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香》暮迟

16、第十四章 初恋

　　“公子呢？好几天没见到他，又跑到那儿玩去了？”
　　夏丞相在又一次进宫被飞然挡回来后，问着府里出来接应的总管。
　　“回相爷，这几天倒是奇怪，公子已经几天没出过府了，一直呆在后院里看书练字，也没见他叫姑娘进府。”
　　“哦？突然怎幺回事？病了吗？”
　　“没，听过云轩管事的刘旭说，公子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哼，他不给我出去找事倒是给我省了麻烦。跟刘旭说他要什幺就给他，只要别让他跑出府去就行，这几天我没功夫管他，。”
　　“是…呃…”
　　“还有什幺事吗？”
　　“公子这几天确实是没出什幺事，但是今天逐月阁的老板来说，好像前几天逐月阁里出了点问题。”
　　…
　　凤进到相府已经是第九天了，从上次云楚看完戏转身离去后，这几天凤的日子清闲了许多，除了正常的整理书房的工作外，云楚没有再像原来一样使唤凤东奔西跑，甚至这些天凤连云楚的脸都很少见到。见不到面凤倒是很高兴，趁着闲来无事，和听竹跑了几趟将军府，查询‘重要物品’的方位，可惜几次下来凤与听竹把将军府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所谓的‘重要物品’。
　　云楚却完全不同，从那天起，云楚有意不见到凤，也很少到书房拿书，有东西要用就派人去书房取，完全隔绝了与凤的联系，但本来就烦躁的心情，不但没有平复，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是到了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云儿平和笑脸的地步。有时云楚会不自觉的往书房的方向走，走到门口却又被自己的行为吓了回去，在屋外喝茶看戏也会无端把台上的情景与那天云儿的表演相重合，结果本就多变的性格更是把过云轩的下人弄得精疲力尽。
　　“这张桌子太小了让我怎幺画东西，你去，把书房的桌子给我搬过来。”云楚坐在后花园的水池边，又一次大声对身边的下人发着牢骚。
　　“啊？是！”刘旭已经被累了一上午了，碍于反抗的话可能会被整的更惨，他只好咬牙冲旁边花园里干活的几个工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谁让你叫人了，我是让你去。”
　　“公子！书房的桌子可是紫檀木的！我一个人去搬？”管事刘旭不敢相信的询问着。‘那么大的紫檀桌子抬到这儿要累死人啊！’
　　“对，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云楚不耐烦的皱着眉说道，“还有，那边的，给我去到那棵树上摘个果子下来，放在桌子上，我要画。”
　　“是！”
　　没法反抗，下人只好走到树下，把衣服塞到腰带上，往树上爬。
　　云楚通常只要不闹到前院去，在后院里无论闹得怎幺天翻地覆，丞相都不会管，所以下人们只有任命的由他蹂躏，可是像这次这样频繁的使唤人速度，还是头一次，知道主子肯定心情不好，能逃的人都跑到前院帮忙去了。
　　看着正以难看的姿势抱着树干往上爬的下人，云楚皱起的眉索的更紧。
　　‘怎么一样的动作会差这幺多。’云楚想着。
　　前一段云楚使唤凤的时候，也让凤到树上去摘过果子，当时凤故意装作笨拙的样子，也像这样抱着树干往上爬，还摔下来好几次，摔得满身是土，可就算如此那时凤的样子还是让云楚觉得格外可爱，爬上树拿到果子后，凤显露出来的灿烂笑容更是让当时的他看的失神，而此时爬树的虽然是他身边的贴身侍从，长相远比凤要俊美许多，可看在云楚眼里就像一只笨拙的鸭子，摇摇晃晃的晃得他头疼。
　　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管事刘旭一头冷汗的走了回来。
　　“怎么回来了，桌子呢？”
　　“公子，不好了，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等您呢，叫您现在马上过去。”
　　“丞相大人回来了，这两天他倒是清闲，有时间来后面看我了！”云楚苦笑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这…您到书房就知道了。”刘旭低头说道。
　　丞相会抽出时间到他后院来肯定不是话家常，每次都是要挨上一顿骂，云楚早就习惯了，也不多问，放下笔转身往书房走去。
　　好久没进过书房的门，再次进入让云楚的心里充满了各种感情，他期待着打开门后能再次见到那张平凡的脸，看他东奔西走的收拾东西，又担心真的看到了，自己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陷入那平静的温柔之中。
　　犹豫的推开门，里面并没有那个平凡的身影，屋里只有夏丞相一个立在桌前，云楚失望的走进房内，关上了门。
　　“丞相大人驾临有什么训示？”
　　“我早就提醒过你，老实一点呆在院子里，不要把事情弄大，事到如今我怎么做你可不要怪我。”
　　“这几天我可都没出去给你惹事。”
