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天下不乱

11、第十一章（小楼一夜春雨）

　　整个御医宫都浮了种浓厚的药香。沉甸甸的。仿佛积蓄了生命。
　　东吟走到床边。站定。椅子虽然就在面前，但，只要能站着，他决定是不会坐着的。被包扎好的虚莲安静的躺在床上，脸白的几乎透明。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呼吸几不可闻。一双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看着虚无的空间。

　　“为什么要阻我？”虚莲忽然开口问。声音缥缈的好像不是尘间。一双眼睛却仍看着那无尽的虚无，仿佛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幻影。
　　半响，东吟的声音响起，干巴巴的好像刚从极地取出的冰块。“职责所在。”
　　“好。”虚莲似乎想笑。嘴弯了弯，闭上了眼睛。
　　药香好像更浓了。东吟忽然有种莫名的压力以及恐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溜走，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逝去。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变化。那种仿佛破茧而出的，蠢蠢欲动的，带着无限未知的变化。
　　东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发现屋内那汇总沉甸甸的药香不知何时混入了酒香。那种复杂的香气使得一切都朦胧起来。连带着整个空间都有种虚无的感觉他近乎惊恐的回头，却见床上的虚莲已经慢慢坐起，一只装了药酒的葫芦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中，此时，正仰着头，微张着嘴，药酒一滴滴的从葫芦里已极慢的速度流出，晶莹的液体慢慢的落在微张的红唇内，落在那粉粉嫩嫩的舌尖上，轻轻巧巧的一勾一卷，小小的喉结就上下的滑动，吞入腹内。胸前已经裹好的白纱渗出了血迹。
　　虚莲的脸愈发的白，唇边的笑容却渐渐的扩大，如同一池春水，眼睛也随之流转。顾盼生辉。
　　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东吟居然想起了紫漓临走时所说的那两个字：妖孽！
　　“妖孽……”
　　虚莲忽然说。他回眸凝视东吟，笑吟吟的道。东吟一愣。
　　“你可是正这么想的么？妖孽，妖孽……”
　　虚莲慢慢的道。红红的唇，白白的牙，那个词在他嘴里翻了一个个，他忽然扭头，伸出那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笑对东吟道：“你说，我是妖孽么？”
　　东吟眼皮低垂，竟觉目光无所至所。不由得一阵沉默。面前的虚莲仍是那个样子，可东吟就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初见虚莲时就知他原本样貌甚好，美则美矣，但在东吟看来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此时，他明明重伤在身，却见他眼波流转，盼顾间神采飞扬，竟可让人神失。面上陡增光辉。唯觉光彩照人。细寻之下，却仿佛是那么一种媚气自骨中生出，丝丝络络的牵上去，透过血脉，自皮肤中渗出。
　　“你为什么拦我呢？我知道是你职责所在，可是，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急？”
　　虚莲看着东吟，一双眸子深的如夏夜星空。有那么一会子，东吟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话。却见虚莲手轻轻一挥，瞬间，无数樱花从天而降。
　　东吟一怔，花雨中，却见虚莲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隔着花雨看来，竟好似如梦如雾！
　　“职责……职责……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痛恨这两个字？！每个人都有他的职责，时时刻刻铭记于心。我却只是只狐。我不知职责也无视职责！我不明白，不理解，却要接受他人的职责！我甚至怀疑，职责，是否是可以充当借口？！”
　　虚莲来到屋子的中间，双手举起，似乎想接住那些花瓣。花却纷纷从他指尖滑落。
　　“你知道么？我是因漓儿而死。”
　　“她曾经这么问过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爱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你？在我的梦里，她是这么一遍遍的问。一直的问。流着泪的问。我听了好多年。即使是在梦中，那种悲伤的感觉也一直深入我的心里。”
　　“她认为我们是一胎双胞，面目相同，情性相近。得到的也应该是一样公平。”
　　“可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
　　“她刺了我一剑。在那个特殊的时刻。那是我的秘密。我们狐族的秘密。本只有至亲才能知道的。当初的这种设定，原本是因为那里面包含有信任，有亲情。有着最浓厚的感情。可是……”虚莲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背叛，也是同样的……”
　　那花雨瞬间好像变成了鲜红。不知道几世之前的樟树下，那飘散的樱花是否也沾染了孪生兄妹的情仇，冲破时光，一直飘落至此？
　　东吟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在御医宫里的这间小小的静室内，仿佛五感全失。
　　“我不是想找她报仇。”
　　“她是漓儿。她是我的妹妹。”
　　“我们血液相连。这点，永远都无法改变。”
　　“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说出了她想说的全部的。她把离刃刺入我的心口。而我，却连说出的机会都没有。也许，已经隔了很远，几个轮回。可那句话，我还是要对她说出来。我要找到她。你知道么？东吟，没有人可以阻的了我，无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