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 谣》娇人

1、第 1 章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城，关于城的由来有很多版本，其中最经典最能被人接受的是“神造论”。神不满自己制造的人和人创造的世界，但又不忍心将自己作品毁掉，于是把这个城给予了人类，希望进入城的人可以得到拯救。
　　“听说了么？又有一个人来城里了，是一个极不安分的小孩。”
　　“是么？那神还在给孩子们讲故事么？”
　　“是的吧。哦，还有昨天居然又有一个小孩不听话睁开了眼睛。”
　　“那他看到了什么？”
　　“谁知道呢！那个孩子失踪了。”
　　“不要说话了，来人了！”
　　两棵树把变换出来的畸形的嘴脸掩藏到树叶中。
　　“请问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是孩子的声音。
　　“是在和咱说话么？”一棵树用枝干捅了捅另一棵树，“哥们，他看到咱们说话了。”
　　“没事，现在的小孩不会相信童话故事的，我们不理他就是了。”两棵树假装若无其事地望着天。
　　“你们难道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男孩穿着又脏又大的外套，脸上脏兮兮的。走到树身边，用沾满泥土的手抚摸树的枝干。
　　“你看到我们说话了么？”一棵小点的树小声地问。
　　“嗯，好高兴你们可以说话，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太奇妙了。”男孩脸上露出了糖果般的笑。
　　小树从叶子间探出了脑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男孩握了握树伸出的如手一般的树杈。
　　小树害羞地颤了颤。 “你沿着这条道走，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一个城堡，那里有人在等你。” “还有，你记住，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你听到的也不一定如你想象地那样美好。”另一棵树终于说话了，冷冷的。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和我们说过话。”小树很谨慎地说。
　　“我知道了。你们真是很好的树。”男孩依旧满脸的喜悦。用力挥着手向他们道别。
　　那是一条很长的路，看不到尽头。除了一开始遇到的两个会说话的树，其他再也没什么特别。男孩走了很久，只是觉得肚子空空的，却没有饥饿的感觉。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的梦。
　　太阳还是高高地挂在路的尽头。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周围的一切也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有那么一刻，男孩以为他此后的一生便就是像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不知疲惫，不知饥饿。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在路的尽头的城堡，环顾四周才发现其实走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起点，只是不见了那两株会说人话的树。
　　城堡像是从悬崖里长出，耸入云霄。很古老的城堡，石墙上有水落下的痕迹，还有些很朦胧的壁画。
　　男孩抚摸着金属制的大门，门上爬满了红褐色的锈迹。这些都让男孩兴奋不已。一切都按童话故事发生着，门自动开了，男孩带着满脸的喜悦怯怯走了进去，地上落满了灰尘。门“嘣”地合上，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微弱的光从画有彩色图案的窗户里透过来。
　　“有人么？”男孩四下里看了看。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很苍老的声音。
　　灯光亮起，男孩下意识地闭上眼。
　　“你是城堡的主人么？”男孩尽量睁开被灼伤的眼。
　　“哦，不，我亲爱的孩子这是属于所有孩子的城堡。”白胡子的老人出现在男孩面前。
　　男孩仰起头，五颜六色的灯令人晕眩。“这就像是童话故事。”
　　“你喜欢听故事么？”老人轻扶男孩的头。
　　“喜欢。”男孩点头，他看见老人爬满皱纹的脸挂着祥和的笑，老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瞳孔上。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祖君。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么？”男孩用惊讶的声音问道。
　　“哦，我一定要事先知道你的名字么？”老人还是保持着他一开始的笑。
　　“我还以为您什么都知道呢？”男孩低着头有些失望的样子，沾满泥土的双手相互搓揉着。“我也不是一个好孩子。”
　　“其实你并不像大人说地那么不乖，这我知道，只是”老人顿了顿，“你愿意一直留在这和其他孩子一起听故事么？”
　　“这个必须回答么？”
　　“哦，是的，孩子，这个很重要。”
