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沫辞Voivic

7、1

　　你以为我爱的是富贵荣华，红墙绿瓦，我要的只不过是你当年送我的，那一枝栀子花。

　　第一章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月之久，桑荑并不知道，第一个要许下心愿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忽然有一天，她小住的客栈忽然来了不少官兵打扮的人，嚷嚷着要找桑荑姑娘。

　　“桑荑姑娘，我们奉命来寻你，还劳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桑荑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中的世界，但还是不要给不相识的店家惹什么麻烦的好，于是桑荑并没有询问太多，冲着带头的官兵点了点头，“我就是，走吧。”

　　桑荑猜，这恐怕就是第一个许下心愿的人了，能够摆出这样的阵势来寻她，必定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吧。想到这，桑荑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伏夜，那个位高权重的人。桑荑冷笑，看来幽冥给自己找的第一份差事竟然如此让人不快。

　　不过桑荑只是猜中了一半。

　　的确，寻她的是个位高权重的人，但她却没有想到，这个位高权重的人，竟是当前的国母，凤仪九天的皇后娘娘。

　　桑荑这个人比较相信面相，就她来看，眼前的这个女子，眼中的绝望，倒是多于她周身的生机，就好像泥潭中的一朵栀子花，明明不是莲，却要硬生生的将它插在淤泥之中，不得存活，即将凋谢，唯有眉心的一颗朱砂痣，让这个人看上去有一丝生机。

　　“桑荑姑娘，”座上的女子微微开口，旁边的侍从训练有素，看到主子开口说话，纷纷都退下去了。

　　“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有什么不能满足的愿望，竟要我一介平民来帮您。娘娘可知道，我的愿望，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实现的。”

　　“这个我自然知晓。”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不屑，“你觉得，我身为皇后，就应该满足了么？身为皇后，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了吧？看来你们都是一样的。”

　　桑荑微微一怔，“娘娘这样说，难不成想要之物，凡间并没有？”

　　“我只是想知道，有一个人，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听闻他死了，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只是想，他若真的死了，你便让他活过来，他若是没有死，烦请你找到他，我要他亲自对我说明一切。”

　　于是，皇后开始告诉我，那个故事，那个关于她和他们的，栀子花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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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前冬至，夜幕下的将军府显得安详平静，谁都没有注意到抱着一个刚刚降生不久的女婴离开的男人，那个女婴，眉心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娘告诉我，要我拿着玉簪去将军府，说只要将军看了这个玉簪，便会收留我。那时候若不是娘病重，断然不会让我去什么将军府，我知道娘是为我好，但我却不能丢下她一人。但是第二天我就发现，娘竟然自尽了。

　　我不知道这是为何，我只知道，那一日，我便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孤儿。

　　从小我便受尽了冷落和嘲讽，没有爹的照拂，甚至我从来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我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娘对我说，我没有爹，自小就没有，所以我没有姓，只是叫瑛娘。

　　自小娘就教我刺绣，娘说，女人总要学些本事的。家里的补贴全靠着我和娘的绣品支撑着，但我们毕竟人单力薄，家里也没剩下什么银两，以至于最后，我只能变卖所有的家财，草草的将娘埋葬，只拿着一根簪子，去到我从没有去过的将军府中。

　　我将簪子递给了将军府的门口守卫，等了些时候不见有人出来，原以为终究是娘安慰我才说了那些话，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又怎么会和将军府上扯上什么关系，没想到我刚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只见传信的守卫匆匆的赶了出来。

　　“姑娘留步！”

　　我转身，诧异地问道：“不知守卫大哥还有什么吩咐？莫不是这簪子还要还给我？”

　　守卫恭恭敬敬的将簪子递给我，“将军请姑娘府上说话。”

　　这下子倒是换我慌张了，毕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姑娘，哪里懂得什么礼仪之道，仅仅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些罢了。一路上有守卫带路，我只要乖乖地跟着就好，但是明明让自己冷静下来了，却越靠近内院越是紧张。

　　“姑娘，请进吧。”守卫将我带到了貌似书房的门前，将我一人留下便走了。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无非是来这里投奔什么亲戚，套口饭吃罢了，自己的亲戚嘛，十有八九是做饭烧水的下人，我这辈子恐怕只见将军这一次，无论出不出丑我也无妨了。想到这，我便心平气和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没有看到血气方刚的年轻将军，也没有看到满脸胡渣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只是一个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眼角略有皱纹的中年人而已。不知为何，见到这个人，我紧张的情绪慢慢地就平和下来了。

　　“民女瑛娘，见过将军。”我俯身跪下，施以大礼。没想到的是，这位将军竟然亲自走过来将我扶起。

　　“瑛娘......你可是瑛娘？”

　　我却被他这一句话吓到了，堂堂的大将军怎么会认识我一个无名的女子？难不成真的如娘所说，我们会与将军家攀上亲戚？不过将军的后一句话说出来，才是彻彻底底的让我吃了一惊。

　　“瑛娘啊，没想到，十八年未见，我的女儿都长得这么大了。”

　　他的......女儿？

　　于是我就像是雕塑一样在原地呆住了，以至于后面我被两个丫鬟带下去沐浴更衣，再带回来给将军和夫人请安，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哼，不就是个庶出的女儿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脸面找回来，真当自己是小姐了。”

　　“夫人！”上座的大夫人对我冷嘲热讽，这才让我慢慢地回过神来，原来这些都是真的，我不是做梦，而将军的一声呵斥，不仅是大夫人，当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将军只是呵斥了大夫人，后来我才知道，大夫人是当今圣上的姑姑，是长公主，将军自然要让她三分。

　　“小姐，请奉茶。”身边一个丫鬟端来了一碗茶，我接了过去，跪在了将军和夫人面前：“给将军和夫人奉茶。”

　　说完将军哈哈一下：“傻丫头，还叫将军？我是你爹啊！”

　　“给......给爹......奉茶......”

　　“哈哈哈，好！我女儿十八年在外历练，不愧是我刘允德的女儿！如今女儿归来，这些年你和你娘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吧。你娘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也已经重新将她安葬。现在，我赐你名刘锦年，庆祝我儿在你锦绣年华之时得以回到爹的身边啊！以后瑛娘便是你的乳名，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府上的二小姐，若是有人胆敢对你不敬，不论是何人指使，老夫定不会饶过他！来来来，瑛娘啊，和爹来说说话，你们就都下去吧。”

　　说着爹将我扶起，其余的人，包括大夫人，都下去了，眨眼之间，这厅堂中就只剩下了我和这个刚刚认来的爹。

　　“刘......爹，瑛娘想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爹很慈爱的看着我，微微的点了点头：“瑛娘尽管问。”

　　有了他这句话，我抬起头：“爹，你爱我娘吗？为何这十八年来都对我们不闻不问？娘告诉我我没有爹，我知道娘这时伤心极了才会这样说。爹，你告诉我，为什么？”说着我不禁伤心起来，若不是眼前这个人，对我们不闻不问，娘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瑛娘啊，是爹无能，对不起你们。当年的旧事，既然过去了，爹不能再弥补你娘，是爹当年的懦弱。你放心，今后爹一定会好好的待你。瑛娘，你记住，你娘，是我这一生，最钟爱，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

　　听到这一番话，我又流下了眼泪。娘，你听到了吗？你现在，可否安心了？

　　这时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小厮：“禀告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很久之后我都在想，若是当时我没有犹豫，退了下去，是否就没有了后来的故事。

　　若是没有后来，我也许就可以平平淡淡的，做一辈子将军府的小姐，平淡的嫁一个人，然后平淡的老去。

　　但终逃不过那五个字。

　　一见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