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青忌》几程山水

1、壹

　　从我记事以来，我便是武当第一弟子，是武当的第三代继承人。我的爹爹，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
　　从我记事以来，我就生活在武当山上。和同我一般年龄的道童一起，和五位师叔一起，和太师傅一起，和爹爹一起。没有娘。是的，我没有娘亲。小时候我问爹娘亲在哪里，爹的脸就会变了一个颜色——哪怕前一刻气氛正是其乐融融，下一刻，便是呵斥。我问师叔，他们就会摸着我的头说：“青书还小，长大就知道了。”
　　我叫宋青书。我的记忆里除了练功，练功，还是练功。爹的脸总是板着的，似乎只有在我的内力小有成就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笑意。所以我一直拼命的练，一心认为这样爹就会开心，他放在我身上的目光就会多一些。爹只穿道装，脸上神情总是冲淡恬和，没有太多的菱角，显得越发柔美。堂堂武当宋大侠，生的一副俊俏相貌。只是鬓边微见花白了。
　　“爹在想什么人。”我悄悄地对青松说。青松是二叔俞莲舟的弟子。
　　是在想念娘亲么？这句话我没告诉任何人。爹的视线喜欢投向远处的翠山，深远幽邃。眉角有时透着一股愁苦和哀怨···哀怨？我疯了不成？竟会想到这个词来。我暗自摇了摇头，继续练武当梯云纵。
　　我一直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去。等我接任武当，等我老去。一切，就在那日爹接到四叔张松溪的飞鸽后，悄然改变。那日，连平日里死气沉沉的三叔俞岱岩都不禁有了几分喜色。
　　“怎么了？”我问七叔。
　　“你五叔要回来了。”七叔莫声谷虽只二十来岁，却已长得魁梧奇伟，满脸的浓髯此时也掩不住声调里的欢快。“青书还记不记得你五叔？是了，那个时候你刚出生，自是记不得的。还是婴儿的时候，你五叔还抱过你哩。五师兄名唤张翠山，外号银钩铁画，善使一对判官笔。可是我们几个师兄弟里长得最俊的，和大师兄感情也最是要好。对了，这次五师兄回来，还给你带回了一个小师弟。”
　　“那为什么以前都不见你们提起？怎么五叔从不回武当？”
　　“这个嘛···”七叔道，“武林盛传‘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青书你可曾听过？”见我点点头，又道：“这倚天剑在峨眉派手中，峨眉派是名门大派，又与我武当交好，武林人士倒没有去峨眉明抢的说法。更何况他们对那宝刀屠龙一直窥伺已久。五师兄便是在夺这屠龙刀的时候，遭遇金毛狮王谢逊，这几年来一直渺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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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等到了四月初九，太师傅的百岁大寿。
　　前几日就见到了五叔，确实是风华绝代，便是身边的五婶殷素素也被比了过去。可是我一直期盼的小师弟不在，听说是被人掳去了。瞧得旁边其实是当做兄长看的七叔的摸样，我竟觉得他比五叔还要老些。昨日太师傅便开关出来，看着门外等着的众人，搓了搓眼睛后直盯着五叔。回看五叔已扑在太师傅怀里，声音呜咽，连叫：“师父！”啊啊，竟没有跪拜！太师傅竟然还回搂着，欢喜得流下泪来。爹和其他四位师叔齐声欢叫：“师父大喜，五弟回来了！”我在一旁也是有些感动了。只可惜，三叔不在。
　　几位长辈督率火工道人、众道童在紫霄宫四处打扫布置，厅堂上都贴了五叔所书的寿联，前前后后，一片喜气。各路宾客络绎而至，转眼已是正午。来的人怎么会如此之多？紫霄宫中绝无预备这么多的口粮，哪能开甚么筵席？火工道人只能每人送一大碗白米饭，饭上铺些青菜豆腐。（引用原文）今日的寿宴好生奇怪。
　　我眼瞧着堂上众生百相。只不过是个屠龙宝刀的虚名，竟然连少林都挡不住这诱惑。这等武林正道，怕是将来再也没出路了。我胡思乱想着，等我回过神来，竟听到：“所有罪孽，全是张翠山一人所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今日教各位心满意足。”说着横过长剑，五叔在自己颈中一划，鲜血迸溅，登时毙命。（原文）我骇然，不是说去请三叔教五婶摆下“真武七截阵”去会斗少林三大神僧么？
　　太师傅想要相救，但终于迟了一步，五叔剑刃断喉，已然无法挽救。便在此时，厅口长窗外一个孩童声音大叫：“爹爹，爹爹！”第二句声音发闷，显是被人按住了口。长窗之外，只见一个穿着蒙古军装的汉子手中抱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原文）太师傅急速上前，制住汉子，将孩子夺了过来，递给了五婶。
　　最后五叔五婶都去了。那孩童，哦，就是五叔的儿子，张无忌也中了寒毒。我唏嘘不已，眨眼间喜事便变成了伤事。五叔不过刚回来几日的光景，他们的死亡，说实在话，我并未有多伤心。只是太师傅老泪纵横，几位师叔都满脸哀戚。爹他···竟然在哭？哭？不肯能吧？可是刚才在他们进太师傅云房前，我明明看到了爹眼角有什么在闪动。虽然只是一刹那间，可是我确定无疑，是泪光！怎么可能？爹常教育我的一句话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爹和五叔好到这般地步了？我··大概看错了。
　　后来我才知道五叔是因为无法面对三叔才受不了打击自尽。其实我是佩服三叔的，他本是武当新秀，却正当年华的时候被少林派的金刚指力废了骨头，却从不呻吟抱怨。听七叔说本来三叔连话也不会说，是在太师傅的悉心调治下，以数十年修为的精湛内力度入他体内，终于渐渐能开口说话。真是没想到，三叔竟是被五婶害的如此。也没想到五叔竟然如此软弱。是的，我认为五叔的自尽是懦夫的行为。就是不说他给武当留的烂摊子，还有那他的孩子张无忌怎么办？武当上下，除了太师傅和爹他们，所有人都不喜五叔，认为是五叔给武当带来了灾难。更何况五婶还是天鹰教的妖女？这么一想，张无忌在武当纵然有长辈疼着，同辈里他是休想有好态度。我也是看不上五婶的，虽然最后那一手她玩的很漂亮，但是她毁了我心目中母亲的形象。她从未考虑过张无忌会无父无母吗？还是，她想到了，而且更深远。可是，我还是不喜。因为，我做梦也想要一个娘亲啊。
　　今晚没有月亮。真是讨厌的感觉。我叹了口气，刚要回房，突然听见了哭声。
　　想了想，还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没有月光的夜晚，就是我已内力小成，也只能隐约看到那正哭泣的孩子的轮廓。我努力回想着当日那孩童的模样。
　　他也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一双眼眸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他是张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