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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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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接下来进入下一局国王游戏哦!”
夏天的酷热在喝空的瓶壁上蒸出一层薄薄的水膜。雪半放空地靠坐在长椅上,手心里攥着自己的纸牌。热气快要蒸干他头脑中硕果仅存的意识。巨大的阳伞在他额前印出半月形的影子,像是莫名其妙得到了神明的祝福。
——那个眼角有好看的泪痣的女孩子。
弯着眼睛“好好”地笑着,从阿基拉手中抽出一张纸牌,坐回到雪的身边的女孩。
总是有一股好闻的香波味道的长发此刻扫过她的肩膀,鬓角尚有细碎的汗珠凝在上面。从地铁站下行时走路微微带起的裙摆,总会让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雪感到心情都变得轻飘飘软绵绵起来。
——所以,我喜欢她吗?
“哦呀~春居然不在,这就遗憾了。”阿基拉码了码手上的牌,一副踟蹰的样子。Tapioca伸长脖子叼走了自己选好的那张。
——春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他比谁都更想要了解别人的心情,并且从来,一次也没有放弃过。虽然有的时候觉得他太缠人太麻烦,但是时间久了,也会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好像春就是自己的护身符一样,有种只要春待在自己身边,就一定会顺利的感觉。
——那我,也喜欢春对吧?
雪把玩着那张纸牌,是普通的方块J,话说回来,以前他偶尔也会用法语和奶奶对话,那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对话,常常带给雪异常的安全感。
——奶奶是把我养大的恩人。
然后他也渐渐发现,在这座岛上,法语于他,正变的一点点陌生起来。
——我也........喜欢奶奶。
“到我了吗?”
坐在雪正对面的夏树抽走了属于自己的纸牌。他穿着的T恤颜色偏暗,此时已经汗湿了胸前一块,短发被汗水紧贴在头皮上,看起来整个人都快要冒出蒸汽。但是大概因为如果摘下来就会看不到了,所以还是没有放弃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很热的眼镜。
——夏树......夏树他。
教我钓鱼,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帮助我,是一直相信着我的人。
但是......好像不对。
雪眯起眼睛,眼前的方块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模糊起来。
——我喜欢夏树的,好像不是这一点。但如果不是这一点,好像又想不出来了,喜欢对方的理由什么的。
“好了好了,那鬼牌对方块J表白吧。”
“啊?”雪坐直了身子,目光在女孩和夏树间谨慎地扫来扫去。
“什么,雪你是方块J吧?”
“夏树....为什么会知道?”
收紧了手中的纸牌。
脊后有点发凉,明明是大热天。
“没办法啦,我可是鬼牌。”
夏树抓抓头发。
雪咬着下唇看他,身子还是坐得笔直,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敢眨。
女孩子捂着嘴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可乐,亦或是感到尴尬。阿基拉抱着手臂,一脸看戏的表情,眉梢翘得老高。
印度人真开放。
雪还没有想完。
“唔。”
就是一眨眼的速度,夏树的脸在他面前迅速放大放大,随即嘴唇上出现了温热潮湿的触感,还来不及考虑那种触感的来源,对方的身体又迅速固定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好了——”
气定神闲坐回去的夏树大概是想问“还要玩吗?”
但是擦着汗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船长终止了这一切。
之后,有好几天。
雪一直在想,夏树的那个吻。
——如果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吻的话。
为什么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呢?明明只是被要求表白,却做了相当多余的事情。
趴在被子上的雪,把脸埋在枕头里。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呼吸困难,然后自作孽地翻转过身子瞪着天花板大喘气。
雪第一次被人亲吻嘴唇的记忆,是奶奶还给他的。
“雪从医院回家的时候,你的妈妈说着‘好可爱好可爱’之类的话在你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呢。当时雪的爸爸还说‘这下雪的初吻可就没有了,妈妈很狡猾哦。’”
彼时七岁的雪把厚厚的照片册贴在胸口,天真地抬起头望着奶奶
“我的妈妈,一定很爱我吧?”
