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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杨夫人散步回来,自己院中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小厅的红木坐椅被人搬出来,倚在合欢树下,杨临风坐在椅子上,手上玩弄一根细细的柳条,自然也是院中折的。
      见她来了,微微致意:“雨浓姐姐。”
      她娘家姓戴,雨浓是未出嫁时的名讳,当初家破人亡卖入官宦人家为奴,一直未改。与丈夫初识之时杨临风便这样称呼,正式入门方规规矩矩叫一声嫂子。
      “二弟如今声势正劲,果然是换了个人。”
      “人还是那个人,如同雨浓姐姐你,十年过去仍是性子不改。”
      她遣走身边的人,无视小叔子咄咄逼人的气势:“就算死了,我也是你嫂子,十年前你大哥迎我进门,从此以后我便是杨家人,长嫂如母,直呼名讳算是失礼,言语轻佻更是不敬。”
      “是么?”他气定神闲:“那要看你配不配做杨家人。”
      四目相对,她冷笑一声,自觉事出有因,杨二不是那种光打雷不下雨的人,突然出现定然十拿九稳,要挟还是威逼?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
      “二弟,好好的,何出此言呢。”
      “十年前爹曾断言,你只贪图大哥的地位家产,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大哥生平第一次顶撞父亲,成亲那日喜轿拦着不让进门,那番情景依然记忆犹新。”
      “我爱不爱你大哥,这世上只有你大哥自己知道,待我当着他的面儿替你问一问如何。”
      他毫不接招:“有些话,也该当着大哥的面儿说说。”
      “哦?”
      “身为长嫂不顾礼教,与他人私通生子,杨家蒙羞,大哥脸上可还有光?”
      她一向淡然自若,闻言顿时沉来脸来,声音都变了:“荒唐!”
      等着脏水泼来,没想是一盆毒汁,沾边就烂的致命污蔑,名节一事关乎生死,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但最好可以打包塞回造谣者的嘴里。
      “陈记药铺的掌柜说,有一年冬天你的贴身丫鬟领着位郎中进玉风堂诊脉,末了开了方子,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前去抓药,那药……是妇人堕胎所用。”
      “胡说八道。”她抬起头,目光灼灼:“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假使大哥知道了,疯的是他罢。”
      赏雪带人诊脉确有其事,遣易岭抓药也确有其事,若非杨临风提及早已忘得干净。本是小事,为何突然挖出来做成一支长矛,戳在心口使人毫无还手之力。所谓诬陷从来不是莫须有,而是半真半假有意掺杂,那么真实可靠又细节逼真。
      “面对人证,大哥会相信么?”
      “早知你不地道,原来还是个二皮脸。”
      “我是什么不重要,你行为鬼祟令家族蒙耻,大哥这顶绿帽子戴得好正呐。”
      “这么说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他丢去手上的柳条,似笑非笑:“好好的,为何干涉我和薛子赫的恩怨?只差一步就能扳倒他,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多久?他是外人,我的亲嫂嫂竟然为了外人当众让我下不来台。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大哥为了玉风堂,大哥抹不开情面,我能,而你任由别人摆布,坏我好事。”
      “人活一世,为一己之私没什么不对,何必去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了怀风,我必须保住他的羽翼,二弟你一表人才,何必做那些无耻勾当,落得斯文扫地。”
      “一表人才?”他冷笑连连,抬首望了很久从枝叶中透出的光:“十年前爹让我暗度陈仓,光彩荣耀都给大哥,而我……就算再有才干,也是众人眼中的窝囊废。我也姓杨,也有统领江湖的本事,只因他是大哥,就要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里。”
      不甘心很正常,所以才在他立下大功之后委以重任,权位与薛子赫一字并肩,尽力弥补过往的一切。听这弦外之音好像不止不甘心,大有吾可取而代之的意思。
      女子不安于室,男子不安于朝,都是大大的祸害。
      他已经手握大权,一个堂主的位子,真的连手足之情也不顾了?算起来,这厮今年三十有二。男子三十而立,该立的时候蹲着,像话吗?