　　“这几天你的表现还算不错，可前几天在逐月阁里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不用我提醒你吧。”
　　“我已经跟许老板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叫他别跟你说还是让你知道了，你想怎么处置我。”
　　“处理好？把尸体都运回府里来处理掉就叫处理好了？你是故意想让人查出来这件事跟相府有关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事情的轻重！为了一个女人跟人打起来，还招来了官差，要是让太子那群人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准备就功亏一篑了！”
　　“被杀的是我的人，我也没有出手，是四皇子带人杀了我的侍卫。”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许老板都说了，是你叫侍卫上楼挑的事。既然你都知道是四皇子为什么还要暴露身份？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以他的才智想查出你的行踪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居然还想叫你的那些侍卫对他动手，恐怕他一眼就看出那些侍卫的身手来路，现在已经在追查你的下落了。”
　　“那时他身边就带着一个漂亮公子，看着好像也不会武功的样子，我才让人动的手，谁知道他的武功居然那么强，竟一个人就对付了我派去的十几个高手。”
　　“四皇子的武功不在五皇子之下，府里的那些杀手算的上什么！还好后来许老板给你找了个替罪羊顶事，混过了那些官兵，但四皇子那边的事就麻烦了。”丞相沉声说道，哼！这阵子老是挡老夫的路！先是让燕回春医治太子的毒，又不知道从那儿找来个麻烦，居然解了十夜拿来的药，看样子他们也要行动起来了。”
　　“你不是说再过几天皇上病好就会再采取行动吗，既然是那个十夜出手应该万无一失才对，他们行不行动又有什么用，到时候那个东西一到手你不就大功告成了。”
　　“你以为事情那么容易吗，这件事我布置了这么久，一步走错就可能满盘皆输，你却处处给我惹麻烦，你知不知道这次你打草惊蛇惊动了四皇子，若是让他发现了你的身份，提前做起防范，几天后的计划有了变动，再想找到下手的机会就不会那麽容易了。”夏丞相大声训斥道，“那几个知道密道和逐月楼事件的人许老板都已经处理掉了，包括你在那儿的那个相好，密道我已经叫人封上了，以后你别想再往那儿跑，这几天也是，四皇子一定会到处查探你的身份，你给我乖乖在过云轩里呆着，不许到外面露面，我会加派这里的人手。”
　　“不许我出楼？”
　　“对，连后花园都不许再去，你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安全，我会让可信的过来照顾你的饮食。”
　　“不行。”云楚大声抗议道，“我可以留在楼里，为什么连我的人都要换到，你真的要把我当笼子里的鸟养不成？你要是换走我的人就别期望我会乖乖的呆在楼里。”
　　“你说错了，你当然不是鸟，鸟可以等主人厌烦了放他离开笼子，可我们是父子，血缘是永远剪不断的，你注定要和我栓在一个笼子里，等事情办好后，我们还要一起入住皇宫的金笼子。”丞相走到门口打开门，对里面狠狠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这两天你给我先在书房好好想两天，等把一切都想好了再找人来叫我。”
　　说完，丞相从外面关上了门，等云楚反应过来冲到门口，门已经被人锁上，窗户也钉上了木板。
　　“给我听好。”夏丞相对着门外的下人说道，“公子这两天面壁思过，谁也不准打扰，也不许送吃的东西进来，违者五十大板。”
　　说完，理也不理云楚撞门喊叫的声音，向前厅走去。
　　夏丞相和众人走后，凤悄悄从房上探出头来。刚刚正在书房看书突然听见脚步声，就从窗户窜到了房上，谁知道是老狐狸在这里准备要逮儿子入瓮，凤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发觉得老狐狸为了得到皇位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落地听见屋里云楚还在试图撞开房门，凤深深为云楚的境遇感到同情，虽说之前曾跟他发生过不少冲突，还被他呼来唤去的折腾了几天，但现在想来这任性妄为的性格应该也是丞相一手造成的不能怪他本人，所以凤决定稍稍帮他一把，顺便从云楚那里问出‘重要物品’的下落。
　　从厨房偷拿了几份点心和一壶酒包在布包里，凤悄悄潜回书房。书房的门虽说被上了锁，但对凤而言只是形同虚设，熟练的撬开锁进到屋内，只见云楚已经放弃了挣扎，眼神呆滞的靠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被木板钉死的窗户。
　　听见开锁的动静，云楚以为又是丞相，不理靠近的脚步，仍是呆呆的盯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丞相大人还有什么训示？”云楚盯着窗子冷冷说道。
　　“公子…您…您饿了吧。”
