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黑化特辑·调香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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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伊邪那岐带着他的妹妹伊邪那美来我这里拜访的时候，正是冬末的时节。
淡淡的残雪散落在院落里，将这古老的徽派建筑装点得更加素净。院子里的树都还保持着冬日里的萧索，也许过些天，又会春来花还发了吧。不过呢，其实说真的，我不是很喜欢它们，倒是觉得尽数枯了也无所谓，真正爱护它们打理它们的是我的那三个妹妹，尤其是我的第二个妹妹，碧霄。
想到至今不知身处何方的碧霄，我窝在被暖炉烘得倦怠之意始终挥之不去的房间里，慵懒地说道：“我赵家的调香之法，可是全都掌握在女孩子手里啊……”
一身军装显得伊邪那岐格外英挺，然而柔顺的长发却给他添了几分阴柔的气质。一丝疑惑在他脸上闪现，显然他并不是很相信我的话，他用并不是很熟练的中文问道：“赵先生，真的是这样么？我可是听说赵氏的调香技艺代代相传，并且，并不是很看重女子啊。”
“呵……”我靠着颈后的柔软靠枕，笑容微凉，“伊邪那岐，我与你，一直都是合作的伙伴，也就不瞒你了。若是旁人都知晓这赵氏的调香技艺实际上是由女子传承，那我赵家岂非很危险？”
“是么？看来赵家，也是精通兵家诡道的世家啊……”伊邪那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檀木桌面，肤质如女子白皙。
我拿起匙箸，然后打开了轻烟袅然的香炉，拨弄其中的香灰，微笑比这清淡的味道更浅薄：“兵者，诡道也。只怕，你现在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话呢。”
他精致的面容泛起一丝不自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室外，庭院里女孩子们的笑声仿佛银质的铃铛。
我眯起眼，看向和伊邪那岐年幼的妹妹伊邪那美玩在一起的小爱，舒了口气：“果然同龄的孩子就是容易玩到一起去，以后，能多带伊邪那美来这里玩么？小爱除了和弗雷送的阿努比斯一起玩以外都没有什么玩伴，尤其是现在，就连我的那几个妹妹也……”我没有说下去了，她们三个……都去做什么了？
伊邪那岐眉眼之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郁，当然还是落入了我的眼中。“你对你的这个已经失去家族支持的未婚妻，还真是疼惜。”
我道：“小爱家里的产业因为法国人的介入而衰落下来，家人更是在前两年的战争里被波及。如今东方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个小女孩儿，于情于理，我都该将她带回来。倒不是因为什么未婚妻，她还是个孩子，之前那个名号是长辈强加的。至于以后的归宿……让她自己选择也挺好。”
“不过阿努比斯呢？那只被送过来当宠物的猎犬。”伊邪那岐又仔细看了一眼外面。
“不知道，大概是在外面溜达吧。这只狗不是很听话，不过有灵性，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不过小爱不怕它，还和它玩的很不错，我倒是费解。”我说。
“是么？确实是挺费解的。”伊邪那岐淡淡地接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他端起桌案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啜饮一口，显得他像是西方贵族的蓝绿色眼眸里是难以言喻的微光。“说真的，赵先生，你之前可听闻到些许风声？就是目前英租界里，最有权势的贵族派来的长子，被人暗杀的事情。”
“你说的是该隐吧？我当然知道。弗雷和他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当初是一起被家族派过来的，因而与我是同时认识的。说实话，弗雷把该隐去世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我，最近租界不太平啊……”我端起茶杯，已经被吹淡的茶香在鼻尖萦绕。
不管是英租界还是别的什么租界，都已经被扰乱了，目前的平静，只是表面上的。这一点，我明白，我相信伊邪那岐比我更明白。毕竟，就算是有租界，然而只有海岸东部的那个遥远岛国，才是最垂涎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的那个。
伊邪那岐半眯着眼，十指交叉：“确实是如此，各国大使馆那边都在抱怨着呢。”
“那么，看来这些日子你得好好忙上一阵了。”我说。
不知道弗雷这些天在忙些什么，不过想想这些天如此的冷，阿瑞斯那家伙应该是让他好好地呆在室内吧？
弗雷自小就身体不好，极易生病，所以作为长兄的阿瑞斯自然是要多加照顾。不过说实在话，总感觉阿瑞斯有些过度照顾之嫌，他可经常是被拿来和我这个对妹妹们不甚管束的长兄来作比较，然后这群人就会一起感叹如果我和阿瑞斯中和一下就好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若是朕真的要爱护什么人的话，一定会比阿瑞斯更加的极端。
我并没有在三个妹妹的身上表现出这一点，那倒不是因为我冷酷无情什么的，而是因为我才是整个赵家的传承者，从一开始，我就与她们是不同的。所有的长辈都告诉我，这三个妹妹，只是三枚棋子，随时可以抛却的弃子，不论她们多么优秀。
赵氏是江南里最负盛名的调香师世家，每一代都只有一名真正的传承者。重重伪装，无尽的虚伪与欺骗，才将唯一的传承者慢慢抚养大，然后在传承者接手家族的时候，开始下一个轮回。
我很明白自己手中所拥有的调香技艺有多么重要，至少……这次伊邪那岐就是打着希望找到能为天皇御用的调香师的旗号来的。
伊邪那岐走后，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伊邪那美的小爱面容有些黯淡，她大概是很不希望这个难得的玩伴就这么离开吧。我叫人把阿努比斯找了回来，交到她的手里，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是不舍得伊邪那美这个小朋友么？”我端起下人换上来的一杯新茶，轻轻吹散了迷蒙了视线的热气。
