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但目送芳尘去 ...
-
大隋的第二位皇帝杨广在开凿大运河、修驰道与筑长城之时,终于忍不住彻底释放他身为统治者好大喜功的本性,先后发动数次战争,劳民耗财,不可避免的引发了民众暴动。
公元611年,山东、河南水灾淹没四十余郡,王薄率众于长白山发动民变,抵制隋炀帝东征高句丽。沉醉在奢华宫城、专注于政府外族的杨广可曾想到——将要颠覆他杨家天下的大起义在这里拉开了序幕。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昭示着,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民众已然没有活路了。
洛阳城太极殿,杨广端坐于龙椅上,食指曲起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金漆龙形扶手,堂下进谏的大臣宋老生额间冷汗如注,脸上滑稽的涌现出视死如归的神色,却还是颤颤巍巍的说到:“陛下,为伐高句丽征调了无数财物和大量民夫,农村中缺乏劳力和耕畜,各地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山东等地尤为严重,那王簿小儿更是自称知世郎已经揭竿而起了。内乱未解,臣窃以为,此刻实不宜再行远征之举啊!”
左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化及不以为然,“宋大人,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陛下出兵伐高句丽乃是为了我大隋基业永世长存,那王簿区区一个暴民,岂有因他之祸而罢兵之理啊?”
朝堂上两派辩驳起来,主张休战的声音几不可闻。“好了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决,高句丽占我辽东已久,不知收敛反而愈加猖獗,不予以反击,我大隋面目何存,此次征讨势在必行,相信就是楚公在世也一定会支持朕这么做的。至于王簿作乱,就让齐郡丞张须陀带兵去征讨足矣。”
“陛下圣明。”宇文化及揖道。其后的百官也紧随着齐呼万岁。于是,杨广不顾民怨,动用了举国之力攻打高句丽,却久攻不下。另一边,张须陀的对王簿叛军的镇压略有小成,只不过,每一日各地都有新增的叛军,镇压真的奏效吗?
公元612年,荥阳、楼烦二郡的茶楼小馆里,一场全民讨论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却不是又有哪地的民众不堪重赋揭竿起义,取而代之的是,唐国公李渊的嫡女李良玉不日将与柴府公子柴绍成亲的消息。
若问这李良玉,两郡百姓虽不是人人得见,但也是无人不知的,唐国公李渊的子女这一辈中能文能武的不在少数,子尤以长子建成、次子世民最为出色,而女儿中这唯一的嫡女倒是不负众望,比之兄长、弟弟毫不逊色。
可这柴绍,早几年或许有人津津乐道,七年前,杨广长子杨昭被立为皇太子,而年仅十岁的“神童”柴绍便当了太子杨昭的千牛备身。柴绍出身将门,祖父柴烈曾是北周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冠军县公;父亲柴慎,为隋太子右内率,封钜鹿郡公。不但自幼习武,天资聪颖,而且文采风流,爽朗清举,幼年时便以文武双全、品貌俱佳闻名于京城,十岁那年当上太子的伴读,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半载,柴绍却被太医诊断出有血亏之症,难以活过二十岁,绝世少年远离京城,回到了老家临汾养病。
民众扼腕叹息过后,也渐渐遗忘了这个曾经一鸣惊人、让人感叹天妒英才的翩翩少年,时隔七年,听到这个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曾经的天才少年将要与唐国公李渊唯一的嫡女结为连理的消息,心情不能不变得复杂起来,虽说这柴公子富甲北方,但李渊也犯不着将嫡出的女儿嫁给一个活不长的病秧子啊,难道是这李小姐面貌不堪或有隐疾?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反驳,“上回大军回城时有幸见到过李小姐,那般仙姿还叫面貌不堪,我看咱们都别出门吓人了。”、“李小姐自幼与大公子、二公子一起习武,身体康健得很。”那就是柴公子的病治好了?——“你见过哪个患血亏的人被治好了的?那可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前几天在富春居门口见柴公子下马车还需要人搀扶、一直咳嗽哪有病愈的样子?”一群人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与外界的吵嚷截然不同,唐国公府的一处院落里,被大家争相谈论的对象李良玉正闲适的躺在窗前的塌上补眠,脸上还盖了一本《过秦论注释》,思绪回到了他们相遇之初。
