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报》华容团子

4、相守

　　高人把小蓝赶出去了，因为小蓝不是人。

　　高人对妖有很深的歧视，小蓝以为高人是道士，于是化出原形，没想到居然把高人吓一跳，才知道原来高人是真的怕妖怪啊。

　　没办法，小蓝只好写了封信托高人转交少年，借口自己要回家照顾父母。他变成原形躲在不远处偷看高人的屋子。晚归的少年脚步轻快走进屋子，半晌后，又冲出了屋子。

　　少年一个人在深山里找小蓝，嗓子喊哑了，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叫大仙。小蓝躲在树枝上，看少年不小心踩进泥坑里，浑身脏乎乎的，活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无助站在荒草丛中，少年转头重新走回去，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少年边走边流泪，走到高人屋子前，眼泪已经流不出来，沉默地换了干净衣服，把踩脏的地方拖干净，屋里点起油灯，开始读书。

　　少年的影子照在窗户上，坐姿端正提笔写字，神态从少年蜕变成了青年。

　　高人不许小蓝再靠近他的屋子，最好离他方圆五十里远。这要求有点难，万一少年出了事怎么办？小蓝深思熟虑后，去集市买了个木头面具，天天戴在脸上，藏在树上偷偷守着少年。

　　一守便守了五年。

　　少年成了青年，高人重新给青年取了字，叫灵正。青年在屋里给高人一拜，谢高人给他取字。小蓝在树上懒洋洋趴着，暗暗将灵正两个字给记住。

　　此时青年十七岁，小蓝两百一十七岁。

　　青年要跟高人一同出山，外边动荡不安，逃亡的百姓涌进村镇上，拿不定外寇是否要打过来，打过来是不是要屠城。

　　出山前三日是青年生辰，高人在晚上问青年想要什么，青年说他想回家一趟，看望父亲。

　　小蓝看着青年收拾包袱，拜别高人，连夜出发走上回家的路。小蓝跟在旁边跟着青年，青年夜间走了段路，似乎发现小蓝在跟着，停下脚步，试探喊道：“是谁？是小蓝吗？”

　　夜间的路静悄悄的，小蓝伏在草丛中，青年没看见他，叹口气接着赶路。

　　小蓝耳朵一动，听见青年前面有响动，似乎有人在埋伏。他从怀里摸出面具，系好带子，在一群贼人冲出来后，正要冲出去替青年教训一顿，谁知青年不缓不急，问清来人真是来打劫的，丢下包袱与一群人打了起来。

　　跟着高人没有白练功夫，青年招式有板有眼，可惜强盗们太多，一人拿绳子绊倒青年，数人压了上去，青年被制住手脚，无法还击。

　　在贼头头准备一棒子敲青年时，小蓝冲了过去，拎起地上丢的木棒，一人一棍放倒。在青年目瞪口呆中完成反杀。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向小蓝道谢。小蓝刚要说话，想起要是让青年知道自己出现在高人方圆十里内，高人肯定要生气，于是用手指了指嗓子，装作哑巴。

　　也许是很久没和青年待在一起，小蓝有些不敢看青年的眼睛，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青年。青年问他要去哪里，小蓝指了指前方，两人一道同行。

　　不知道为什么，青年在路上老是会招惹奇奇怪怪的人，打劫的偷东西的骂人的泼洗脚水的掉手帕的。小蓝看着擦肩而过的姑娘再次将手帕不小心掉出来，飘落在青年面前，青年好脾气地捡起，追上去还了姑娘。小蓝想明白了，原来青年是在被姑娘们看上了。

　　路途太远，青年取客栈订了间房，小蓝走过去时听青年有些不好意思说：“客栈只剩一间房了，不如你和我睡一间？要是你觉得不好，我们另外找客栈住也行。”

　　客栈老板怕客人跑了，连忙说：“整个镇就咱一家客栈最便宜，你看你上哪找个又便宜又好住的？我们屋子大，两个人睡绝对没问题啊客官。”

　　小蓝点点头，青年笑呵呵地付过钱，店小二带他们去房间。房间果然大，床铺很宽，两个人睡刚好。

　　两个人身上都挺脏，青年带小蓝去隔壁澡堂洗澡，小蓝一进澡堂，见里边的人都赤条条的，有点慌。

　　青年脱个利索，拿条毛巾围在腰间，见小蓝还带着面具，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笑道：“你害羞了？”伸手要帮小蓝脱衣服。

　　小蓝红了脸，拍掉青年的手，背对青年脱掉衣服。不过还是不肯摘掉面具，戴着面具去里边洗澡。

　　青年说话做事与五年前截然不同，小蓝与青年一同泡在池子里，看青年闭眼休息，神态稳重成熟。小蓝想了许久，总觉得青年变了很多。

　　池子里泡得很舒服，小蓝闭眼靠在池边昏昏欲睡，头一歪，清醒过来时就看青年目光灼灼，盯着他的侧脸。

　　小蓝心里一惊，青年收回目光，温和地笑了笑，走过来撑在小蓝面前，俯身去够搁在池边的干净衣服。青年身上的气味扑鼻而来，小蓝僵硬在原地，看着一颗水珠从青年喉结滚落，划过锁骨窝，滴在自己肩膀上。

　　小蓝眼神下移，忽然看见水波荡漾下青年那个已经胀大的物体。

　　不知道是不是小蓝的错觉，小蓝总是有种其实青年已经发现自己是谁的感觉。

　　他穿着青年新买的衣裳，和青年躺在同一张床上，青年面带微笑对着他，小蓝满脑子胡思乱想，总觉得青年看他的眼神好可怕。

　　好像族长爷爷赶他出狐仙庙的眼神！

　　小蓝彻底慌了。

　　小蓝一晚上没睡好，和青年走在山林里时，青年大喊一声，小蓝回头，看见青年脚一崴，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小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跟着跳了下去，眼看青年要装上一颗凸起的巨石，小蓝扑上去抱着青年头，两人滚的方向一转，换了个轨道，接着飞滚落下，最后噗通一声齐齐掉进水里。

　　小蓝最怕落水，四脚乱扑挣扎起来，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从水里抱起。青年笑道：“水不深，别怕。”

　　小蓝低头看，青年站在水中，水没过青年胸膛，青年抱着他的腰将他稍微聚起，小蓝惊恐渐渐褪去，见青年眼也不眨地看他，奇怪地偏头盯着青年。青年一手拿着他的木头面具，眼里嘴角止不住笑意，说：“大仙，真的是你！”

　　啊……被青年认出来了。

　　昨天才洗澡，今天又脏了。小蓝脱了湿淋淋的衣服，挂在树枝上晾干，青年干脆打赤膊，搬来干柴生火。小蓝和他靠在一起，对着火堆聊天。

　　青年拿木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说：“大仙，我的字是这个，师父给我取的。”

　　小蓝念了出来，青年脸有些红，说：“大仙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啊对了，大仙的父母还好吗？”

　　小蓝说：“他们很好。”

　　青年不知道小蓝五年都在旁边，但多少猜到小蓝在等他，高兴道：“我师父要带我去打仗，你从前说我以后会做大事，是指这个吧。”

　　青年毫无隐瞒，说起高人打算带他去入伍为国效力，等过了生辰就出发去北边。小蓝静静听着，青年想了想，说：“你也会和我一起去，对吧？”

　　小蓝点点头，青年抬手搂住小蓝肩膀，说：“真是太好了。”

　　青年没有问小蓝为何不告而别，小蓝也没有提起自己五年来做了什么。两人结伴回到故乡，去看望青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