日子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来到渌澜谷已经五年。
      莫离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梧桐叶,时维九月,虽是早秋,有些叶子已经渐渐泛黄,午后的阳光穿过叶隙洒落在身上,偶尔丝丝凉风浮过脸颊,被风带动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忍不住贪恋这份安静与暇意,哪怕只是盯着头顶的树叶发呆。
      “丫头,又不是猫,怎么就那么喜欢往这树上躲。”戏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一身艳红的男子笑嘻嘻站在梧桐树下,抬起头望着此时躺在树上闭目养神的少女,“我数到十,你自己决定好是要去学琴还是帮我试毒。”边说边在心里默默打着拍子数数。
      当男子正好数到十时,伴着低声的埋怨,树上的人影一闪,转瞬已经稳稳的立在了男子跟前。
      “下次爬屋顶吧,好好的轻功学着就用来爬树太可惜了。”红衣男子继续打趣道,当作没听到少女刚刚的那句“又不是狗,怎么就那么喜欢干这种事。”
      心里将面前的人祖上八代都骂了一通,但脸上还得露出讨好的笑,“宸哥哥,你就当没看到我吧。”

      “你叫我宸叔叔也没用。”花宸觉得好笑,更觉得无奈,“不就是练个琴嘛,总比学武轻松,你那苦都吃得,怎么这个却怕成这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女孩子家本就应该学这些东西,怎么会讨厌,就你奇怪。”
      “我哪里奇怪,”莫离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才委屈,“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学这些琴棋书画又没用。”
      “那你就直接和白涟说啊,这是他决定的,你说通他不就行了。”
      明知道白涟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去跟白涟讨价还价无异于找死,现在还说这风凉话,莫离恨得牙痒痒,脸上的讨好也不愿再维持。
      “花宸,不就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得着总是这么逼着我嘛?”
      “你以为我喜欢管,”被她这么吼,花宸的好脸色也维持不住了,“不是白涟那疯子下的命令,你当我愿意来给你当老妈子,我不逼你那个不男不女的就得来逼我。”
      想到那个人妖,花宸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莫离也没好多少,一听花宸提到那人,光想到那张脸就觉得全身寒毛直竖。
      以前总觉得花宸衣着太艳丽,但与那人比起,花宸顶多算爱好独特,至少还能看出是个男的,总比那个不人不妖的人妖好。
      一个月前,当白涟突然决定要她和雪暖学习琴棋书画,她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结果果然摊上这样一个变态。
      “你也知道那人心性扭曲的啊,你看我的手,上次都已经快被他扎成马蜂窝了。”怕花宸不信,莫离一边说一边将双手举到他面前。
      本来洁白如玉的小手如今满是红色的小洞,虽然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颜色也已经变浅,但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花宸叹息一声,也不好再生气,从怀内掏出白瓷小瓶打开,拉过一只手,取出些药均匀涂抹到那些伤口上。
      透明的药膏接触到肌肤,清清凉凉的感觉沁入骨髓,莫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花宸睨她一眼,涂完一只手,又拉过另一只手继续细心涂抹,“知道疼就该学着雪暖一样认真学,怎么尽晓得给自己找罪受。”
      莫离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那个人妖喜欢针对我。”
      “既然知道他小心眼,能忍就忍,和他较真到头来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莫离愣住,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话要是其他人说来也罢,但出自花宸的口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需知嚣张如花宸,脾气可是比她还要差许多。
      感觉到她诧异的眼光,花宸却当毫无所知,只管自己认真抹药,抹好了便仔细收起瓶子,再看莫离时,桃花明眸间是鲜有的认真,“拜你所赐,这药都已经成了我随身携带必备之品,看在我这个老妈子当得也不容易的份上,丫头,听我一句,那人以后能别惹就别惹。”
      莫离本来还想反驳的,但想到被自己拖累的花宸确实很无辜,撇撇嘴,终于没再说什么。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事。
      她和杜锦谦、雪暖的武功现在虽是白涟亲自在教,但大多时候负责监督指导他们的依旧是花宸,他们三个麻烦事不少,放现代就是典型的问题儿童,花宸为了他们劳心又劳力,如他自己所说,日子倒确实过得跟老妈子一般。
      见她不吭声,花宸抬手替她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轻笑一声继续道,“好了,懒也偷到了,药也擦好了,快点去上课吧,晚了那不男不女的又要用刑了。”
      莫离心里依旧百般不情愿,但也明白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真玩叛逆,得罪的不止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变态,白涟那边更不好交待,毕竟,他才是最不好忤逆的。
      纵有许多不甘心,终于还是颔首妥协了。
      花宸看她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无奈又好笑,“走吧,我送你到冷香阁。”
      .
