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奈桔短篇）》听水君

1、上篇

　　壹

　　我这样的丑陋。

　　天空是湛蓝的，清澈如水晶。
　　我的眼睛是漆黑的，是涌动着恶臭的沼泽。

　　云是雪白的，草是青翠嫩绿的，在风的拨弄下水波一般柔软。
　　我的刀是钝的，绞断太多惨青色的白骨；刀上的血是暗红色的，粘稠地打湿了鞋子。

　　我轻轻舔过刀锋，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每当我看到蓝色的天，雪白的云，青葱的大片草地，我总是在杀人。杀人是我的工作，我的乐趣，我的生存方式。
　　那些人哀嚎着倒下了，然后女人们便媚笑着，赤着冰凉的身子缠上来，蛇一般。

　　死人的惨嘶和活人的狂笑充斥着，我的生命没有寂止。
　　可是那蓝色的天，雪白的云，青葱的大片草地，总是安静而高贵。

　　所以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景色，便会笑了。
　　——和你们不同啊，你们这样的美。但我是强盗，是潜伏在泥淖里的蜘蛛。

　　我，和你们不同。

　　贰

　　最后一次看到那天空草地和云彩，是何时呢。
　　仿佛是千年之前，万年之前了。

　　那时血漫红了双眼。

　　你们恨我么？恨吧，不然怎会一刀刀割烂我的脸。
　　然而多可笑，它本就很丑恶，即使鲜血淋漓溃败腐烂，也不会再为它增色一分了。
　　于是有刀绞断我的骨，有血打湿身下土地，有嘶哑的笑声和女人的媚语响起。

　　我的生命似将寂止。
　　简直，像头顶的灿然星空一般安静而高贵。

　　然后一个女人走来了。我恍惚闻到青草的香气，看到白云浮动。
　　于是我笑了。

　　这世界始终提醒着，我，是丑陋的。

　　叁

　　呐，我是蜘蛛。
　　而你，是白色的蝴蝶。

　　我在绷带下转动漆黑无光的眼珠，看你长发翩然落地，像墨色的流水。

　　你为何总是如此安静，紧抿着嘴唇的侧脸，略带高贵的苍白。

　　可是我，从未美过。
　　我是丑恶，你却是无瑕。

　　就像雪蓝色的天空，无时无刻不在嘲弄我的丑陋。

　　我所想的，没有别的。
　　不过要解下你的发带，撕碎你的白衣红裙，咬破你的嘴唇。
　　我不过想看看，你赤裸时，是不是也像那些女人一样，雪白、光滑、冰凉，会发出甜腻的呻吟。

　　我所想的，不过这些。你怎会不知。

　　桔梗。桔梗。
　　我喉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响，污秽的笑意。

　　然而你的侧脸，永远高贵而矜持，嘴唇紧闭，眼神平淡。
　　你竟嘲弄我，用你的美丽。

　　所以，这欲，就变作微妙的恨。
　　这般轻易。

　　肆

　　我看着你在火中沉睡，黑色的发燃烧着，传来刺鼻气味。
　　你所爱的，被钉在树上，你亲手。

　　于是快意的笑。

　　木柴的噼啪声喧嚣充斥，青草的香味被烟尘遮蔽。
　　呐，你睑下的那对瞳子，可还清澈无瑕？

　　我有力量，而你不再美丽。
　　你终于成为我的同类，我们都，一样丑陋。

　　伍

　　吾名，奈落。
　　是宽广无垠的虚空，是无法逃脱的地狱。

　　然而桔梗啊，你竟逃脱。
　　哪怕是墓土和骨灰做成的身体，你也仍是美丽而不染尘埃。
　　但你终于懂得恨了，你恨着那个背叛你的半妖，你要将他带入地狱。

　　看吧，你们两个，多么可笑。
　　什么爱，最后还不是变作满腔恨意。

　　然而，我呢？
　　你看着我的眼，仍是悲悯的。
　　——我怎许你这样的轻蔑。

　　那名为无双的分身，竟认不得你。他是鬼蜘蛛，是那丑陋下流的强盗。

　　他竟搞错了人，多么可笑。
　　我竟杀不了你，是不是更可笑。

　　但你要明白，我已不是那蜘蛛，我是奈落。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所以我要力量，四魂之玉。
　　有了它，就有了支配一切的力量。

　　有了力量，就……
　　总之，只有力量，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