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恋人》以美为光

3、（下）

　　我叫林小越。我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安静内向。美貌，气质似乎与我都不沾边。我所有的，仅仅是一颗真诚善良的心。但是我从来都不自卑，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看到太阳升起就很开心，看到别人幸福我的嘴角也会微笑。朋友都说和我相处感觉很舒服，心姐也是。
　　我喜欢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每天把鲜花送到需要他们的人的手中去。我开心而快乐的活着，开心而快乐的做着我的工作，争取把每一个日子都过得没有遗憾。
　　我在心姐的花房里已经工作了很多年，我们的感情就像早晨的鲜花一样，永远是那么新鲜而光亮。心姐是个幸福的女人，也是个值得拥有幸福的女人。她和宇霆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个花房就是宇霆送给她的。难得的时候，宇霆有时也会来帮忙照看一下花店的生意。那么我和心姐就可以放一个短短的假，去逛街、购物，做女孩子的事。
　　说不清楚，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是从那次公车上的相遇吗？或者在更久以前的心里，我就一直期待能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我平凡的生命更多的光彩和热度。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虔诚的祈祷，让我碰到了他。当我想要挤上满是人的公交时，他伸手拉了我一把。我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样拉着吊环，偷偷看他侧头的脸。棱角很分明，嘴唇常常时闭着的，看上去不是很爱说话。公车摇晃时，我也随着公车的摇晃而向他的身上倒。他的脸和我一样红。但是并不转头看我。
　　第二天的公交上，我又见到了他。今天车上的人很少，但是他仍然拉着吊环，一个人看着窗外，静静的，和初遇他时一样。我的心开始不能控制地跳了起来。我小心地走到他身旁，用一只手拉住吊环，因为我的另一只手捧满了书。公车拐弯的时候，由于惯性，我的身子向前冲了冲，我想伸手拉吊环，于是我满手的书都掉了。我开始懊恼的去捡散落在公车上的书，把头低得低低得。他看见了，蹲下来，帮我捡书。我的脸又开始红了。我说谢谢，他说不用。然后他站起来又抬头看窗外了。
　　我林小越就这样毫无道理的喜欢上了他，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而脸红。我喜欢上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
　　从那天以后，我一上公车，就开始下意识的寻找他的身影。我想到曼贞第一次遇见世钧也是在公车上，曼贞出门没带钱包，世钧替曼贞付了公车费，于是从那时开始世钧就渐渐占据曼贞的心了。我似乎在幻想一个浪漫的故事，虽然知道荒诞，但始终停止不了这样的想法。然而幸运的是，我常常能在公车上看见他，我们甚至在同一个站台下。只是他似乎从来也没有注意到我。
　　一天去对面的办公大楼送花，竟然看到他在五楼的办公室工作，还和许绍是同事。我的心一阵狂喜，乘他不在的时候绕了几个弯打听他的情况。幸亏许绍是根粗神经，并没有多在意我的话。
　　自从知道他就在许绍的办公室上班后，我上班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为的就是每天都能在他的桌上放上一束风信子，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我不能在公车上遇见他了，但是我的心里仍然是喜滋滋的，看到他第一次看到我送的花满办公室的问有没有谁订花，我有点恶作剧的窃喜。我常常在窗外偷看他，只是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又我的存在。时间长了，他知道那束花是送给他的了，也不再问同事了。收下那束花的时候他都会微笑，她微笑我也就开心。但是我还没有勇气再那张便签上写下我的名字。我只是个平凡的人，胆小而容易脸红。
　　有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把花送到他的办公桌上。由于走得匆忙，在楼梯的拐弯处，我竟然撞倒了他。我的脸开始红得厉害，深怕被他发现了秘密。然而他毕竟还是没有注意。就像他被我捡书那次一样，他又帮我捡花。一切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却又和以前大大的不一样。我在甜蜜的同时，又不禁伤感起来。我说过，我是个安静内向的人，只敢匿名的送花，却从来不敢对他表达我的感情。我把感情寄放在风信子中，可是他从来看不见我的心。这种游戏有趣是有趣，可未免太辛苦。
　　如果他在意的话，那么他早就该发现心怡花房，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从来都没有去过。我想我是有点失望的，对于他一直以来的无动于衷。因为那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不在乎，他没有把送花人放在心上。
　　事情毕竟还是出现了转机。没过多久，心姐就问我有没有谁天天到我们花房来订风信子。我推说不知道，心里却暗暗的窃喜。因为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始想要知道是谁送花了。听心姐说，许绍的新同事常常和许绍来花房逛，我知道心姐说的就是他。可是他每天都在中午的时候过来，而那时我总要回家，所以总也见不到他。但是，没有关系，想他的时候我就可以去他办公室。我可以在窗外看他。
