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澹风清》闲情逸之

2、谋杀

　　日落时分，云澹一行三人到了名阳县。下了马，就见县令和县尉早就在衙门口等待。
　　云澹觉得奇怪，虽说他的行踪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能预知他的到来，早在门口等待，却大出他所料。
　　一行人翻身下马，早有衙役过来牵着马去马厩。胡县令带着县尉和一众衙役迎上前来。
　　只见胡县令急急忙忙上前，不及寒暄，就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大人，不，不好了！！穆，穆大人被人杀了！！”

　　云澹惊闻此言，也是吃惊不小，但是还算镇定，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王县尉见上司胡县令都吓的口齿不清了，连忙在一边帮其叙说。“胡县令接到消息没多久，就听衙役说有一行人驰马飞奔而来。下官妄自揣测是云大人到了，所以劝说胡大人在门口等候大人，等大人一到，就可以一起去穆大人家里查看。”

　　云澹见这个王县尉处事不像上司胡县令那么惊慌失措，倒是有点另眼相看。随即和胡县令及王县尉协捕快一行人等，赶去穆大人家里查看。
　　小清作为保镖当然也跟去了，从云不知道小清明为丫鬟实为保镖，也不明白主子查案为什么要带丫鬟，但是自家公子既然带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也坦然的跟着两人离去。
　　只是惊讶了随行的一众人等，不知道云大人查案为什么还要带个丑丫头。

　　穆大人的家就在名阳县东城门附近，离县衙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穆府很大，是一处五进四开间的大宅子，左右两个跨院，后院还有一个大花园。小清来到明朝十年，还是第一次进入到大明官员家里，不由得很好奇，凭着游园的心态，一路东张西望。啧啧，这要是在现代，就又是一个5A景区，门票最起码一百块。小清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进得穆府大厅，只见阖府大乱，仆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家眷们哭哭啼啼的，全家没有个主事人。
　　穆大人的母亲穆老夫人还在，听到儿子被人杀害的噩耗，立即昏倒在地，到现在还没有醒。手下的嬷嬷和丫鬟们，有的去请大夫了，有的在煎药，还有守在身边服侍的，当然乱作一团的占大多数。
　　穆大人的夫人余氏听着也不怎么好，听到噩耗后也昏迷了，才刚醒，现在也是悲痛的见不得人。
　　穆大人虽然还有两个姨娘，但是不够地位出来主事。
　　穆大人的嫡长子穆礼寺在隔壁县的同窗那做客，已有下人去通知他了，现就等着他回来主事。剩下的还有一个庶子和几个妹妹，都是不能出来主事的，所以才会全府大乱。

　　云澹先去见了穆夫人。穆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忍着悲痛，出来见了云澹。云澹也不废话，直接指明要去命案现场查看。
　　虽然地方上发生命案是归县衙管的，但是云澹此行是来查找穆顺迪贪污案线索的。现在疑犯死了，这关系到是否被人杀人灭口，所以云澹理所当然的接手了此命案。
　　对此，胡县令一点意见都没有。他一个七品的县令，任上一个户部从五品的员外郎死了，他要是破不了案，就关系重大了，会严重影响他的政绩。现在有个京里来的刑部正六品主事要接手此案，那是最好不过了。

　　穆大人是在自家书房遇害的，头部受到重击，背部朝上，且背对着书房门，倒地身亡。云澹查看了他的死状后，料想凶手应该是熟人。凶手离开书房的时候，忽然发难，用重物袭击了穆大人的后脑，导致他毫无防备的受到重创，面朝下的倒地，大量出血后死亡。不过，云澹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看法，他在等待仵作的尸格。
　　没多久，胡县令手下的仵作仔细查看完尸首后，确认死者是由于脑部受到重击，脑浆开裂致死。凶器为钝状物品。
　　见穆大人死状如此凄惨，一旁的穆夫人和两个姨娘都是掩面痛哭，一时房间里充满了悲凉的啼哭声，吵得云澹脑门子疼。
　　于是，云澹找了个借口，说要查勘案发周围的环境，人多容易破坏现场，就把一众人等都赶走了，只留下穆夫人和胡县令及几个衙役。

　　云澹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是查明穆顺迪贪污一案，见案发地是书房，就正好差人把书房搜了一边。一旁的穆夫人见此，满心不乐意，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深怕让人觉得自己心虚，不让人查找线索，只有咬牙忍了。

　　小清充分做好了一个丫鬟的本职工作，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热茶，端给云澹后，乖巧的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此次下山，本来以为事情很简单，就是暗中保护一个刑部官员，料想也没人敢于行刺朝廷命官，没想到还就发生了。小清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会像侠客一样，出手救人，还救成功了。不光救成功了，小清还赚到了来到大明的第一笔钱，一百四十二两银子，换算成人民币那可是九万三千七百多块啊。小清算完帐，知道自己云游大明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就一直乐到现在。
　　就算现在遇到了命案，小清也没有害怕。不管破不破的了案，反正每个月十两银子是跑不掉的，一个月十两就是六千块。嗯，收入不算很高，但是小清还是很满意的。