　　听见好久没听到的熟悉声音，云楚一下收回神来，回头惊喜的看着那个让他几天里夜不能寐的人。
　　“云儿！你怎么会进来的！”
　　“奴才，偷拿了管事的钥匙。”
　　“你不能在这里，快点出去，要是让人发现不会放过你的。”心里虽然高兴，可还是为云儿的冒失行为担心，云楚紧张的看看关着的房门说道。
　　“我不怕，公子这是我从厨房找来的，您先吃点，剩下的藏起来，老爷不准给您送吃的，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云儿！”
　　云楚看着桌上打开包裹中的食物，又看看云儿担心的脸，感到心里充满了甘甜幸福的感觉，这是他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几年里从没感受过的温暖感觉。
　　“公子，快吃啊！”看云楚呆看着自己不动，凤把一块点心拿起来递到云楚嘴边。
　　‘快点吃，吃了东西还有事问你呢！’凤心里想着，对云楚摆出温柔的笑脸。
　　陶醉在云儿温柔的笑容里，云楚张嘴让云儿把点心喂进嘴里，抓住了他收回去的手。
　　“我对你总是恶语相向，又故意耍你让你出丑，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云楚问道。
　　“奴才…奴才是公子的下人，对公子好是应该的。”
　　看着云儿羞怯的低下头，颤抖的睫毛掩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忽闪着，云楚心里一直压抑的某个东西似乎消失了。
　　“公子？
　　云楚突然拉过凤让他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从椅子上站起来，就靠进了凤的怀里，搂住了凤的腰，凤被突然的举动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这样让他搂着。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云楚靠在凤的怀里，安心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的怀抱。
　　“小时候姐姐还住在后院里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搂着我让我靠在她怀里哭，那时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是不能见人的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走出这个院子。”云楚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因为嫉妒姐姐能有自由，而不愿在她面前示弱哭出来。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她跟我一样，也是只没有自由的鸟儿，她出嫁后这个院子就变得更寂寞了，连一个可以静听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公子，虽然奴才听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但奴才会听您说的。”
　　云楚抬眼看着凤的眼睛笑着把他搂的更紧。
　　“不要总是奴才奴才的叫自己，我不喜欢。”
　　“奴才…呃，云儿会听公子说话的。”说了好几天的‘奴才’，凤一时还不习惯别的称呼。
　　“我其实并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想有一天到塞外去，盖一间小小的木屋，牧马放羊的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可是就连这么平凡的愿望我也没法实现。”云楚把头埋回凤的怀里，接着说道，“别人都以为我是一个只会享乐的好色子弟，其实我喜欢去那些地方也只是想找人陪陪我，那种地方总是热闹的让人忘记寂寞。在外面惹事也是希望能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即使知道这样会破坏他的计划，我也想要去做。”
　　云楚说着叹了口气。
　　“这次跟他闹翻了脸，恐怕以后真的那儿也去不了了吧。”
　　“只要公子低头为这次的事认个错，我想老爷还是不会太难为公子的。”
　　“你说要我向他低头？”
　　“一时的低头并不等于公子认输了，虽然云儿不知道公子和老爷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但是
　　如果一直被关在这里，那公子就真的输了。”凤说道。
　　“你说的对，若是一直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不要说到塞外去，我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被逼疯了。”