“啊、我……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才能……才能交到朋友……”小爱的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低，像是在惧怕着什么可怖的东西。我一直都没有明白，在这一切都天衣无缝的赵家，为何她还会如此的惧怕。
莫非……是家族覆灭的阴影依然还存留于心么？我忍不住这样猜想。可是我从小爱来之时就在她的房间所用香料里放入了安神所用的香料，有助于她忘记那些难过的事情。这些香料不可能不起作用。
难道是还有别的原因么？
我叹了口气，安排下人去送她休息。
这些天，租界里不断有经营大产业或者来到这里的官员及其亲眷遇害，看手法是个身手非常厉害的人做的。而这个还没有被查出来的人，在租界内部引发了一场目前还不算很大的恐慌，只是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该隐是第一个遇害者，根据弗雷的描述，他当时是和该隐一起出席了一场晚宴，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家里的那台车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该隐就提出送他一程。在到达弗雷和阿瑞斯他们暂居的宅邸的时候，该隐也跟着下了车。而惨剧，就发生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
该隐发觉了不期然来袭的危险，可是他发现的太晚了。明明发现了，却无法闪避。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身旁的弗雷拼命地推开。
弗雷说，他当时被该隐大力地推了一把，没有能站稳，直接跌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只看到了一抹仿若刀影的银白色光芒，还有随即飞溅开来的血色。
对我说这些的时候，他还在病床上。因为该隐这件事，本来就不容乐观的病情恶化了许多。我当时看着他，他惨淡如金纸的脸色倒映在我眼里，几乎要将我的心也冻上。
果然……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弗雷吧？这个一直有着宛若清晨阳光的微笑的少年，太令人心疼了。
我伸出手，将窗子推开。见缝插针的寒冷裹挟着风吹进来，仿佛要浸入骨髓一般。
弗雷与长兄阿瑞斯一同居住在英租界的行馆里，他们共同处置家族的一切事务。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弗雷多半是出谋划策，而很多比较细微的事情都是阿瑞斯亲力亲为的。相对应的，之前的该隐虽然也是受他自己的家族而被派遣而来的，但是他却主要是从事政务这方面的。可以直白一点说，该隐就是来协助英国大使的。这也算是该隐被杀，在政界与商界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的原因吧。
几天以后的我坐着车来到行馆外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标准的英伦风建筑屹立在这样的天穹之下，却是洁白的颜色。看着那几乎一尘不染的行馆，我莫名地想到了弗雷，而不是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白色主调的该隐。
在这个行馆里工作的都是本地人，不过都是精挑细选进来的。所以他们待客的礼数和态度都很让人满意，不论是和他们同样出身于这片土地的人，还是和他们的雇主一样来自遥远的国度的人。而前些天出了该隐的事情之后，阿瑞斯对这里的仆人要求更高了，辞退了一半以上，新招来的也只有那么两三个，所以这里空荡了许多。
不过我并没有立即见到弗雷，仆人很礼貌地告诉我，弗雷还在睡，而阿瑞斯已经出门了，所以要请我先在平常待客的大厅里坐一会儿，然后等待弗雷的醒来。
我没有拒绝他的说辞，但是我知道他在说谎。弗雷除非是实在无法起床，他一定不会在十点钟过后还赖在床上的。而这种时候，阿瑞斯则一定会在行馆里陪着他。所以，半个小时以内，我必定能见到弗雷。
如我所想，大概十多分钟之后，弗雷就匆匆地走了出来，而且才走过来，就为下人的擅自安排向我道了歉。说是因为阿瑞斯对外来的人员都很紧张，所以对行馆里的人都下了统一的命令，说是不管是谁，只要是本地的人，都一律不许直接带进去，必须在大厅里等候。
我笑了两声：“阿瑞斯还真是紧张的不行，不过也不奇怪，他不在的时候，连我都忍不住担心你。”
“哥哥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过行馆毕竟还是安全的，你放心就好。”弗雷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浅淡，只是看得出来少了很多无法轻易察觉出来的东西。该隐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突然逝去，对于弗雷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的脸色还是不好，但是比起之前来已经是好了很多。有时候看着他坐在身边，我都有种他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奇怪感觉，好像他就是琉璃与珐琅折射出的幻影，轻轻触碰就会碎裂开来，犹如远国童话里化为泡沫的人鱼。
我叹了口气：“阿瑞斯现在更忙了吧？租界如此的不太平。”
弗雷的眼神有一点点的不自在：“嗯，是啊，更忙了，只是我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呆在这小小的行馆里面。”
我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么你想做什么呢？以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交给阿瑞斯还有使馆来吧。”
弗雷抬起头，抿紧了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薄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我想，我可以抓住害死该隐的凶手。”
作者有话说
第162章 黑化特辑·调香师（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