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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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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靖擎苍向来以洒脱行走江湖,那么他敢用脑袋打赌,他从未见过叶长离这么淡定的小孩。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他特地出面,将南宫凤芸安置在镇长家,至于镇长感到万分荣幸能和纯阳宫弟和万花谷子扯上关系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可,叶长离明明只比南宫凤芸年长两岁而已,那份淡漠从容的性子,却不是短短两年就能学会的。
这里……是乱葬岗啊喂!不是什么娱乐场所啊!
“活着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何况是死了。”
叶长离淡淡地道。不过他在心里补了一句,除了对招的时候或许会很恶心。
“哈。”
靖擎苍一笑,真是古怪的人:“吾九岁时,还不过在纯阳宫中悟剑而已。风君,你呢。”
南宫风君有些讷然:“吾九岁时,还在谷主门下,听谷主讲解花间游的心法变化。”
“长江后浪推前浪。”
靖擎苍感叹了一句,眼见月上枝头,他向着枝繁叶茂的树上一比手势,三个人同时掠了上去。
而从这简单的轻功中,便可以看出三个人的武学风格。
靖擎苍动作轻盈,举手投足之间,带有仙风道骨,南宫风君灵动飘逸,一举一动,犹如翩翩温雅公子。叶长离却是未见有所动作,轻飘飘如一叶着清风,飘然落在二人身侧。看得另外两人不由称奇。
月亮越是上升,三个人越发的觉察到了不可言喻的感觉。周遭的空气中,充斥着鬼魅般的气息,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再加上穿越这个事实,叶长离绝对相信这个世界有鬼怪存在,连毒尸都能出现了,其他的还有可能假得了吗?
突然,靖擎苍眉头一皱,右手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另外二人不要发出声响,同时让他们向下看。
说不怕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都说藏剑山庄的人神经线都长,可那就算是个没神经的,看到如此情景,想来也不会能多淡定。
这片乱葬岗,是处在一片树林之中,就在树林的另一头,一队面无表情的,颇有些青面獠牙的人,在两名没有蒙面,但也看不清五官。身体粗壮如油桶,浑身散发着金属般光泽的领队带领下,摇摇晃晃地跟随前进。看不清五官,是指他们脸上综合交错着无数道疤痕,眼睛也向外凸着,足有铜铃大小,鼻子被削了下去,只剩下两个孔,足够维持呼吸,嘴唇的肉亦是不见,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圈圈绿气,自那勉强可以称为‘口’的器官中呼出,格外襂人。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更有甚者,那队伍之中,有些人,肚腹裂开,肠子向外流着,也不知道疼一般,兀自前行,仔细看去,那些哪有一个是活人,却不知是如何行进的。或许,秘密在那两名领队人身上吧。
直到那一队诡异的队伍行的远了,靖擎苍这才对那二人一歪头,示意悄悄跟上,尾随着那队伍想要去的目的地。
这一路走的不近,偶尔还会有几声野狗的叫声传来,间或几只夜不能寐的鸟儿,发出喳喳的声响,处处透露出诡谲。
曲亭山下。
也许,这座小镇曾经繁华过。
也许,这座小镇,曾经有过绿柳参天,泽荫苍生。
也许……一切,也只是也许。至少如今,昔日盛景,不复存在。但,至少还有些留下来的人,安静地生活在这,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平平淡淡,谁也想不到,一场将要灭顶的灾难,就这样被人化解了去。
一口逐渐冒出青烟的井,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两名身着黑衣的人,守在井边,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嗤嗤”两声破空响声,两枚石子准的不能再准地打中二人的死穴,两具尸体扑通扑通倒地,看不出还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南宫风君看着出手杀人的叶长离,心中一凛,靖擎苍颇有些戚戚焉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瓶,将其中所有丹药尽数倾入井水之中。顿时,井中传来噼里啪啦,如同开锅,又像是产生化学反应的那种声音,片刻之后,青烟不再,井水也恢复了不波的安宁。
