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练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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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六，皇上又一次征讨噶尔丹，启行率军往宁夏，京城留太子监国，八阿哥也如愿跟随费扬古大将军一同出征。此番出征已是胜券在握，经过两次对准噶尔的西征，噶尔丹部下的军力已大不如前，士气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这次皇上的目的就在于斩草除根。如此一来宫中上下并不同上次征讨时那般紧张，大臣，太子，阿哥，以及后宫的人都放平了心态。
康熙帝至定边，准许蒙古人在定边、花马池、平罗城三处就近贸易，允许汉人与蒙古人在边外一同耕种，各自约束，勿致争斗。此番行军也大有视察边疆，巩固当地统治的意味，而至于打仗，康熙到很放心他派出的费扬古和马思哈的先遣部队。
留在宫中的我自然也没闲着，这几日来，原来的肩伤已恢复的很好，手也有了提笔的力气，于是四阿哥上午到宫中办理政务，下午便来翊坤宫教我练字。
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胤禛身上披着件御寒的斗篷，他进屋脱下披风，走了过来。
“四阿哥吉祥。”
“免礼。”他示意我起来，又走到我的书桌前，“这笔墨纸砚准备的倒是很齐全啊，湖笔、徽墨、宣纸、歙砚样样金贵啊。”
“这是皇上赏的。”我回答到，心里边明白估计四阿哥是在嘲讽我不会写字就用这么高级的笔墨，真是暴殄天物。
“皇上的确很喜欢你，那我们就开始吧，你先写几个满意的字，我看看。”说完他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捧着茶杯细细品茶。
我提笔写字，却因为手部无法掌控力道而颤抖地写不好，但是为了不让胤禛太瞧不起我，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有模有样地写了起来，可惜天不遂我愿，写出的字真是惨不忍睹。于是我干脆换了张纸，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力图控制自己的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浪费了五张纸后，我终于写了令自己还能看得过去的几个字，于是战战兢兢地叫胤禛来看。
“天道酬勤。”他看着我写的四个字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写的不好，不用你笑。”
“从这四个字就不难看出，你的书法真是一点功底也没有，横不平竖不直，转弯处生涩，该提笔处不提笔，字的比例也不对，总之……”他抬眼看到我一脸怨念的表情，“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没有。”我撅着嘴说。
“那就是，不服？”胤禛拽出一张纸，大笔一挥，天道酬勤，四字一气阿成。
好吧，我承认他的字实在是我难以企及的，字的整体布局和谐，行笔时无半点犹豫，气韵高古，浑然天成。
“服，服，怎敢不服，还求师傅好好教教我。”我谄媚地笑着。
“我从小就模仿皇阿玛的字，但又更加丰润些，学字第一步是临摹，这样你先照着我的这四个字写五十遍，明天我来看你有没有点长进。”
“五十遍！”胤禛你真是欺人太甚，我伤刚好，你是要我残废吗？
“不够？那就一百遍了，明天我来查！”说完他披上斗篷就要走。
“喂，不是，一百遍，你……”丧心病狂吗？
“再说一句话就两百遍了！”他露出一抹坏笑走了。
好！看在是皇上下旨让我练书法的份上，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
“我练！不就一百遍吗？我还怕了不成！”
天道酬勤，天道酬勤，我这样努力，一定明天让你看到这四个字哑口无言，哼！
“小姐该吃饭了！”静雯叫我道。
“不吃！”
“那小姐喝口水吧！”
“不喝！”
“小姐这样不吃不喝地怎么行啊”静雯忧心忡忡的样子。
“哎呀，这吃吃喝喝喝的事情哪儿有我练字着急啊？我要练不好明又该让四阿哥一番奚落了！”
“这四阿哥也真是的，我家小姐手刚好，写字多困难啊，他倒好让您写一百张。”静雯磨着墨说。
“好了，好了，静雯你赶快去干别的活吧，花都浇了吗？叶子都剪了吗？院子扫了吗？衣服上的花绣了吗？笼子里的鸟喂了吗？给鱼换水了吗？香炉里的香填了吗？昨天说好的插花瓷瓶送给太后去了吗？”
我看静雯张着嘴，呆了的样子。
“如果没有，还愣在这干嘛？快去啊，你站在这儿我心不静，怎么练字。”我插着腰道。
“是，是，小姐我这就去。”静雯一溜烟地跑走了。
送走了静雯，我继续练字，终于写完一百个后，抬头一看窗外竟然已是黑天了，拿着最后一幅字好好欣赏了一番，这四个字跟胤禛的看起来，至少已经有八九分像了。
第二天午时刚过，胤禛又准时来到了翊坤宫给我上课。
“师傅，请检查作业。”我把一摞纸递给了他。
他拿过来翻了翻，“真是一百张啊？”
“那还有假？我可是昨天写了一天呢，今天早上醒来胳膊抬不起来了。”
他拿出最后一张，细细看看了看，“倒是有些长进！不过细节之处还有待提高。今日你就练练基本功吧，横竖，弯钩，点都写写，我看看你是怎么行笔的。”
“今天还要写啊？我手疼啊……”我故作娇弱装。
“刚练一天就想放弃？”他挑眉看我，“这事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皇阿玛下旨让我教你，若是你学不会，皇阿玛岂不是也要降罪于我？”
我看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尺，“你要干……干什么？”
“嗯，为了更好的督促你学习，我就带了个戒尺来，你要是偷懒呢，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哦！”看着我一副欲哭无泪要崩溃的样子，胤禛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手里拍着戒尺，啪啪作响，天哪，看来此时的四阿哥还是有些童心未泯呢……这种吓唬人的事情他也笑得这么灿烂。
