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与你虚度光阴》关山卖酒

9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戴续随意地卧在沙发上，看着广场上绚烂的烟火把夜空装饰成一片花海。不禁想起去年今日，心中萧瑟，满身冷寂，一时感慨万千。凌桀哄睡了玉衡，出来看他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举着酒杯，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酒淡如水，一股香精味，嫌弃地说道“你喝的这是啥？”
　　戴续笑着揉揉他脑袋，把人搂进怀里“对我来说叫酒，对你来说叫含有酒精的饮料。”
　　“想喝什么口味的，我调一杯给你？”
　　“哎呦，果然是追到了就不珍惜。以前你好歹还会猜一下我心情怎样，然后决定调一杯什么样的酒给我。现在连猜都不猜了么？”
　　“以前，你是客人，当然要费脑筋。现在……”
　　戴续翻身把人扑倒“现在我是谁？”
　　凌桀仰起脸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现在，你是爱人，不用猜。”
　　戴续捏着他的下巴，眯着眼问他“我想……喝凌桀这杯酒，你是什么口味的？”
　　“嗯……那得你亲自尝过才知道……”
　　“那我从哪里开始尝好呢？”戴续低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扰了这暧昧的氛围，戴续不甘心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坐起来接了电话，“爸，怎么了？”
　　“儿子，睡觉了么？”
　　“还没。”
　　“凌桀在你身边吗？”戴续不明所以地看了凌桀一眼，凌桀识趣地起身走向了厨房。
　　“没有，你说吧。”
　　“今年想让振邦带着振阳一起回来过年，你找个机会问问凌桀看他是怎么想的。”
　　戴续停顿了一下，还是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爸，我不同意。我问他，他一定会同意的。但是，他心里实际上高兴不高兴还需要问吗？那个人把他伤的这么深，现在还要跟他在一年最喜庆的日子里坐在一起吃饭。这饭他能吃得下去吗？”
　　“我也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你觉得不行就算了。”
　　“爷爷的意思吧？一年有这么多天，非要在过年那一天吗？如果他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了。”
　　“小续啊，你爷爷年纪大了，你二叔、小叔年纪也不小了。凌桀也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孩子，大家总归是一家人，难道还能一辈子不见面吗？”
　　“是啊，至少小叔还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但是凌桀的妈妈都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儿子长大！”
　　“戴续！”
　　戴续的少爷脾气发作起来“爸，爷爷是你父亲，二叔、小叔是你兄弟，那么凌桀呢？如果你也把凌桀当家人，当作跟我一样的儿子的话，你今天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还是那句话，他回去，我们就不回去。就算回去了，我也会当场走人。”
　　他挂掉电话郁闷地揉了揉脸，出去之前又放松面部表情扯了一个笑容才开门出来。凌桀坐在餐桌边，扬了一下眉示意他坐下。桌子上放着一杯热红酒，香料和水果的香气氤氲在空气里。戴续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几乎没什么酒味，浓郁的果香和清甜，顺着喉咙热乎乎的一直暖到胃里。
　　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房间里只能听见老钟表走动的声音，凌桀也不催促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个……问问我过年回去要准备什么你们爱吃的东西。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但是，看你想知道，就，还是告诉你吧。”
　　“哦”凌桀了然地点点头“还以为是问戴振阳能不能回戴家。”
　　戴续正在喝东西的手停住了，选择自暴自弃“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啊？说真的，你才是女侠的亲生儿子吧？哦？是吧？是吧？”
　　“不难猜，家底都交给我了，除了他还有什么是不方便我知道的。”
　　“我已经拒绝了，告诉老头他要是回去，我们就不回去。”
　　“阿续……”
　　“停！”戴续放下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在家里没有人可以让你和玉衡受气，这是我的底线。”

　　第二天，凌桀想了想还是给舒雅琪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阿姨，我没有原谅他。但是过去的事已经放下了，在一起吃顿饭没问题。毕竟，他早晚都是要回戴家的。”
　　“小桀，他就是想回来，那也得你点头才行。现在你和阿续才是戴家的主人。你们第一次回来过年，他回来干嘛？等我回去就批评他爸，一把年纪了，说话没有分寸。孩子，你记着，在家里不用委屈自己，更不能委屈自己。这件事小续做得对！”
　　凌桀拿着手机觉得眼眶湿热，嘴唇抖了抖，“我记住了，谢谢阿姨。”
　　大年三十，果然只有戴振邦带着戴承回来过年。戴承看着玉衡和两个爸爸在一起其乐融融，独自在角落里闷闷不乐。凌桀也许是被他看向玉衡的眼神刺痛了，回去的路上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对戴续说“阿续，他想回就回吧”。