　　“是不是决定了留下就再也不能回去了？”虽然现实的世界上有太多让男孩不开心的事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小狗朋友，还有他还不确定在这个世界他是否还可以做梦。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任何的睡意。
　　“你留下的话会发现这里很美，比你看到的还要美。你不会再想回去的。”老人像是看透了孩子的心，“这里有很多故事可以听，要比你做的那些梦还要美好。”
　　“是这样的么？”男孩还是有些犹豫，留下还是…
　　“我可以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么？”老人边问边把男孩拉上楼。
　　“我也不知道，我像一个女孩表白，可是她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问我是不是很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难过，很害怕，一个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男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恐。
　　“是这样么？”老人的嘴角划过一丝鬼魅的笑，“她的行为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
　　男孩不语，但眼眶里已积满了泪水。
　　老人的眉角轻轻上扬，像是对某些看不见的东西表示很满足。
　　走完那弯曲回环的楼阶，很清晰的笑声传到了耳畔。男孩看到一扇虚掩的大门，亮且柔和的光从门缝里透出，那些欢笑声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神在和孩子们讲故事，是一个很令人欢喜的故事。”
　　男孩想走进去加入他们，却被老人很用力的拉住了。
　　“进去了也许你就再也不想出来了，你是不是确定要进去？”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座城的么？”男孩的手臂被抓得很疼。
　　老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还是努力地挤出笑容，道：“你知道神创造人的传说么？”不等孩子回答，老人继续说，“但人类很贪恋，背弃了和神的誓言，可神却没有抛弃人类。他制造了这座城，希望进入城的人可以找回神赋予他们的本性。”
　　“那在房间里讲故事的是那个神么？”男孩从老人的手里挣脱开，“还有您弄疼我了。”
　　“对此我很抱歉，关于神的事你可以自己问他。”老人看着男孩一步步走近门，“记住，故事开始后闭上眼睛。”
　　老人的声音刚落下，男孩便后知后觉地进去了。
　　那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不，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另一个世界。抬起头可见天空和鸟儿，低首遍地都是花草。草地上坐满了人，故事似乎已经结束了。人群的前面有一朵开得奇艳极大的花，花朵中央坐着一个孩子。坐在花朵上的男孩很快发现了他的到来，扬起嘴角然而脸色却很冷俊。
　　“哥哥，你坐这！”
　　男孩收回眼神，却发现叫他哥哥的是一个长胡子的老汉，男孩哭笑不得。
　　“哥哥，我叫贝克，”老汉抓着自己的衣角，“哥哥叫什么？”
　　“祖君！”男孩对老汉叫出的“哥哥”二字很是厌烦，“你以后可以就这样叫我。还有我可不可以问你你来这多久了？”
　　“不太记得了。”老汉扬起头，像是在想些什么，既而，“应该来了比较久了吧，不过不是最久的。在我来这之前就有很多人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祖君在老汉身旁坐下。
　　“只是他们都不乖，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失踪。不过我听说”老汉把嘴凑到祖君耳畔，低声说，“他们是被可怕的东西带走了。”
　　“是这样啊！”男孩觉得自己真不巧，碰到一个疯癫的老头，“那你是听谁说的呢？”
　　“这个我不可以告诉你。”老人脸上露出孩子才有的骄傲的笑。
　　“那你可以告诉我神在哪儿么？”
　　“因为某些原因，神的下半身没有了知觉，只能一直瘫坐在巨花座上。不过神很了不起会说很多的故事。”
　　那个小孩就是神了么，祖君觉得那个小孩身上有说不出来的邪气。“那神什么时候会再讲故事？”
　　“明天。你看巨花就要收起花瓣了，等巨花再开时神就会再给我们讲故事了。”老汉想了片刻，“你真的想知道是谁告诉我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被可怕的东西带走了的么？”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就告诉我吧！”男孩仰起头，望见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儿，忽然问自己它们真的自由么。
　　“我只悄悄告诉你一个人，”老汉四下里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人关注他这边，“我不小心听到两棵树的谈话，才知道这些的。你应该不太会相信树会说话吧，但这是真的，虽然我不能证明。”