抚摸着雪发顶的奶奶一如既往平和地笑着。
“是的呢,如果亲吻的不是心爱的人,吻就不算数啦。”
“.............那么,这个也不能算数了。”
傻乎乎地抬手按了按自己嘴唇,得出这个结论的雪,觉得胸口有些奇怪地隐隐钝痛起来。
放学的时候像平时一样开心地扛起鱼竿的雪,被夏树大喊着名字追上了。
“钓鱼也不叫我!该不会是怕输给我吧!”
对方开玩笑地责问他。
“谁会怕输给你啊!!我可是已经比你厉害得多了!!”
雪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店长一样“呀”地跳起来,抱着叮叮咣咣作响的渔具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先到海边的人就赢了!!”
“才不会让你得逞!!!!”
一路追到海边,早已熟悉地形的雪选择往有山崖的那一侧跑去,夏天的特训成果初现,夏树被甩开老远,成就感一下子翻倍。他一路爬下山崖,靠在海边礁石上露出志得意满地表情瞧着半天才赶上来的夏树。
“我赢了。”
“................好啦好啦你厉害。”夏树待气喘匀,抬头确认方位“哦哦,这里不是东海滩吗,因为有山崖一般很少人来的样子。”
“啊.......不知不觉跑到了这种地方啊。”
“不过啊,话说回来,这边可以钓到比那边大上好多的鲇鱼哦!!我之前不怕麻烦爬下来钓过一次,真的是惊喜的体验。”
雪张了张嘴。
他原本想说“那好啊”,然后自然而然地蹲下去像平常一样做钓鱼的准备,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天,你为什么那么做?”
蹲在地上找鱼饵的夏树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却没有抬起头。
雪咽了口唾沫。
他还不想变成那种奇怪的样子,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在夏树开口前一口气把要说的说完。
“如果夏树你是闹着好玩的话.....我觉得有点....”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整件事情的吗。”
雪“啊?”了一声,夏树却“哗啦”一下猛地站起身来,雪感觉到他久违地在发火,他向后退了几步,意识到对方是那种一旦发火就会变得相当难搞的对象这点,令雪极力想想出点什么来平息夏树的怒火,然而他甚至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惹恼了对方。他的嗓子干得发烫,舌头好像被妄想中的绳子扯住了,妄想原本是他的永无岛,现在却拒绝和他做朋友。
他只知道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树默默前进离他足够近的地方。
“你是对我的行为感到困扰吗。”
他说的言简意赅。
雪左右看了看,有所顾忌地半垂下头,琢磨着自己手指上的纹路答道“行为倒也......并不是很让我困扰......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动机.........如果这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
“我的动机就是我喜欢你。”
雪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不是特别惊讶。
这很奇怪,仔细想想的话,表白和被表白的双方都是男生。
但是雪并没有在这种地方产生违和感。
相反的,在那一刻,他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在欢喜地战栗着。
“就是那个答案!”
它们欢呼着对雪说。
雪有点不置可否。
但他没有去怀疑夏树的真诚。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认真的思索之后,轻声说。
“我希望你能允许我考虑一下。”
这就是平凡无奇的告白。
仔细想想的话,比起其他人的告白瞬间,也没有什么特别。
虽然两个主角性别一致,但是除开这些,确定了夏雪两人一生轨迹的这句话,竟就是被这样以稀松平常的语气,稀松平常的场景,被夏树稀松平常地说了出来。
很多年之后夏树对雪说起这一年夏天的事情,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当时没有冲我脸上马上揍来一拳主要是因为你血液里溶解着浪漫的法国做派吗?”
已经被岁月和眼前人磨练的油嘴滑舌的雪大人高深莫测地盘起腿,歪着头说:“谁知道呢。”
或许早于那个时候之前我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了吧。
这是雪一直没有告诉夏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