　　从云加入了捕快们搜查书房的行列，熟练的查找书房里的暗格和密门。小清初次看见他时，觉得他傻傻的，现在看他动作老道，那个角落都搜的很仔细，才知道人家是深藏不露。

　　一般大户人家的书房是家里的核心地方，一些机要的秘密和重大的财物都会藏在这里，所以书房里大多数有暗格，一般都在墙上做手脚，用名画来做掩饰。可是这次却是例外，查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暗格机关。从云之前从来没遇见过此状况，不由得急躁起来。

　　一旁的小清却盯着书房大门上的雕花看了半天，忽然笑了。
　　云澹本来坐着喝茶，觉得坐久了，脚有点麻，就站起来动动，正好看见小清嘴角的笑意。顺着小清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书房门上的雕花。
　　雕花是喜鹊临门的图案，其中一只喜鹊雕的胖胖的肥肥的，看着很有喜感。云澹灵光一动，走过去，伸手想去摸摸那只胖喜鹊。发现差一点，够不到，于是踮着脚，勉强够到了，正好把那只胖喜鹊握在手中。仔细一摸，发现这只胖喜鹊不光肥肥的，还特别干净，旁边的几只喜鹊就脏多了。

　　云澹试着拉了一下，没动静，又扭了一下，没反应。正纳闷的时候，小清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少爷，你最近瘦多了。”
　　看似无厘头的一句话，却提醒了云澹。他找了一个身形跟穆顺迪差不多的，比他重好多的衙役，伸手去拉那只胖喜鹊，果不其然，胖喜鹊被拉动了，头尾露出了一截钢丝。

　　随着一阵咯咯声响，书房门口地面上的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砖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黑的洞口。
　　云澹面露喜色，伸手向洞口四周摸去，果然四周分别是四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四个盒子，分别放着账本、银票、金块和珠宝。

　　穆夫人见此情景，急得又晕了过去。云澹也不理她，贴身收好账本，点算好银票金块和珠宝的数量就盖印封存。
　　穆顺迪虽然死了，但是云澹的主要目的却达到了。他本就是来查找穆顺迪贪污的证据，现在总算不枉此行。当然，死者为大，云澹也对穆顺迪的死因很好奇，所以决定留下来查明真相，看是否被人灭口。

　　由于天色已晚，云澹就吩咐胡县令召集人手，封锁穆府，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留待第二天来查案。

　　县衙后院的客房里，小清端来一盆热水，递给云澹，云澹顺手接过，自己绞了毛巾洗脸。胡县令派来服侍云澹的丫鬟在一旁看呆了。这丫鬟不像丫鬟的，主子不像主子，倒是很协调。
　　小清在一边发现了小丫鬟异样的神情，知道自己肯定哪里做错了。哪不成要自己绞了毛巾递过去？不过看云澹的反应，好像自己又没有做错。
　　小清不动声色的咳了一下，说道：“我家少爷要就寝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不把她赶出去，自己就要去给云澹铺床叠被了。小清虽然假扮丫鬟，但是对丫鬟做的事情可不感兴趣。
　　小丫鬟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云澹正好洗完脸，回头看着小清，问起早先在穆府就想问的疑问：“你怎么知道那个胖喜鹊是机关？”
　　“你睡里间，我睡外间。自己铺床，有事喊我。啊，你说什么？”小清想着自己的事，没留意云澹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机关？”云澹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哦，那个喜鹊太胖了，不美观。而且在那么高的位置还那么干净，周围都很脏，说明经常有人拉它，所以才又胖又干净。”小清言简意赅说道。
　　“胖？这个跟机关有什么关系？”云澹知道那么高的地方，周围都是灰，只有胖喜鹊是干净的，就说明平时没人爬那么高去清洁，只是有特别的原因让人经常去摸那只喜鹊，所以才爬上去试着拉一下，倒是没想到胖是关键。
　　“胖的话，喜鹊的体积相应就大一点，也容易着力，不然很容易拉断的，那这个机关就废掉了。其实还是设计的不好，太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了，这个一定是新手。”小清铺好自己的床铺，脱了鞋，也不脱外衣，和衣睡下。
　　“看不出小清你居然精通机关之术。”云澹听小清讲的头头是道，大为佩服。
　　“略懂略懂。”小清谦虚的敷衍着，再不言语，没多久就睡沉了。她在暗中跟了云澹一天，一夜没睡，早就累惨了。今天又是忙了一天，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不管不顾就这样睡着了。