于是乎，我每写一笔都提心吊胆，加之昨日用手过度，这时从指间到胳膊浑身酸疼，而胤禛呢，一手拿着书看，又不时地监督着我，害得我不能偷懒半分。刚想歇一歇胳膊，戒尺就敲在了胳膊下面。
“胳膊抬高一点。”
过了一个时辰，无聊至极的练习开始让我精神涣散，我看着前面的香炉，从龙嘴喷出一缕缕的青烟发呆，突然啪的一声，感觉我的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四阿哥，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吼道。
“不狠，怎么让你长记性呢？”他一副风轻云淡，什么事都没做的样子。
胤禛你一定是个有严重虐人倾向的人！我……我忍了，等我有一日发达了，不，好像我再发达也发达不过一个未来的皇上啊，唉……报复不成，我也要跟四福晋还有德妃娘娘告你一状。
一天手快废了不说，还挨了三次打，庆幸的是未时四阿哥就出宫回府了，而且他见我着实可怜便没留作业。
接下来的几日里四阿哥基本就是这一个教法，不过正如程太医所说一开始手上的酸痛会更严重，但是过了几日倒是会很有进步，比之前恢复的更好。
“若不是我逼着你练，恐怕你的伤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还有你这些基本的笔画也都成型了，明日起就开始真正地练字。”四阿哥终于在第六天拿着我的字，略带赞赏地说道。
“谢师傅夸奖！”我带着成就感说，真是天道酬勤啊，哈哈哈！
二月二十六日康熙抵达宁夏，三月初便派费扬古将军帅先遣部队探查敌情，并且尽力围剿清除外围埋伏的军队，又命令昭武将军马思哈选精兵二千进击。虽然清军实力占优，但是毕竟对大漠地形不甚熟悉，迷路遇风沙，或是遭埋伏也是有的，我不禁开始担心胤禩，他第一次参与打仗的事情，不知是否能够平安，能不能完成任务。
“你不必过于担心，八弟前两天随军有信回来，说前方战事尽在掌控之中。”四阿哥看我总是走神，不由地安慰道。
“哦。”我点点头，继续练字。
“你为何总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呢？”他发问，握住我手中的笔，“明明你心里很在意他的，为什么不给他写封信呢？”
写信？我曾经也写过，只是恐怕再无机会给他看了，我走到书架前，从最上面的隔层取下了那只小木箱，打开了铜锁，里面装满了一封封信，略带着尘埃的味道。
“这是去年你们出征的时候我写的，一来战事紧张，二来我不想让他分心，都没有随着寄回军营。我对胤禩的爱不比他对我的少，只是有些事我想不明白，而他也不懂得我想要什么，权利金钱，身份地位我并不在乎。”
胤禛向前一步，“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是因为你全都拥有，而八弟呢？你身份门第在满族的格格里面数一数二，阿哥们的福晋里面都还没有与你能并肩的，你享受这一切，不知那些命中没有你幸运的人心中的想法。你可以不珍视，不珍惜你拥有的，你可以随随便便地视那些权利地位为粪土，可是八弟他不能，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过片刻？”
看着胤禛的眼我茫然了，是，我哑口无言，也许我真的没从他的角度考虑过问题，也许是我一直以来过于自私了。
“他是爱你的人，但他也是皇子，他也要为自己的现在和将来打算。他有些话可能不愿意对你说，但你应该知道，自从他跟你在一起以后遇到了多大的阻力，你也能看到他得到皇阿玛赏识后，又有多少人站了出来打压他和良贵人。你们在一起本就需要太多的前提，他首先就需要能够保护你的能力，你可知道太子曾经几次三番地私下里奚落他，逼不得已转而又以你的安危来威胁他，你知道他离开你是被逼无奈的选择吗？他怕太子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我慢慢明白，那日我与他在钟粹宫最后的吵架，原来他早就下定决心离开我，才会在言语上步步紧逼，即便他知道可能会伤透我的心，他也要说出来，好让我死了心，不会有一丝愧疚。为何我竟然没有感觉出来呢？
“四阿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低垂着头，一滴泪花溅落在信封上，胤禛递给我了一个手帕。
“别哭了，你明白就好。我们继续练习吧。”
之后的每一天，四阿哥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高冷，而是细声细语地教导我，而他手中的那把戒尺也消失不见了。他说前些日子那样做是让我收敛性子，能够专注地静下心来，如今练字应需要有张有弛。
窗外的桃花开了，透过窗纸外面一片朦胧的淡淡的粉色，春日暖暖的阳光让一室明媚，诗巧配置的暖梨香散发着幽幽的香甜。四阿哥每日陪我练字，很认真地站在我旁边歪着头看我写字，一笔一画他都要有所点评。经过快一个月的练习，我的字大有提高，手也恢复的不错，其实内心里还是很感激胤禛的。
“提笔，转弯处还需要多琢磨。”
“我是琢磨了，可是手在精细上的处理还是不好，而且也不知如何掌握力量？”
“不如我握着你的手写一次，你好好感受，来手放松。”他让我握好笔，又我住我的手，一起行笔写字。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我与他一同起笔，落笔，提笔，感受到手部力道的变换，甚是感受到他的气息的变幻，闻到他一呼一吸散发出的淡淡的青薄荷的香气。我能用余光看到他的侧脸，他和胤禩还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更加锋利一些，皮肤要黑一些。
“原来是这种感觉，字仿佛是跟随着呼吸写出来的。”
“嗯。你自己再练一练。”他松开了手，走到我的古琴旁抚了抚琴，开始独自一人陶醉于琴音之中。一室静谧，只有幽幽的琴声传来，我似乎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惬意、安心与释然。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练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