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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二) ...

  •   (一)

      我叫秦缓缓。
      当然这是我很久以前的名字,记得这个名字的人现在全部都不在了,也就没有人喊我这个名字。
      只有我自己还隐隐地记得。这大概也是我唯一剩下的,可以在乎的东西了吧。

      我没疯,也没有失忆。我只是一个被时光遗忘了的人。

      请别惊讶,我真的很普通。我唯一特别的地方,大约是从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开始,我的时间便永远地停止了。
      从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直到随着一年一年过去,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由青涩蜕变为成熟,我的父母渐渐青丝染白。
      可我一如十六岁仲夏生日的模样。

      这样的变化当然瞒不过我的父母,他们用一种担忧而略带怯意的眼光看着我,我装作不知道对他们笑得天真。
      曾经要好的朋友渐渐疏远我,我尝试着展现我的无害温和,却再没有人愿意接近我,老师也不愿意接纳我,我最终只能休学。
      他们曾经商量着带我去看医院,我温顺地跟着去了,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这是必然的,也许任何科学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的时间会停止。

      我曾经看见妈妈暗自掉泪,看见四周的邻居眼中的恐惧,看见有小孩子跑到我面前天真地问我“你是怪物吗”,然后被他们惶恐的父母拉走。
      就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连时间这个世上最最残忍的审判者,也会忘记我的存在。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在我被时光遗忘的第五个年头,我逃离了。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会寻找我。我有时候会想,也许我的离开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个解脱。
      父母不用再担忧他们奇怪的女儿被人发现,朋友们不用担心他们有一个令人生惧的朋友,而我也不用随时随地地假装轻松,心里却想着万一被科学家抓去做实验怎么办。

      生活下去这样的事情,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可能相当困难,可是现在,它成了一个笑话。
      我的时间停止了,我将永远不死。
      我可以不喝水也不会渴,不吃饭也不会饿,不睡觉也不会困,头发不剪也不再长长。可我依然神采奕奕,像是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的星光,纵使没有人看,可它一直存在。

      这样的认知让我抑郁过一段时间,那是很孤独的一段时间,不过我很快调整过来,随即融入了这个社会。
      隐入人群中,随时漂浮,从不停留,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发现我的异常。我依然是一个笑得无邪的十六岁少女,即使现在我心理的年龄久得连我自己也忘记了。

      (二)

      现在我住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小镇上,镇上很安静,四处是花香。
      因为我不用睡觉,所以我可以同时打很多工。白天在书店帮忙,晚上还可以给杂志写稿。我不用吃饭喝水,可是我为了让自己感到仍在活着的脉动,还是会吃很多东西,哪怕它对我的身体一点作用也没有。

      窗台上的铃兰花开得正繁盛,小小的白色灯笼花朵倒着下垂,纤细的浅绿脉络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听说我的名字来源于一个美丽的故事。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如今花开了不知多少年,我却不知道要回到哪里去。

      漫长的岁月里,我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四处游荡和学任何我想学的东西。我的高中只读了一半,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准确地说,我连高中是什么样子都快要忘记了。甚至当我有一年回到家乡的时候,发现整个城市都变了样子,我的家不在了,学校不在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抬头看看窗外,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工作的好天气。
      我笑了笑,放下手里刚给铃兰浇过水的花洒,进屋里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去隔壁街上的书店开始我今天的工作。

      出了门,街上的行人很少,星星散散,多半是居住在这个镇上的人们。这里远离城市,青山绿水,哪怕空气里都满是一股悠闲的舒服味道。
      我已经违背了我一开始的原则——我住在这个镇上超过了一年。

      我当然从来都不承认我这样的逗留,除了发自内心地珍爱这样宁静的氛围,还有一个原因。

      仅仅一墙之隔,我的小房子旁边住着一个俊朗的,神秘的年轻男生,像极了我十六岁时痴恋的那个人。
      当年的他是全校的王子,如同黑夜般莫测的黑色眼瞳,清俊的五官,有着良好的家世背景和无懈可击的完美品格。他的名字取得简洁,却让人读起来就不忍松开。
      那个人叫顾景。很凑巧,住在我隔壁的这个,也叫顾景。

      我不知道这个他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他,可是他们像极了。一样淡淡的神色,一样修长的身影,一样熟悉的眉眼,就连左侧眼角下那颗泪痣都如出一辙。
      理智上我当然知道,除非顾景像我一样时间停止,不然再不会有人可以活这样久远。
      现在我只是和他当简单的邻居,不远不近,不过问其他事。这样我就可以在心里假装他是他,而我仍然是十六岁的秦缓缓。

      最初游走在这世上的时候,我会乐意去结交新的朋友,可是后来我发现,不会有人愿意接受一个披着少女皮的老女人。
      在无数人惊恐不敢言的眼神中我懂了,我再也不能把心交给任何人,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心。因为我的一瞬,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可我执拗地把顾景当做我的同类,因为他的脸一如既往地俊朗,是我当年迷恋的那个样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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