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最后的曙光篇·回忆的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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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不知道弗雷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那些事情，他只知道自己接受了邪神的力量之后终于重新将那些散成碎片的记忆拼凑完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终于完成了脑海中被打散的记忆拼图。
这是一个没有救赎的世界，所以希望之光注定陨落是么？
洛基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当年他走在自己身前的坚毅背影，还有些朦胧。为什么他回忆不起弗雷的笑容了呢？如果说弗雷重新回到道道尔学院之后不再微笑是他忘记了怎样去笑，可是难道自己也忘记了么？
清晨日光般的笑容啊，就这样被遗忘在岁月的尘埃里，不复想起。
当他终于记起独属于弗雷的微笑的时候，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他蹲下身，捂住脸颊似乎生怕被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被阴冷的空气氤氲得冰凉的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更多的是沿着手指与脸庞之间的缝隙蜿蜒而下，浸湿了衣襟。
原来，他一直都是那个躲在阴影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孩子。就算骗自己说早就忘记了怎么哭泣，那些哀伤，依然躲藏在心底，等待决堤的洪流。
“窸窸窣窣——”
凝聚成奇怪人形的它只是一团黑影，悄悄地凑近了洛基，像要拥抱他那样附在他耳际说：“不要哭泣，火焰没有泪水；也不要悲伤，黑暗没有心脏。如果渴望温暖和光明，那就用你手中的武器，亲手去夺取。”
洛基没有说话，只是任凭仿佛不会停歇的眼泪肆意冲刷。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看见未来吗？你的哥哥弗雷拥有预言祭司的能力，可以预知未来。当初，就是因为宙斯和神官执行了那样一个计划，所以弗雷的能力被共享给了我们。是我们啊，洛基。”它低声说着，似是在叙述一篇古老的史诗。“为何我是你的命运呢？因为我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啊，洛基。你可还记得，他们施展出那个魔法的情景？被从你的身体里生生剥离的力量和一部分意识，那就是我啊……借由光神的力量，我被封印在这盒子里，通过精神共享看见了他所预见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死亡。”
“……别说了。”
“闭上双眼，用心去看。你能看见的，在残阳似血的黄昏下，残败的旌旗倾斜地插在满地狼藉的战场上。在那样裹挟着浓厚血腥味的飓风里，凝结的血液，宛若死灰的尸骨，折断的武器，这些就是战争之后的景象。而不愿意屈从的那些神祇，他们的尸体就横陈在这里，包括弗雷……胜利之剑断成了数截，锋利依旧的剑刃反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别说了……别说了！”洛基失声大喊。
它所描述的那一幕，仿佛伫立于天地之间的巨幅油画，一丝一缕都极尽精细，栩栩如生。洛基看得见，也感觉得到，他甚至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身处于那片死气沉沉的战场上，面对着死去的众多神祇。
那里面有他最放不下的兄长，无论怎样，他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容，即使是熟悉的容颜，也只能依靠画纸上的工笔想起。
洛基在墙角坐了很久，久到他都看不见窗□□进来的光线。从清晨到黄昏，再从黄昏到深夜，他就这样一直地坐在那里。盒子里自称是他本身的一部分的它提供给他的记忆，让他拼凑了很久。
他终于回想起来了，当初的那个冬日午后。
那时的弗雷将他和托尔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着精灵族的书籍一行行地念下来。他的声音跟着在花体字下移动的手指，因为阳光的缘故所以肤色显得略微苍白。洛基为了书上的问题，与托尔产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但是结果当然是他完胜托尔。对着自己和托尔有些无奈的弗雷正在忙着照顾两边的时候，那个淡漠得冰雪一般的年轻男人来了。
阿斯嘉德不知道对弗雷说了些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洛基无意之中侧过头去，发现弗雷唇角含着的微笑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怪物吞噬了。
阿斯嘉德走后，弗雷只是吩咐侍者将他和托尔送回各自的房间，然后一个人去了圣歌宫邸的天台。
第二天的清晨，洛基被忽然闯入自己房间的人惊醒，随后就在迷迷糊糊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些，是洛基能够完全拼起来的片断。因为之后的记忆，直到他再度回到之前的生活之中，都是光怪陆离的，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唯一真实的，就是迷蒙之中看见的一对金色的羽翼，仿佛洒满了阳光般的耀眼，又如同那双鎏金的眼眸。
它说，那是在魔法进程当中，自弗雷的身后展开的一双翅膀。
身为预言祭司，虽然身体里的精灵族血统分外稀薄，不可能拥有与精灵族相同的翅膀，但是弗雷是光神，特殊的体质决定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他可以暂时地展开这对并非完全实体化的翅膀。
在当年的黎明之战中，就是依靠这对羽翼，弗雷才没有坠落到金仑加鸿沟之下，早早地陨落。而在弗雷被吉祥天用黑暗属性的力量吞噬之后，这对羽翼也因为光明的逝去而随之转化为黑色。
抱着膝盖，洛基侧过头去看没有光透进来的窗：“精灵族的羽翼……么。挺适合他。”一直没有说话，加上水米未进，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嘶哑。