纯阳宫不单擅长道法,更擅长驱邪丹药。这与万花谷相比,虽有相似之处,却又有本质上的区别。万花谷医的是人,纯阳宫治的是鬼。
只是……
眼看着那一群穿肠烂肚的人,抑或该说是尸,摇摇晃晃地,穿过村镇的边缘,向着更加偏远的野葬坡行去,那两人的死,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叶长离的心底,更是升起了不安的感觉。
也许……只是前哨而已。真正的鱼,在后面。
那两名没有五官的人,领着这一群摇摇晃晃的妖,挨个挖掘着或是深埋地下,或是只用一领草席裹着,草草埋了一半,被野狼啃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它们的口中,塞入一枚白色的小药丸,这些尸体,便无一例外,犹若傀儡一般,加入到了队列之中。
这些动作,持续了很久,直到此地再无尸可挖,才有另外几名同样蒙面的黑衣人,自暗中诡谲地出现。
“十五十六失去联系,该是被人察觉了。”
干涩的声音响起,黑衣人中的一人,眸光宛如黑夜中的豺一般,散发着不似人类的阴毒光芒。
“将这些贱民都杀了,何来麻烦。”
另一人裂开嘴,笑声异常难听,怪异。他指的,自然是小镇中的居民。原先他们便分了两种做法。一派人觉得,应该由水源中下毒,这样,可以保证尸体的完整。另一半人则认为,应该用杀戮的手段,让那些该死的人,激发出生命中最强大的恐惧。
而这些……自然以那负责下毒的二人,失去联络而宣告统一。
“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
叶长离的声音,幽然响起,在这空兀寂静的夜中,格外冷厉。
他的人,便在他的声音尚未落地之时,已如一头猎豹,迅捷无比地出现在人群之中,而后,一柄重剑,当头而落。登时,一片劲气激荡。
正是藏剑山庄独门身法,鹤归孤山泉鱼跃。
靖擎苍一皱眉,这小孩……真是坚硬如石的心智。
杀人,杀妖,杀……尸?
他和南宫风君古怪地对视一眼,对平静如山的叶长离,除了佩服,只有佩服。
“真是,自幼本道爷被师尊教导如何济世收妖救人,就是没教过如何将尸体再杀一遍。”
虽然构不成威胁,但是……够恶心。
那一具具散发着臭气,身上爬满白色小虫的尸体,口中发出不明的嘶吼,用它们的手,嘴,向他们撕扯,撕咬着。
慢慢地,南宫风君发觉出了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叶长离是在和人拼生死,而他们,却是在和尸体论胜负?
这小孩……真阴险。
靖擎苍顺手折了一根树枝,驭气覆于其上,以枝为剑,他自然是不想让宝剑蒙尘的。
那一地的尸块,着实让人质疑,这一位,当真是济世救人满心仁爱的道长么?
眼见靖擎苍一人对付这些尸鬼绰绰有余,南宫风君便将目光落在了叶长离身上。他……一人独斗四名蒙面人,真的没有问题么?
叶长离的心智,坚硬的可怕。
他没有任何负担。
原本,他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命运的不满,便一直压抑来着。所谓人命……如果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人,拥有过的一切,那么,他将会从心底变成一个……冷清无情的人。
天下人的命,是命,天下人的命,也不是命。
同样的,人,和牲畜,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罢了。
人可以为了生存,杀掉动物,残戮它们的尸体,吃掉它们,以求活下去,那么,人便没有资格说谁残忍,说谁无情。
杀人而已。
真的是……如此而已。
剑花飞闪,一团团,一簇簇,晶莹剔透,恍如冰花,爆开无数碎屑,异常夺目。
他手中的剑,不像是在杀人,倒像是……寂寞独舞。
藏剑山庄的剑,谁也捉摸不透。
显然,四名蒙面人,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让人如此难以应对。
叶长离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自他为中心,突兀地卷起一团剧烈的龙卷风,无数道剑气自手中剑迸射而出,与黑衣人手中淬毒黑锥相互碰撞间所产生的火花,就像是夜空中忽然升起一团刺目的红日,好不留情地用那夺目的光芒,收割着不属于光明的生命。
这一刻,他似乎是……为了杀,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