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傳說》冰螢

4、第 4 章

　　04.
　　愛知變得有點奇怪。

　　蓮發現，打從那天愛知拿著一張帶有魔力的純白卡片前來找上全海域裡最博學多才而且難得地對人類也有著幾分了解的自己來分析後，愛知坐在蓮的洞穴裡對著那張卡片發呆的時間與日俱增。

　　蓮知道愛知是個很容易便陷進自己世界裡的人，思緒一旦糾結於某點上便會把所有的想法展現於臉上，過於天真而易懂，一目明瞭簡單得如同仍未染上任何色彩一樣，又或該說是沒有經歷過什麼必須把一切給藏匿起來的傷痛。

　　真有趣呢，愛知。

　　不管是當時即使帶著膽怯與猶豫的表情卻還是向著蓮走了過去，向著被他人所畏懼著就連愛知自身也無法擺脫的來自潛意識裡面對壓倒性力量時的那份恐懼根源伸出手來。還是現在夾帶著無數無法釐清的情緒拿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卡片，愛知他總是輕易而毫無自覺地越過那條由眾人一同認定的界線，茫然不知地遠離那些重覆的安定。

　　──抱歉，我沒想到這裡會有別的人魚！真的很對不起！

　　從沉睡中被外力打斷而醒過來的蓮睜開鮮紅眼眸，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的樣子只是下意識地望向眼前那一團慌張得就連尾巴也不斷擺動的藍色身影，看起來就像是人魚們不曾知曉的某種陸上生物一樣。

　　蓮甩動比起純紅的髮色來得偏橘紅的尾巴，又或該說是不存在於深海的瑰麗玫紅，像是為了映襯出蓮所有的紅髮紅瞳尾巴才會是如此難得的色澤。

　　往另一方向想，也許，這當然只是也許，是為了與眼前那個藍髮藍瞳藍尾巴的人魚相對才會生成紅髮紅瞳紅尾巴。

　　反之亦然。

　　當然還沒睡醒的蓮那時候還沒有浮現這樣的想法，他只是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然後頭一歪──

　　『小心！』

　　『你沒事吧？』就在愛知接住了那個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倒下的人後，愛知連忙低下頭查看對方突然倒下的原因。

　　……

　　…………打呼聲。

　　………………啊，連嘴巴也微微張開來了。

　　這就是蓮跟愛知相識的經過，也就是這件事，把蓮從長得早已連時光也褪色的沉睡中喚醒。

　　如同此時。

　　『蓮？』愛知的聲音劃過沉重的水域傳進蓮的耳際，那是過去與未來皆為重疊的嗓音，本該是清晰明亮的音域卻在蓮心裡留下一絲湹年庼病

　　──要是你能夠早一點出現。

　　──在我沉睡以前便出現在我面前的話。

　　『呵呵，我剛剛只是在想一點事情而已。』蓮幾近於反射性地微笑起來，這是一個無法改掉蓮也不曾打算去改變的習慣。『愛知你突然提出這麼一個要求，真讓人懷疑你到底清不清楚那後果啊。』

　　『可是……』愛知垂下眼簾，雙手緊緊捉住那張純白色的金屬卡片，那緊握著的手像是要從卡片裡獲得一些勇氣來。『可是我還是覺得我必須得去見他──那個人類。』

　　『可即使是這樣說，這代價也太大了。』蓮捉起自己的頭髮，讓那一根根紅絲在修長的指尖上劃著一個又一個的圓形，漫不經心的態度看似隨便地敷衍著站在洞口的愛知。『更重要的是，變不回來的哦。』

　　『一旦作出決定，便無法回頭。』

　　『只能夠一直痛苦著，作為醜陋的人類活下去。』

　　『才不是！人類並不都是醜陋的！』過大的聲線讓愛知不由得一愣，可是愛知這陣難得激烈的反應卻只能讓蓮冷冷地瞥了愛知一眼。

　　就在這個瞬間，愛知才彷彿頭一次認知到眼前這個老是漫不經心、不分時間地點便會睡著的懶散傢伙真的是眾人口中所說的「魔女」，感受到那些能夠教一切折服似的力量。

　　『哈，愛知你有跟那個人類相處過嗎？我想大概沒有也不可能有吧──要不你沒可能回的來。』眼眸裡盛載的明明就是熾烈的紅，可愛知卻只能從蓮的眼神中看出冷意來。『你壓根兒就什麼也不知道，就這麼輕易地說出這般天真的話來。』

　　愛知下意識地想要再反駁，可是他也知道蓮說的對，對於異族，一直深居於海底的愛知真的是什麼也不曾了解，除了他們不能在水裡呼吸以及沒有像人魚一樣有著尾巴這些表面上的特徵外，愛知對那個當時救下的人類一點也不了解。

　　有著不同的身體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認知的另一種生物，無法只因外貌上的相似便胡亂推測他們能夠友好共存。

　　要不，人魚也不會選擇隱居於遠不見天日的深海，獨自過著安穩不變的每日。

　　『我睏了。』在這個封閉的小社會中獨樹一幟的魔女用著愛知熟悉的慵懶腔調打了個呵欠，也沒有理會愛知的反應便自行游回那個躺開的巨大甲殼裡，隨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後便閉上雙眼。

　　事後才反應過來的愛知就只能安靜地替蓮把巨大的甲殼的上蓋掩好，讓蓮能夠有一個安穩的睡眠。

　　直至對方再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