　　“没错，公子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毁了自己，去跟老爷道歉吧。云儿虽然这些天被调到前院不能侍奉公子，但知道公子身体健康，还是会为公子高兴的。”凤对云楚摆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但是公子到底跟老爷之间出了什么事？老爷又为什么要把公子软禁在这后院里呢？公子不能告诉凤吗”凤眨着眼睛看着云楚问道。
　　“这我不能告诉云儿。对不起，不是我要瞒你，而是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危险，我不能让你有事。”
　　“没关系公子不用为难，云儿只是想更了解公子而已。”凤笑道。
　　‘本想引起话题让他透露重要物品的信息，看来是要从别处入手了。’
　　“云儿。”云楚握住凤的手盯着凤的脸，看着这个温柔善良的男孩，觉得自己从前怎么那么傻，眼前的人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让人无法放开的珍宝。
　　“等一切结束之后，跟我一起逃到塞外去好不好？我从前的设想只是一个人，但是现在我的梦想里加上了你，陪在我身边吧！让我照顾你。”
　　“公子！”
　　云楚站起身来，轻柔的抚着云儿的脸，对着这个平淡而美丽的人，心中溢满了无限的柔情。
　　多少年来出入于花丛之间的他至今才真正感受到，情为何物，对于云楚而言眼前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初恋。
　　慢慢靠近云儿柔软的唇，云楚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着，渴望着眼前的人，他收住揽着云儿腰身的手臂，把自己的唇贴向云儿的唇。
　　看着靠近的脸，凤下意识的用力逃出了桎梏的手臂，。
　　“公子，不要这样。”凤装作羞怯的低声说着，低着头不敢看前面。
　　“呵呵，是我太心急了，云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看着逃离自己怀抱的人儿，云楚无奈的笑道。
　　他的云儿是那么的纯净无暇，怎么能向对那些女人一样对待，要耐心些才行，他要的是云儿的心，不能因自己一时的欲望吓跑了他。
　　“过来这里，我不会再做奇怪的事了。”云楚伸开手臂，说着。
　　凤低头走近几步，让云楚抓着自己的手。
　　“刚刚我说的你还没给我答复呢。等一切结束后，你愿意和我到塞外去吗？就我们两个。”云楚问道。
　　“恩，云儿…愿意。”凤怯怯的说。
　　‘塞外吗？先不说感情，若是云儿身无旁物，他应该会抛开一切跟这个英俊的男子远走高飞，过着平淡的生活吧，可惜我不是云儿。’凤在心里想着，‘即使是以后，我要的平静生活也不会是到塞外没有人烟的地方，享受别人呵护的幸福。我更想要回到云州，和听竹继续开几家分店，研究我的新产品，逗珃生气，看珃笑，而不会是远离人群，重新回到从前隔离人世般的生活。’
　　凤在心里叹着气，没有注意到，他的未来里已经被自己留下了珃的位置。
　　“这样就好了，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好。”云楚开心的笑着，以后的事可以慢慢来，只要云儿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好。
　　“公子我要回去了，我怕不早点把钥匙还回去管事会发现。”
　　“恩，好你快回去把，明天我就去向丞相认错，过几天丞相的气消了，我就想办法把你调回后院来，到时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恩”凤转身拿了装食物的布袋，回头看了云楚一眼，笑着回头走出了房门。
　　依依不舍地看着离去的背影，云楚脸上又显出了幸福的笑容，自从遇到云儿以后，他的心里就被装上了幸福的感情，云儿就像是上天派给他的礼物，弥补他这许多年的寂寞。如果这是一场梦，只希望梦永远都不要醒……
　　从书房出来，凤看了看周围。
　　‘来到相府已经是第九天了，明天皇上的病就可以痊愈，而丞相那边也会采取行动，所以之后几天都不能留在相府里，一定要想一个好方法逃出去。’凤想着，看着不远处管事刘旭正带着几个家丁正往前院去，马上潜了过去。
　　“阿嚏！”
　　“谁！”刘旭停下脚步喊道。
　　“是…是奴才。”
　　“你是…你不是在书房干事的云儿吗？还在这里做什么？”
　　“奴才…奴才没干什么。”凤说着往后拽拽藏着的布袋。
　　“后面藏着什么？给我拿出来。”
　　几个家丁听令上前从凤的身后拽出布袋，交到刘旭手里。
　　“这是什么？还有饭菜的味道。”刘旭说着看了看凤临近的书房。
　　“好啊，你小子去给公子送吃的是不是？胆子够大的啊！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不要啊，管事饶命！云儿也是怕公子身子受不了，您就饶了奴才这次吧！”
　　“拉下去，这是丞相的命令。”刘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凤交给了几个家丁，说完就转身离去，漏过了凤上挑的嘴角和眼中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