“越是美丽的东西，毁灭得越快。他会死在以后的战争中的，我们不是看见了么？”它的说法换成了“我们”，“当年宙斯的计划不仅将你力量的一部分，也就是我，剥离出来，封印在了这个盒子里，更是让我和你可以通过精神共享得到弗雷所预见到的景象。这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作用，连弗雷也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你总是能够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是吗？”洛基嘲讽地笑了。为了防止邪神出现的谋划么？真是讽刺。难怪说他老是能够对弗雷的感觉感同身受，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接受我吧，我所拥有的力量，精神共享这样的秘密，本都是属于你的。我的意识也来源于你，因而我就是你的命运。接纳我，然后去复仇。若不是他们的谋划和排斥，我们何至于此？弗雷又何至于此？”
“复仇？”洛基按住心口，感觉到有些隐隐作疼。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笑容。他已经遗忘了如何去真心地微笑，所以就让另外的人找回他自己的笑颜就好。反正……最适合去保持微笑的，不是洛基。
“光神的力量是比其他属性的力量更加纯粹和接近本源的，它的强大甚于黑暗。正是当年的那个作用于你身上的魔法是用弗雷的力量作为能量源的，所以他的力量本身受到了损伤，很多方面都打了折扣。不然，以吉祥天那个废物的能力，怎么可能强行给弗雷灌注黑暗属性的力量？”
——他们为了所谓的光之神族的安定，付出的代价就是弗雷的未来啊……
只是用一个轻描淡写的借口，便随意地将另外的人的命运交付出去。所谓的为了光之神族的安定，他被诓进了那个谋划，本身的意志都没有被确认过，就被迫代替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换来的那样的安宁，不是你们在安享和平吗？
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不愿意遭受未来的灾厄，所以牺牲掉可以牺牲的一切来防范，这与当年那愚蠢的精灵族将弗丽姬娅推向深渊有什么区别？他们害怕精灵族的毁灭，就剥夺弗丽姬娅的一切，国度，亲友，甚至于爱情；而宙斯害怕光之神族的动乱，就用光神的力量来作为牺牲用的祭品。
愚昧的生灵万物，该来的总是会来。审判这世间的火焰必定会降下，而源于幽昧的黑暗也定会为新的神灵加冕。
洛基站起身来，抬手擦去了泪痕。嗓子还很难受，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我要离开这里。”
“道道尔学院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用表面上的平静来麻痹众人是这个地方最大的特色。”
“我会接纳你的，从我的身体里，被剥离出去的一部分力量，还有意识。我要变强，然后……”他握紧了拳。
——夺回你的笑容。
按照它的指引，洛基很顺利地再度潜入了道道尔斯基的库房，然后拿到了那柄在暗之神族的动乱之中消失了踪迹的耶梦加得之牙。当年公认为邪恶的武器的耶梦加得之牙，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里，被道道尔斯基藏了起来，没有其他人知道它在这里。
似乎暗之神族的神官有怀疑到这个学院，让荷鲁斯带了一份有关耶梦加得之牙的详细资料。荷鲁斯对于洛基这位舍友一向不怎么防备，所以洛基轻易地拿到了资料，并从容地游览了一遍再放回原处。
状如骑士长枪的耶梦加得之牙，除了其强大的攻击力之外，最令人害怕的是它强横的属性——任何被攻击到的人，都会受到当年那条被命名为耶梦加得并于荒野之上斩杀的龙的力量浸染，难以治疗。
耶梦加得之牙有另外一个称号，那就是邪神的武器，从一位伟大的预言师口中说出的预言而命名。
真是一个准确的预言。他想。
诸神黄昏，据说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浩劫，之前的六道战争，黎明之战，都只不过是它的预演。会有很多人死去，带着未尽的向往和愿望。
当洛基在弗雷近身的时候忽然召唤出耶梦加得之牙，借它的长度优势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弗雷的身体的时候，他看见了弗雷愕然的神情。在那双鎏金的眼瞳里，是脸上沾上温热血液的自己，眼神漠然又空茫。
惊呼声中弗雷倒下，托尔挤开人群冲了进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洛基决绝地转过身去。未来的那场战争，将会持续很久，也会分外惨烈。如果不阻止弗雷的参战，他一定会死，就如同洛基在它的提示之下看见的那个未来。
画笔在画布上涂涂抹抹，大片的淡金色在柔软的笔锋下泛着柔和的反光，迷人而璀璨。慢慢地，跟随着笔尖的移动，一双宛若精灵族再生的羽翼在画布上翩然展开。伸展开羽翼的少年跪倒在光芒万丈的水晶球前，身下的地面被复杂的魔法纹路爬满，犹如脉络清晰的神圣水晶。
脸庞在兜帽之下看不清楚的神官和神王宙斯站在魔法阵之外，在画布上显得较小。而光源之中的小小身影根本就看不清楚，无法知道是谁。
“那个家伙还真是出息了，竟然敢捅他的哥哥……”画笔停了下来，作画之人低声说。
一头如雪的银丝垂落下来，在掀动窗帘的微风里略微地摇摆着。华贵的服饰将他的高贵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出来，减少了几分凛冽的杀气。然而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是那双猩红的眼睛，宛若深夜里被月光折射的红酒，泓静地停在高脚杯中。
光之神族的第一位王子，号称战神的阿瑞斯。
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被往常的封印束缚，俊美的容颜一览无遗。
侍者推开房间的门，低声说：“阿瑞斯殿下，宙斯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么？”阿瑞斯放下手中的画笔，侧过头来问。
“是这样，”侍者停顿了一下，“昏迷已久的弗雷殿下醒过来了。”
尽管阿瑞斯极力压制心中被侍者轻轻的一句话掀起的惊涛骇浪，但是他的脸上依然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喜色，就连目光也柔软了许多：“真的？”
“是真的。不过宙斯陛下已经下令让弗雷殿下静养，在殿下的身体恢复之前任何人不能去探视。陛下要找您过去，是希望您能对弗雷殿下与洛基殿下的事情提出一些意见。”侍者恭敬地说。
阿瑞斯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果然，这一天无可避免么？
阿瑞斯将作画用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将刚画好的那一幅晾在了床边，等待油彩变干。
环视这个房间，尽是明显出自不同人之手的画作。但是每一幅画上面，都是曾经发生过一幕幕，仿佛记忆中的剪辑。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最后的曙光篇·回忆的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