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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中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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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秋风萧瑟,皓月当空。
在银辉的衬托下,带有万花独特挂饰的马车,满富古韵风味。松木马车载着四人缓缓行驶着。帷幔下的少年,凝望着那轮皎月,似是在与它交流。
那少年一袭紫黑色锦衣,怀中抱着一件白色锦衣。对面坐着一位男子,身着仓黑色袍子,正垂头小憩。
男子忽而抬头看向他,笑道:“一定能赶到。”
叶英回想那日,东方宇轩建议自己用药草洗浴,以尽快恢复往日的体魄。那日想若是他这幅病怏怏的模样回去,势必会惹来父亲的不高兴,便答应了。
可迄今为止也没想到,那药草浴一泡,醒来便是中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身体恢复的完好如初。可他心中这最在意的节日,很有可能会错过。
如今他只得望那一轮明月,期冀它能指引他顺利归家,与家人团圆。
东方宇轩又说:“别怪我留你,这可是为你好,我是个医者,得从你的病情酌情考虑你的要求。虽说那名女子运功替你去除了体内的断肠草之毒。这毒折磨你那么久,已在你体内扎下根基。你必须靠调理,才可真正将那毒排出体外。在这之前,你一定不能再中毒。”这语气平平淡淡,没有夹杂情绪波动。
叶英垂眸不语。
自那对话后,过了许久,马车内都没有声响,但却与这荒山野岭的寂静截然不同。马车轱辘声同那蝉鸣、鸟雀声音萦绕于山峦之间的天然音乐作对比,显得分外扰人。
坐于叶英左侧的承露打破这良久的沉寂。她头盘双环垂髻,小脸透着红润,着实惹人喜爱。手指向靠于叶英一侧的窗子外,哈欠连天地说:“爹爹,这月亮看上去真好吃。”
东方宇轩早已听惯这样的傻话,笑而不语。而作于他身边的女子,却捂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宇轩,你看小怜这孩子越发惹人喜爱了。能不能把她留在我们身边,不送去藏剑?”她一袭雅黄裙衫,发髻高高竖起,着实是位佳人。
东方宇轩眼神温和的看向她。“可惜,她终不是...”说到这,他止住了声。
这几日处来,他已明叶英是因为害怕面对,才故作冷淡。所以将承露交给他,是再好不过的。他嘴角隐泛一丝笑意,可看向身边的夫人时,眼中却含数不尽的悲伤。
承露满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嘟着嘴说:“爹娘,你们要把我送去哪?”
东方宇轩转眼看向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当然是学习的地方。”
“那你们会离开我吗?”
“承露,你得学会自力更生。”
“承露是谁?”
“是你的本名。”
顾不得承露这两字到底是不是自己真名,她哭嚷着说:“爹娘,别丢下我。小怜再也不敢贪吃了。”
方碧玲见承露哭得这样稀里哗啦,万分怜惜。“乖,别哭了。爹娘永远不会离开你。”东方宇轩正欲说话,却全吞了回去,怔了怔看向方碧玲。
承露依是不听劝,嚎啕大哭。在这哭闹声之中,叶英全然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寄于明月。
半晌,也许是哭累了,她轻揉着眼说:“爹娘,我困了。”说罢,她便一头埋进叶英胳膊里,呼呼大睡。叶英倒也没在意,依是一动不动。
见此状,东方宇轩慢慢凑向方碧玲耳边,低语道:“要是喜欢,你生个呗。”
方碧玲听后,脸上红晕如水中涟漪一般缓缓散开。短暂几秒,她便调理好了情绪。温和看向东方宇轩,故意放大声音调侃道:“几年没见,怎么变得这般风趣。”
“我一直都这样,只是你从前并未发现。”从前,其实他们不过见了两面。第一次亭中闲谈,第二次便是他把她当做陌生人,赶她离去。他扪心自门,这第三次,自己能否给她逍遥自在的生活?
方碧玲满面笑意,伸手捏了下东方宇轩的脸。“那我日后真得多留意你,免得你被人拐了我也不知道。”
他唤道:“阿碧..”
方碧玲浅笑道:“怎么了?”
他正欲抬手理齐她的发髻,却见她拿下头上珠钗。“早说我不习惯戴这些东西,你却非要我戴。”
他欲抬手拿过她手中的发簪,却见她握得紧紧的。他笑道:“给我。”她只好松开手,满是不乐意。
他漫不经心地边替她理齐发丝,边问道:“累吗?”
“有你在,累什么?”
秋风拂过他发丝,发丝拂过那毫无杂尘得深眸。他唇角扬起似水一般的笑意,默不作声地将外衣脱下轻轻盖在她身子上。“睡吧。”
此时,再没有拌嘴,只有彼此的信赖。她侧头靠向他肩,闭目而睡。
叶英虽默望窗外明月,但时刻注意着东方宇轩的一举一动。
见此举,他余光扫过靠于自己胳膊处酣睡的承露,腾出另一只胳膊,拿出怀中锦衣,随手盖在承露身上。这动作一气呵成,那枕着头的胳膊,从头到尾也没动一下。
白衣上残余的体温与无法洗净的血腥味,给予了她温暖。她裹得紧紧的,身子瑟瑟发抖,似是有梦貘作乱。
漫天云霓之中,一位白发齐腰、一袭青衣的男子脚踩一只白鸟,负手而立于她眼前。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他,带着甜腻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是夷墨。”
“夷墨是谁?”