      冷香阁,便是白涟指给那个不男不女的住处,也是她和雪暖每天下午申时要去报到的地方,每次一个时辰,分别学琴棋书画,其中琴每隔一天学一次,六天一个轮回。
      花宸将莫离送到冷香阁前就去办自己的事了,余下莫离一人站在门前,隔着门欣赏里面断断续续的琴音,虽然弹奏的尚显青涩,但已经可以听出大致的曲调。
      然而,这欣赏并没来得及持续很久。
      很快,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门里响起,“门外风景很好吗?都已经迟到了,还不快点进来。”
      莫离翻了个白眼,抬手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的“女人”端坐在桌前。
      女人闭眼专心的听着琴声,对于推门而入的人仿若不觉,纵使门被大力的关上,眼皮始终没动一下。
      明明刚刚胁迫她进来的是他!
      莫离撇撇嘴,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个喜怒难测的人妖计较,绕过圆桌,径直走向摆放在房间东面的屏风,琴音就是从那屏风后面传来的。
      “雪暖,你真是越弹越好了啊。”莫离笑嘻嘻把头伸到此时正在专心致志拨弄琴弦的白衣少女面前。
      对于突然在眼前冒出的人头,雪暖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又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琴弦。
      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雪暖的“冷处理”,莫离毫不在意收回脖子,靠到旁边的墙上,开始闭目养神。
      断断续续的琴音听在耳里,实在不够优美,催眠效果倒是绝佳,没多久,人的意识就慢慢开始模糊。
      ……
      “啪~”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莫离吃痛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张放大的涂着厚厚脂粉的脸,近在眼前。
      “诺紫衣,你……”莫离捂着头瞪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对于她怨恨的视线仿若未见,诺紫衣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转向雪暖,“这首曲子回去再多练练,我不希望明天再听时还是这样曲不成曲。”
      “是。”雪暖恭恭敬敬应声,起身站到一旁,将弹琴的位置让出来。
      懂事的孩子从来是讨人喜欢的,他们知道何时该干何事,不会让身边的人操心,但这类孩子也往往容易得罪人,因为有时太规矩就会少了些人情味。
      就如此时莫离眼中的雪暖。
      如果不是知道和习惯了雪暖的古板,莫离肯定会以为她此时是故意找她麻烦,但事实是,雪暖只是自发自觉,因为以诺紫衣平时的习惯,说完这番话就会开口让她起身把琴让给莫离来弹,尽管连她都觉得应该放弃让莫离继续学琴,但诺紫衣似乎依然不死心。
      “该你了。”果然,诺紫衣瞟了眼身旁还在捂着头撕牙咧嘴的人,示意现在轮到验收她的功课了。
      莫离揉揉头顶,在诺紫衣背后又是一阵张牙舞爪扮鬼脸,才不情不愿走到琴后坐下。
      抬手。
      冷香阁外小池塘里的锦鲤因为突闻尖锐的琴音,一时头晕目眩忘了换气,结果险些淹死。屋顶上正巧路过举家南飞的大雁被突然响起的魔音吓得乱了方寸,差点纷纷摔死。
      “停。”响亮的喝止声忍无可忍响起,是属于男人特有的低沉嗓音。
      诺紫衣气急败坏按住琴弦,将平时坚持的优雅妩媚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也顾不上再学女子说话,“昨天不是又纠正过你了嘛,你回去到底有没有练习过,怎么比昨天弹得还惨不忍睹。”
      莫离双手离开琴弦,举到耳边,无辜地看着诺紫衣,“所以我早说过我不适合学琴的嘛。”
      “少跟我来这套。你这些伎俩拿去骗骗少主还有用,在我这里使,你当我会信?”诺紫衣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恶狠狠地瞪莫离一眼,似是想到什么,从头上拿下一支珠钗,突然诡异笑了起来,直笑得一旁的雪暖都觉得后背发凉。“上次针实在太小了,扎得我老眼昏花,不然我们今天试试用这个怎样,不知道这扎下去会是什么滋味。”一边说着视线移到莫离的手上。
      珠钗尖尖的一头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想到那黄色的金属刺进肉里的感觉,莫离再也淡定不起来,“诺先生,涟哥哥说明天要验收前两天教的招法,你这扎下去我明天拿不起剑,到时涟哥哥那会不会有点没法交待?”
