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in Travel(柯哀同人)》听水君

4、04

　　绕遍大半个米花町后，她随便挑个地方就下了计程车。

　　街道上稀稀疏疏地种着几棵樱树，在不开花的季节里，这些树显得普通而平庸。
　　她径自走进一家咖啡厅，拿起账目单才发现自己早就喝惯了速溶咖啡，几乎忘记了其他咖啡的味道，索性点了雀巢。

　　女店主诧异地微笑，将她当成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天真少女，好心地换了杯卡布基诺给她。
　　灰原哀盯着奶泡正中间用可可点出来的枫叶，才记起自己对咖啡兼收并蓄，唯独这种花里胡哨的花式咖啡绝对不行。
　　百无聊赖地用汤匙搅乱精美的图案，她托着腮观察起店主来。

　　年轻的黑发女子斜靠在柜台上记账单，长发遮住半边脸，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灰原哀微微蹙了蹙眉，轻轻放下咖啡杯，又仔细盯着她打量了半天。

　　若果不是她眼花了，那么……

　　那么她的面前，的的确确是站着二十年前的毛利兰。
　　不论是平缓的颧骨轮廓，还是长而直的黑发，抑或是睫毛垂下的柔和暗影，都与那个少女如出一辙。
　　时间倒流的声音隆隆地轰鸣，任凭自己在此时反物理反爱因斯坦，灰原哀慢慢陷进一场洪水。

　　扭曲的光影汇成水流，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灰原哀永远站在江户川柯南的身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注视他。
　　而江户川柯南永远站在毛利兰的背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他只注视她。
　　浪潮拍打中，每个人的侧脸都模糊地显现又消失。在某一刻，每个侧脸都带着同样的矛盾表情。

　　天真的憧憬，莫名的忧虑，一点点朦胧的希望。

　　场景最后定格在黄昏的高杆路灯下。
　　毛利兰约了江户川柯南在那里见面。夕阳的令人微醺的暖光里，黑发的女子蹲下身子，将男孩捋不顺的留海摁进怀里。
　　两个人都在流泪，少年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眼睛，另一只手将那纤瘦的肩背揽进自己的胸膛。

　　路灯后，灰原哀的身影把这整幕的感人温情，生生搅和成狗血的下饭八点档。

　　可惜这不是演戏，没有追光灯给她补个光来造出落寞的长影子，所以她也没能配合地落下辛酸的泪水。
　　她只是轻轻地扯起了嘴角。额前的茶色碎发筛下细细的阴影，她的脸宛若精致的瓷器带了裂纹。只有极细微的破碎，却致命。
　　总有些你明明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人们通常会哭。

　　但灰原哀只是在笑。

　　她用尽三年的力气说服自己做一次可笑而可怜的赌博，她要赌他会赴谁的约。
　　她告诉自己，灰原哀，他不一定就会选那个人，他说不定就选了你。

　　不一定不一定不一定不一定说不定说不定说不定说不定。

　　然后她成功地自我催眠。那时候的那一个“灰原哀”心怀的奢愿，连她自己都看不起都嗤之以鼻。
　　还好在故事的末尾，她明白自己一辈子都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请问，小客人……？”

　　耳边传来温柔可亲的声线，回忆狂暴而寂静的浪涛倏然蒸发干净，她不禁全身一颤。
　　酷肖毛利兰的女店主扶了扶她的肩头，将一盘小甜点摆在桌上，笑道：“你是今天最后一位客人，特别赠送喔。”
　　灰原哀向她颔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拿起了巧克力布丁旁边的汤匙。

　　结账时，灰原哀打开皮夹，自最里的夹层抽出一张有些陈旧的日币。
　　翠色眼瞳的小女孩仿佛就站在她身旁，她鼓舞而欢欣地唤那个名，小哀，小哀。
　　可是盘起长发露出纤细锁骨的女子却落寞而平静地笑，我不再用那个束缚你。

　　很缓慢地，茶色短发的少女摇了摇头，嘴角露出轻浅的笑。然后她将那张钱递了出去。

　　“咦，这是旧制的日币呢，”店主有些惊讶地端详着那张纸币，看到了稚拙的涂鸦，声音一顿，“其实我们收美元的，欧元也可以呀。”
　　她收起钱夹，“不流通了么？”
　　“流通是流通，可是……”女子温润的指尖轻轻拂过线条圈出的笑脸，“您真的不要了？”
　　灰原哀轻轻笑了，拿起手包：“那么，这一餐你送给我吧？这样的话，那张钞票我就送给你。”
　　女子歪了歪头，然后弯起眸子笑道：“好的。”

　　那笑很美也很熟悉，像是从眼睛深处流露的阳光，干净纯然。

　　灰原哀转身出门。
　　外面仍是那条零星种着樱树的街道，她透过枝桠上丛丛簇簇的绿叶昂头仰望，天色温和，午后清新干燥的空气令人精神一爽。
　　回眸再望，咖啡厅简单的招牌上印着奇怪的店名——
　　Rest At Nest。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她颔首理了理披肩上细软的流苏，嘴角轻轻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