在她疑惑之间,那男子的衣着渐渐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变为头戴银盔,身着银甲的人。可声音依是不变,因是同一人。但他却说:“不,我是天元。”
“我是天元...”这样的声音不断萦绕在他耳边,使她头胀,她双手捂着脑袋。
这时,眼前背立于自己的男子,又是一袭明黄衣衫,长发高束而起。缓缓开口道:“我是叶英,我带你离开。”
同一个人,同一个声音,不同的衣着,不同的话语。这个场景,数次呈现于她梦中。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但却挥之不去。
叶英望着窗外,语气平淡地问道:“她的记忆..可以恢复吗?”
东方宇轩道:“据我所知,碧莲草只能使人忘却美好的回忆。并不会忘记所有。她这样,因是有别的原因。”
说罢,他便起身扶起肩头被自己下了助眠草药的方碧玲将她靠坐上,使她侧身而睡。看着熟睡的她,他心中隐隐对自己埋怨,但却有不得已的苦衷。顿了顿,他给她盖上衣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后,拿起腰间的毛笔,凌空挥动几下。似有一副泼墨画,展现于眼前。而这幅画,正是他们此时身处之地,像是地图。随后,他提笔在这地图上,画出一条没有路的黑线。
这马车随之浮地而起,凌空而飞。穿过片片清净秀美的山峦沟壑。披星戴月、驰骋向藏剑山庄。
叶英见东方宇轩有这本事,心里着实怔了怔,不过此人厉害之处因不止于此。这样想来,他面上依是一副坦然的神情。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好事。因这样,离那明月又近了一步。
此时,扬州街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头戴面具的少男少女们,手牵手信步在这繁华的街道,眉目传情,一见倾心。
叶晖独立在那坐红漆楼阁下,静待倾心之人。一位紫发垂肩的女子探头看向窗下。“叶晖。你还在吧?”
他笑道:“你快些,猜灯谜快结束了。”
“那儿有什么意思。”她离了窗边,似乎又去梳妆打扮。
叶晖扯嗓喊道:“...奖品可是上等字画”
那女子又探出头,笑道:“那画儿又没我美。”
他低语道:“...曲云,你还是这么有趣。”
那女子从那楼上缓步走来,嗔怒道:“叶晖,你还是那么死板。”
两人手牵手并肩,谈笑而行。
叶晖蹙眉道:“我死板?”似是觉得这话不够,又补上一句。“若我是死板,那我三弟岂不是榆木。”
“就是你那白发散肩的弟弟?”
“恩...家中大哥也是白发,只是他从不散发。”
“改天带我去见见你的家人。如何?”
“...”说到这,他低垂了眸子,似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
“大哥与三弟仍未归,怕是出事了。”
“平日里总听你吹捧你那几个兄弟。若是真如你口中所说,我相信他们没那么容易死。”
叶晖温和而笑,不语。
半晌,曲云瞧见那河中数多花灯,随水而飘。“叶晖,我要你为我放花灯,许诺你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
他轻声唤道:“曲云...”
“不然我回去了,反正想娶我的人多得是,我另嫁就是了。”
“...别开这样的玩笑”
“知道是玩笑话,又何必在意。你总是害羞的像个姑娘,说真心话很难?你该学学我,当日我遇你,看上你,便要你娶我。”
“...有些事,难以启齿。”
“瞧你那儿整天愁眉样儿,日子久了,小心变成小老头。”
“那你岂不是老奶奶?”
“狐狸!”
“什么?”
“你这只坏狐狸。”
“我哪像狐狸了?”
“七秀坊的姐姐总说谁谁谁狡诈如狐,所以我觉得这世间最坏的就是狐狸。”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狐狸。”叶晖一把拉过曲云,脸逐步靠近她,凉唇轻附上她两片樱红唇瓣,似蜻蜓点水。又立即移离她双唇,笑道:“看你还说不说我。”
顿时,红晕染满她双颊,她含糊其辞地说:“这也算是狐狸?”
她慢慢凑上前,与他头靠头。想着自己心仪的男儿就近在咫尺,心中不禁跌宕起伏。看着他那长长的睫毛,轻语道:“让你看看,什么是狐狸。”说罢,那唇红齿白的小嘴微微张开,吻上他的凉唇。
霎时间,叶晖被这大胆的举动惊愕到,双手颤抖着推开她,结结巴巴地说:“这...大庭广众...亏你做得出来。”
她笑了笑,擦了擦嘴说:“叶晖,你和姑娘——”忽然,叶晖俯下身,毫无征兆的加深了方才被打断的吻。
曲云话没说完,就被这缠绵的举动制止了。大大咧咧的她怔了怔,睁大着眼,呆呆的看着他,能感到颊边温热的吐息。她缓缓合上眸子,不自禁地回应着他,缠绵热烈。
良久,他凑近她耳边,带着几分玩弄说:“真傻。”又垂头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紧拉着她朝那花灯小贩处快步而去,从那儿买来莲花花灯。又去一旁字画摊借了毛笔、宣纸,“唰唰唰——”写上”“叶晖一生一世只爱曲云一人”
曲云在一旁,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子,眼中饱含着欣慰,似是在感叹没有看错人。
两人齐肩信步向河边,双双沉默,似是为方才的举动羞涩。
叶晖俯下身,一手牵着曲云,一手将那花灯放上河面,与那数千万个河灯,一同随波而流。
此时他们还不知,隔河有一对熟人,不约而同来到此处。
“叶蒙,谢谢你邀我出来。”
“你若喜欢...每年中秋我们都来...好不好?”
“好啊..”
那名少女身着罗红裙衣,如瀑的长发优雅的绾成发髻。望着眼前盏盏点缀了暗色河面的花灯。而她身后的少年则是静坐着,凝视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