      关键时候,还是得抬出白涟,说她没骨气也好,说她小人嘴脸也罢,反正骨气又不值几个钱,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这针挨下去,血可是实实在在的从她身体里流出的。
      “是吗?”诺紫衣看向一旁的雪暖,对莫离的话摆明不信。
      莫离也紧张的看着雪暖。
      接受到两人炙热的视线,雪暖点点头,每天花宸都会盯着她们练剑,这本来就是白涟授意的,也算是白涟间接在检验她们的剑法。
      “切。”诺紫衣不甘不愿将珠钗插回发间,转身往门外走,“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一回,我出去一下,你给我好好练着,雪暖你给我盯着,后天再弹成这样,就算白涟在旁边看着,我也不会手软。”
      莫离撇撇嘴,等到诺紫衣离开,站起身对着雪暖一个熊抱过去,“雪暖,我就知道你最好。”
      雪暖蹙眉拉开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我只是实话实说。”
      莫离不明白雪暖这算哪门子的实话实说,不过她并不在意,于她来说,能逃过一劫就好。
      窃喜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在脸上呈现,一眼便可以看穿。
      雪暖看一眼琴,不合时宜泼下一盆冷水,“你后天再弹不出曲子还是得挨那个珠钗。”
      “后天的事后天再说。”莫离耸耸肩,却笑得毫不在意。
      雪暖没再作声,脸上依然冷冷淡淡,但若仔细看,可以看见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下难得出现几分好奇。
      就像她于莫离,莫离于她也是奇怪的存在。平时虽然大剌剌的,但练武时从来没偷过一次懒,甚至曾经为了一招剑式一个人练到大半夜,下棋、书法、画画虽然嘴里常抱怨,但至少也都有好好学,唯独奏琴,却总是故意不上心,哪怕被诺紫衣惩罚的遍体鳞伤。莫离对于奏琴强烈的抵触,即使是向来事不关己的她,也看得出来。
      被雪暖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良久都没等到对方说话,莫离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雪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雪暖愣了愣,眼中闪过犹豫。
      莫离见她神色迟疑,确定她是真的有话想说,“你有话就直说,没关系的。”
      “为什么不肯好好学琴?”雪暖犹豫再三,终究没抵过难得生出的好奇心。
      莫离愣了愣,她本以为雪暖是要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不是说过我没这个天分的嘛,怎么弹都弹不好,我也没办法啊。”
      “你明明是故意不想好好弹的。”雪暖直直看着她。虽然不知道诺紫衣有没有察觉,但莫离奏琴时她都有在旁边看着,总觉得那些乱弹有些刻意。
      “怎么可能,”莫离好笑迎向雪暖眼中的怀疑,“我是真的奏不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清亮,态度坦然,让人无法不相信,忍不住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雪暖收回视线,走到桌旁坐下,“那就认真学,你总是这样,诺先生那的惩罚不说,少主那边你打算怎么交待?”
      “雪暖,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莫离忍着笑跟到桌边,打算再给她一个熊抱。五年朝夕相处,雪暖的面冷心善,她比谁都清楚,“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雪暖皱眉避开伸向自己的那两只熊爪子,“万一你半路翻车或翻船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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