      诬陷通奸这么恶心的杀手锏都亮出来,等同彻底撕破面皮,话说得敞亮是根本不怕她传出去,传了又有谁信。
      “今后薛子赫的事我不会插手。”
      “识时务,俊杰也。”
      他得到想要的,十分满意地离去,回去凳子还没坐热,手下飞奔来报,夫人在家中自尽了。
      刚才还好好的,纯属误传罢?
      眼见为实,他遣人核实消息的心思都没有,亲自折回去,只见原先清净的小院乱成一团,丫鬟们有端盆打水的,有拿衣服穿戴的,几个小厮合力将棺木抬进屋中,没人发现多了一位袖手旁观的不速之客。
      “二公子好清闲。”任适秋从厢房闪了出来。
      “听说夫人出事了。”他茫然四顾:“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哦,你不知道?”
      “我又从何得知。”
      “方才夫人的贴身丫鬟告诉我,一个时辰前你来过这里,之后她便衣冠不整地服毒自尽。”
      这个女人为什么自杀只有老天爷知道,杨临风只想指着这些质问的人骂一声荒谬。也许自觉被人要挟没有活路,也许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也未可知。自己离开时她衣冠挺整的,至于为何突然不整,鬼知道啊。
      “二公子一向不羁得很,怎么连自家嫂子也不放过。”薛子赫同他前后脚,此时立在身后。
      他丝毫不乱,头也未回:“污蔑我不要紧,夫人的清誉岂容玷污,薛大哥说这话前可要掂量掂量。”
      “好好个人,说没就没,二公子亲自和堂主解释罢。顺便说一句,已有人通报堂主,应该正在来的路上。”
      杨临风顿时气焰全消,默默无言地瞻仰遗容去了。
      他们走出院子,今天的天色与平时不同,灰溜溜的,大风将至的片刻宁静。自从偶遇之后不欢而散,还没这样并肩走在一起,任适秋早已忘了那日的不愉快,见他面沉似水,主动说道:“夫人告诉过我,她的身体最多拖到年底。”
      “难道明知死期将至厌倦轻生?”
      “这是第一层,第二层绝对和杨怀风有关。”
      “或许抓着什么把柄……”
      “她明显站在我们这边,杨怀风欲除之而后快也很正常。”叹息一个接一个:“连敦敦都说最近有些不祥的预感,每天心里毛毛的,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孩子。”
      别说孩子,他连续几晚通宵失眠没好意思说而已:“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假使有天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杨临风问一句话,堂主还会一如既往信任我们吗?”
      “什么话?”
      “凛义山庄为何纵虎归山。”
      她怔了怔,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当日还用得到,所以忠肝义胆不容质疑,要不怎么说秋后算账呢,偏等那个时机。她承认自己从未真正信任过杨怀风,所以不被别人信任情有可原。薛子赫不一样,堂主生死之交,多年的异性兄弟,不是一句质疑就能抹杀。
      “夫人出此一招,大概是想赌一把,就算无法将杨二置之死地,至少使其收敛,有一阵子不敢造次。”
      “夫人去世,你的靠山就没了。”
      她又一次停下脚步,不得不承认他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
      “该换个落脚的地方了。”他顿了顿:“李宗没什么本事,看起来还靠得住,你们……远走高飞罢。”
      “李宗?”
      “比起大多数男人,他算正经的。”
      “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要和李宗远走高飞?好吧就算我想远走高飞,不一定非得和你指定的人吧?”
      他有些晕头转向,对方说的义正词严,这种事也没必要掩饰,难道真有误会:“我以为……别人都知他属意于你,而你和他过从甚密,一不小心就搞错了。”
      “这么说都怪我咯。”
      “不,不,不。”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我的意思是,他配不上你。”
      “我这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谁配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不,不,不,那是混账话,我一时昏了头,你别介意。”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夫人自尽,堂主自顾不暇,杨二急于撇清自己,余者人人自危,哪有人注意到你的行踪。我再帮你一把,包管不着痕迹。”
      这厮何时谦恭有礼擅长自我批判了,更有助人为乐不求回报这样的稀有美德:“怎好劳烦。”
      “你救我一命,这情未还。”
      还情就还情,干嘛一股喜悦之色。
      盯着薛子赫的脸看了良久,不得不承认这个全身而退的机会好诱惑。问题是,怎么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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