　　云澹目瞪口呆的看着小清在他面前就这样睡着了。这丫头有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啊？就算是因为贴身保护他的需要，所以把从云赶去别的房间睡了，那也没有把雇主扔一边，自己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睡的吧。
　　云澹仔细观察小清的脸，这丫头脸都没洗就睡了，也太不爱干净了吧。虽然满脸麻子，还有一颗销魂的美人痣，但其实五官还是很精致的，再这样马马虎虎不注重保养，那就真的毁了。

　　就在云澹为小清觉得可惜的时候，有人轻敲房门。云澹起身开门后，进来一个黝黑的大个子。
　　“属下来迟，大人受惊了。”来人正是小清的大师兄，化名为师雄的风泊。他已经从小厮从云的嘴里知道了遇刺之事。
　　“是惊喜的惊。”云澹示意风泊坐下，从怀里掏出账本，交给风泊。“将账本火速带往刑部，交给秦大人。”
　　说完，想了想，又从房里拿出来三个小盒子，一并交给风泊。“你身手好，这些也交给你。这些东西留在这里，对小清来说是个负担。”云澹考虑的细致，小清毕竟是个女孩子，保护他一个人也许可以，如果还要护住大批财物，肯定无力应付。
　　幸亏，风泊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来了两个捕快，不过在外面没进来，所以由风泊秘密护送是比较安全的。

　　风泊收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露出跟忠厚的外表不相符的坏笑：“大人，属下推荐的这个丫鬟如何？”
　　云澹微微一笑，温文尔雅的说道：“很好。”彼此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风泊转身欲走，云澹问道：“不跟你小师妹道别？”
　　风泊笑笑，却不停留，解释道：“她有起床气，谁吵醒她谁倒霉，建议你不要冒险。”
　　看着风泊潇洒的离开，云澹其实还有一句话想问，她睡那么沉，晚上有人来偷袭，我怎么办？指望我保护她吗？
　　万幸云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一晚平安度过。

　　翌日，云澹醒来，发现小清早就起来了。不光自己洗漱完毕，还端来了热水给他洗漱。桌上还放好了早餐。这个丫头倒是起得早。
　　吃完早饭，云澹带着一行人赶赴穆府破案。

　　穆家大少爷穆礼寺已经收到了消息，凌晨从邻县赶回了家中，处理穆顺迪的身后事。
　　由于仵作已经完成了验尸工作，填写了尸格。本着死者为大，穆顺迪的尸首也早早的放入了棺材，暂时停在书房，准备第二天入土。
　　由于穆顺迪家里已经抄出了大量赃款，罪名已定，作为一个犯官，也不会有多少人来拜祭，所以穆家人准备第三日就进行葬礼，早点结束，也省得全家老小被亲朋好友指指点点。

　　云澹一行人，经过一上午的排查，发现书房里的一个白玉镇纸不见了。
　　穆大人随身书童证实，当日还在书房见过此物。下午，穆大人遣开了他，一人呆在书房，直到被人发现尸首。期间没有客人来拜访。这就更证实了，凶手是府里的人。

　　在穆府搜寻凶器白玉镇纸的时候，又发现穆夫人的大丫鬟碧叶不见了，昨天案发的时候还在，晚上服侍完穆夫人入睡后就失踪了。但是穆府前后门都有衙役整夜看守，严格遵守云澹的命令，没有放任何人出府，除了凌晨放穆家大少爷进来，也就是说碧叶是在穆府无缘无故失踪的。

　　云澹仔细问过穆府众人，都说没有密道通往外面，所以碧叶的失踪就变得非常可疑，但是也不能排除看守穆府的衙役晚上玩忽失守或者徇私放人。

　　全府寻找碧叶的时候也有意外收获，居然在花姨娘的衣柜里找到了凶器——染血的白玉镇纸。虽然花姨娘口口声声大喊冤枉，但是穆家的大少爷，不由分说就要当众打死她。
　　花姨娘是穆家的家生子，自己连同爹和娘的卖身契都在穆家人手里，他们跟货物一样，是可以买卖的，打死了也不用偿命。

　　小清看到这一幕，直觉告诉她，花姨娘不是凶手。哪有这么笨的凶手，杀了人还把凶器藏自己衣柜里的，就算扔在案发现场也好啊。这个时代又不会查验凶器上的指纹，凶器扔在现场也没什么，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把凶器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让人找到凶器来抓自己。
　　这分明就是真凶栽赃嫁祸。就是不知道凶手是跟花姨娘有过节呢？还是顺手藏在了她房里。

　　眼看就要出人命，小清却无力制止，她一个丫鬟能说什么？跟封建社会的人讲要公平公正吗？说不定，说完人家就把自己当神经病关起来了。
　　正在小清觉得郁闷的时候，云澹淡淡的说了一句：“万一有人栽赃，岂不是放过了真正的凶手？”然后再不言语，端起茶杯喝茶看戏。
　　小清看云澹出手了，知道他不会见死不救。看茶壶里没水了，借机去厨房要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