　　“我相信，我也见过那两棵树。”天上没有刺眼的太阳，也不太明白这些柔和的光线来自那里。“它们都是很好的树。”
　　“其实这里的人都知道，它们不是什么好树。神惩罚它们让它们的根永无定所，所以它们一直在这城里游荡。”
　　听到老汉关于树的评说并不是很开心，这是一个他梦里也不会有的世界，对这他太陌生了，他不得不问老汉，希望更多地知道这个神存在的世界。“天会暗下来么？在这要睡觉么？还有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坐着？”
　　“你把眼睛闭上的时候天就暗下来了。我们从来都不困，也没人想过要睡觉。如果你不愿意在这坐着，你可以躺着，当然你也可以到处走走，不过其实在这城里到哪都是一样。还有，趁巨花还没开放故事还没开始，我建议你去找带你来这的管家，让他带你去河边洗个澡。哥哥应该干净点才是。”
　　男孩这才想起在这个世界里，他变回了很小的时候的自己，没有妈妈的照顾被弄得脏兮兮的自己。这让他有些许淡淡的哀伤。那段像噩梦般的记忆总是让他久久地陷入恐慌之中。
　　对于妈妈的记忆也只剩下那张笑得绝望的脸和那流满整个地板的暗红的血。而那个女孩变态的拒绝让他回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觉得这样挺好，而且我不太喜欢那个老头。” 觉得被老人拉住的手臂还在隐约的疼痛。男孩把身子平铺在草地上，草的嫩芽透过衣裳，弄得背脊麻麻的痒。
　　“哥哥，看巨花要开了，神又要给我们讲故事了，只是不知道今天会讲什么。”老汉兴奋地摇了摇祖君。
　　“你可以直接叫我祖君。”男孩坐起身，“他以前都给你们讲过什么故事？”
　　“我还是喜欢叫你哥哥，再说了，你看我比你小很多。”这些话着实让祖君无语了。而老汉却自顾自地说，“我一直是一个很乖的小孩，神也很喜欢我。关于神讲的故事有很多很多，有令人快乐的，也有令人伤心的，而且每一个人听到的都不一定相同。不过故事开始后一定要闭上眼睛。”
　　“这又是为什么？”祖君记得这话那个管家老头也和他说过。
　　“这是规矩！”老人的表情出奇的严肃。“快，闭上眼睛，故事要开始了。”
　　祖君照老汉说得闭上眼。周围真的一下子暗了，世界像是消失了一样。

　　小男孩和他的向日葵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雷欧”的小男孩，他和疼爱她的奶奶住在一个小村庄里。雷欧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上过学，别的小孩都不喜欢和他玩。但雷欧从来都不孤独，因为他有奶奶还有奶奶给他讲的故事。
　　但奶奶真得很老很老了，老得只能同上帝作伴了。但是奶奶知道要是她离开了雷欧，那么雷欧就要一个人孤单地活着了，她想在她死之前帮雷欧从新找个家或者找个朋友，可是没有人愿意收养雷欧，也没有人愿意和雷欧交朋友。奶奶很伤心，她是多么地不舍得自己的乖孙子，又是多么地不忍心看到雷欧因为她的离去而孤单难过。可是她知道上帝在召唤她。奶奶想总得为雷欧做点什么，于是她从花农那买来了最好的向日葵的种子，她想，等向日葵开放的时候，就是她该是会见上帝的时候了。
　　向日葵的种子被雷欧种在了围着栅栏的院子里，院子里种了很多的绿色蔬菜，然而只有向日葵是唯一可以开出美丽的花的。奶奶告诉雷欧，等向日葵结了籽，把籽分给其他孩子，那么孩子们就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了。
　　雷欧很高兴，每天都帮种下的种子浇水。他怀着美好的希望等着他的向日葵开出美丽的花，结出饱满的籽。
　　在雷欧的精心照料下，不多久，向日葵就长出了芽。又过了不久，向日葵就长得很大了，细长的杆，大大的叶，还有顶上硬硬的小花苞。雷欧觉得，这株向日葵是奶奶为他寻来的被施魔法的植物。
　　又过了很长一段日子，向日葵的花苞却不见长大。雷欧着急了，他问奶奶，为什么向日葵不开花？
　　奶奶只是笑着说：“孩子，不要着急，花儿会开的。”
　　可是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男孩的向日葵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一整个冬天男孩都在难过中度过。
　　“雷欧，你真的想你的向日葵开花么？”雷欧睡在奶奶的怀里。天已经很黑了，他还在想着屋外的他的向日葵。
　　“奶奶，你说向日葵为什么不开花呢？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么？她好坚强，冬天那么冷都没有被冻死。”
　　“雷欧，我的孩子，向日葵就要开了。”奶奶抚摩男孩的头，心想，孩子，你可知道向日葵不开花是因为奶奶舍不得离开你啊。
　　那是春季的最后一天，阳光明媚，小男孩来到院子里，看到他的向日葵开出了美丽的金黄的花。他高兴地叫道：“奶奶，我的向日葵开了，奶奶你快来啊！我的向日葵开了。”
　　可是奶奶一直没有回应他。他走到屋里，奶奶还躺在床上。“奶奶，我的向日葵开了。”雷欧小声的说。
　　他看到奶奶安详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舒心的笑。他知道奶奶已经回到上帝的身边。
　　很多年之后，雷欧取到了他心爱的女孩，他们有个两个孩子，他总是把他和向日葵的故事告诉他的孩子们。他还会提到他的奶奶，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朵向日葵开得那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