大业元年,隋帝杨广迁都洛阳,立长子杨昭为皇太子,向各郡广招家世清白、聪颖伶俐的伴读,来自山西临汾的神童柴绍以十岁稚龄脱颖而出,传为一时佳话。适逢萧皇后四十大寿,隋帝杨广宣布要大肆庆祝,不仅大赦天下,还将于八月十五举办中秋夜宴,各郡官员纷纷来洛阳觐见。
一辆驶往皇宫的马车里,李渊无奈的瞪着拽着自己袖子的小女孩儿:“丫头,来洛阳之前你是怎么答应爹爹的,爹跟你大哥、弟弟进宫,你要乖乖跟奶娘待在别院里。”
“那怎么行!大哥要保护爹爹,我是姐姐,要保护世民!”小女孩一改原先讨好的笑,正义凛然起来,还拍了拍小胸脯。
“嗤!”坐在另一边的蓝衣少年额角挑了挑,不屑的轻嗤出声。
小女孩闻声立即放过去一剂杀气腾腾的眼神,蓝衣少年满不在乎的噤了声。
李渊与另一褐衣少年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下了马车,就有内监过来接引。
“良玉,待会儿你就乖乖坐在我们身后,不要乱跑,不要东张西望,不要……”褐衣少年,正是长子建成,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放心吧,大哥,我一定装得跟那些端庄典雅的名门闺秀一样”小女孩摆摆手,好奇地东看看西瞅瞅,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李渊见了也是倍感头疼,吩咐次子:“世民,待会儿看住你姐姐,别让她四处乱跑。”
李世民应声道:“是。”看向小女孩,她正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皇宫里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宫外有饥寒交迫直直等死的人,也有不甘起来反抗的人。宴会进行到一半,见太常卿高颎正与父亲交谈,大哥、世民也正专注地听着,李良玉悄悄离席,不敢走远,只沿着最近的湖泊散步。
宫廷宴会竟是这般无聊,不能高声交谈,不能切磋武艺,这么大老远的来就为了吃顿饭、听个曲儿也不嫌折腾,她对这中秋夜宴真是失望极了!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湖的对面,面前是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林后面隐约可见一汪清潭,潭边立着一座凉亭,不知是什么力量牵引着她缓步走了进去,景色越来越清晰,凉亭里,一位黑衣少年背对她坐着,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又走近了些,她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局棋,只见黑子跟白子分别摆在少年左、右两侧,她有些怔住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有多孤独寂寞,竟要自己的左手跟右手下棋。再观棋局,右手白子已现劣势,她眸光一闪,忍不住就要上前,只听黑衣少年头也不回地开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说完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她上前一步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她心里涌起莫名的心酸。
似乎察觉到不对,黑衣少年终于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看清,胸口一紧,呼吸一滞,便陷入一阵黑暗,只依稀听见耳边女子稚嫩而急切的呼声,他无声地笑了,这是他第二次发病,自从太医断定自己无法平安度过20岁,他似乎就等着这一天,这样也好,不会再有痛苦了。耳边的急呼声却没有消退,头被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捧起,抱进怀里,脸颊上轻微的疼痛感和水滴的冰凉触感,让他睁了睁眼,背着光只看得清一个稚嫩的轮廓和一双明艳动人的眼睛,复又疲累的合上了眼。“小哥哥,快醒醒,快醒醒……我不要你睡着……”感觉到身上的几处穴位被按压,微微有些吃惊,这个小女孩竟是习武之人吗?失去了温暖的触感他使尽力气朝光处看去,一个奔跑着离去的背影,小而有力,承载着他全部的温暖,彻底失去知觉前听见她的的最后一声好像是:“你等我回来,小哥哥,小哥哥……”唇角扬起一丝微笑陷入昏迷,似乎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终于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