　　正月十五，戴续和凌桀按照女侠的吩咐早早就回了戴家。三个人在院子里打了半天雪仗都有点累了，于是在卧室里补了一觉。中途舒雅琪进来叫人想让他们陪她出去买东西。戴续看凌桀睡的沉没舍得叫他，就自己先陪舒雅琪出去了。凌桀睡醒睁开眼看着窗外的落日余晖映在雪上，橙红的光影犹如油画一般。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他自嘲地揉揉脸，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也开始矫情起来了。
　　他看见戴续和玉衡都不在屋里，于是拿着手机一边下楼梯一边想给戴续打个电话。先是听到噔噔噔跑步的声音，正要告诉玉衡不要跑，就觉得右腿上被猛地撞了一下。一来他刚睡醒反应还不够灵敏，二来被撞的太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于是整个人直接踏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凌桀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浑身酸痛，摔在地上的戴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楼下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戴振阳一把抱起戴承，紧张地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小承，摔到哪儿？宝宝，先不要哭好吗？告诉爸爸，哪里疼？宝贝，乖……”
　　凌桀咬牙爬起来，坐在地上抬头看到戴振阳虽然神色焦急，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戴承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他，关心他摔到哪里，有没有受伤。
　　小朋友趴在爸爸怀里肆无忌惮地痛哭流涕、撒娇吵闹发泄着委屈，即使原本就是他自己摔倒的。
　　“凌桀，你摔哪了？”戴振廷随后跑过来，立刻蹲在他身边。
　　“伯父，我没事，就摔了一下，缓缓就好了。”
　　“从楼梯上掉下来怎么是缓缓就好了呢！说的胡话！”戴振廷转过身要背他起来。
　　“不用了，我都多大了，不用背。”凌桀扶着墙壁想自己站起来，结果右腿一用力钻心的疼，差点又跌倒。
　　戴振廷一把扶住他的手“多大了在我这你也是孩子，听话！”
　　这时候戴振邦走过来背对着他半蹲着“凌桀，好歹你叫我一声二叔，我背你理所应当的。还是，你想让大哥背？”
　　凌桀一时拒绝不得只好趴到戴振邦的背上，被背回了卧室。戴振廷拿着冰袋和医药箱进来，坐在床边帮他脱鞋袜。
　　“我自己来。”
　　戴振廷一把按住了他的脚，“听话！”他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出去看看小承吧。我看他哭得厉害，大过年的一直哭，爸该不高兴了。”
　　戴振邦不放心地看看凌桀，点头转身出去了。
　　戴振廷先帮他冰敷肿起来的脚腕，然后检查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伤。他看到了凌桀右腿上的伤疤。
　　“这是，怎么弄的？”
　　凌桀向下抻了抻裤腿，“雪天开车的时候出了车祸。”
　　“在美国的时候？”
　　“嗯，在美国的时候。”
　　戴振廷看着他腿上的伤，想起刚才凌桀看着小阳安抚戴承时的眼神。那眼神根本不像二十八岁的大人，更像是一个八岁的被抛弃的小孩。他看着别人的爸爸疼爱孩子时内心的羡慕和失落。
　　可是八岁的小孩会向往、会嫉妒、会忿忿不平。但是凌桀的眼神里是渴慕，是认命，是平静无波。他很渴望，却已经明确地知道自己不会拥有。这份冷静的背后是多少次失望的叠加，这份认命又源自于多少年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戴振廷觉得心里像针扎一般，细密的刺痛连着怜惜“很辛苦吧？在美国那几年，一个人带着衡宝。”
　　凌桀平静地说“还好。”
　　“凌桀，对不起。”戴振廷抬起头看着他“我单独给小续打电话的事，你阿姨还跟我说你后来也给她打过电话。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抱歉。”
　　“您别这么说。我能理解，没有怪您。”
　　“你能理解？”戴振廷摇着头笑着说“你现在跟小续真是越来越像了。凌桀，我现在可能没办法立刻就把你看得跟小续一样。毕竟他是我养了快三十年的臭小子。但是，我会在心里慢慢把你变得跟他一样重要的，给我点时间。”
　　戴续一回来就听说凌桀从楼梯上摔下来，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小叔干的？”他转身就向外走。
　　戴振廷一把拉住他，“你怎么一碰上跟凌桀有关的事就跟个窜天猴似的，是小承跑楼梯的时候撞倒的。怎么，是你去揍他还是派你儿子去揍他？”
　　舒雅琪也跟着进来了，关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外伤？”
　　“应该就是扭了一下，养两天就好了。”凌桀实在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关心，有点不自在。
　　戴振廷拍拍戴续的肩膀，“我看他右腿还有旧伤，明天还是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不要留下隐患。”
　　等人都出去了，戴续抱着他躺在床上生闷气“看来以后我得随身带着你，我走哪儿，你跟哪儿。”
　　凌桀放松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地说“阿续，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