　　圣诞前夕，我准备给他织一条围巾。我织的围巾要像我的人一样，简单朴素。有天下午，我正在织围巾。心姐走过来问我最近怎么老是在织围巾，是不是打算送给谁。我说没有，我织着玩玩，以后可以自己围。我又对心姐撒谎了，就像她上次问我有没有谁天天到我们花房订花我说没有一样。其实我不是故意想骗她，只是对这样的暗恋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心姐说让她织织吧，学会了她也想给宇霆织一条。这个花饰很简单，心姐很快就学会了。心姐在织围巾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于是我想出去买年糕。心姐说好，天冷了吃点热年糕暖和。于是我就出门买年糕去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正从我们花房出去。我躲在一边，看见他和心姐说再见。他把衣领竖起来，因为风大的缘故。我想我的围巾快要织好了。
　　平安夜，我把织好的围巾送到他的办公室。公司还有人在忙，但是和以前一样，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我。小王还和我说：“小越阿，现在还来送花啊，真是敬业。还不回家吗？”我笑笑说：“是啊，最近花房的生意好。”
　　我把围巾放在他桌上后就回家了，想到他以后可以围着围巾上班，我的脖子也暖和了起来。
　　圣诞节这天，心姐说我可以不用来上班。我上午去姥姥家玩了半天，下午又去买了自己喜欢的几本书，晚上又去商场转了几圈。回家的时候，经过花房，我还是习惯性的到花房看了看，灯还亮着，但是心姐并不在。这个一向粗心大意的女老板可能又忘关灯了。于是我又顺便看了看信箱，看见里面还有封信。我拿出来看了一下，并没有书名。我拆开信一看，竟然是他约我在城东的晚晴阁见面。可是现在早就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我于是向城东飞奔，我猜我飞奔的样子一定很奇怪，因为在半路上，出租车里的一个人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到晚晴阁的时候，他果然不在了。我一个人看着空空荡荡的晚晴阁，想着他曾经在这里等着我，但是我却没能来，我的鼻头忍不住酸了起来。如果我今天没有休息，如果我早点看到那封信，如果我能早一点来这，该有多好。可是现在除了道不尽的遗憾，能陪我的我想只有静静流淌的眼泪了。
　　第二天上午，心姐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出去了。她没有和我说什么事，但是我能猜到一定是宇霆的电话，不然心姐不会那么紧张。心姐中午不在，我就没有回家。我正在忙，突然他走了进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惊慌的回过头，发现竟然是他。我的心似乎快要跳出胸膛了。
　　他的脸比我还先红。他忙着和我道歉，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随意说：“你是来找心姐的吗？”他回答说是，我的心终于跳回了胸膛。他始终不是来找我的。他问了我很多心姐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看着他落寞的走出花房，我听到一个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就在……就在我的心里。
　　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天都来，每天我们的谈话也离不开心姐的影子。有次我和他讲诗，我背了那首《赠卫八处士》。我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昔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其实也可以用来阐释爱情。他不太懂诗，更不可能懂我的心。有时我觉得我和他就像参星和商星，就那么此出彼没。我拼命追着他，他却在拼命追着心姐。我知道我们都没有可能。心姐的心里不可能有他，就像他的心里也不会有我一样。
　　但是我不忍心看他每次都带着失望离开，于是我提议去心姐家等他。他为这个提议兴奋不已，他的兴奋刺伤了我，但是我决定不让他看出我的任何异样。我们在心姐家附近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一开始我们都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我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喜欢心姐的，于是我就这么问了。这个傻瓜，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以为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喜欢心姐。他承认了，他终于承认了。虽然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但是听到他的亲口证实，我还是觉得有点小小的受伤。他说他和心姐很有缘分，因为他们常常在同一辆公车上，在同一个站台下。我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也在说：我和你何尝又不是这样呢?同坐一辆公车，在同一个站台下，我还那么近的靠近过你，只是你从来都不曾注意到我而已——因为我的渺小和平凡。
　　他说，心姐每天送花给他，还送他围巾。原来他把我所做的事误会成心姐做的了，我在惋惜的同时，似乎又看见希望了。从圣诞后我就没有再送过花给他，我认为他既然喜欢上了心姐那么我就没有机会了，也不再需要这么做了。凑巧的是，这竟然更加坚定他认为心姐就是送花人的事实。我问他是先喜欢心姐的还是因为心姐送花给他而喜欢她，他说他不知道。我想我的希望可能又一次燃了起来。
　　我们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心姐。在回家的路上，他说要谢谢我，因为我对他的支持。我说如果你哪天对心姐不好，我可是第一个要扁你的人。他说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我想我当时的脸色有点难看，其实我真的想掩饰得很好，可是我还是不争气的表现了出来，于是我只能推托肚子疼。他问要不要送我回家，我说不用，他也没有坚持。他可以为心姐等待一个又一个的漫长，可是在这寒冷的冬日，在12点的深夜，他只是礼貌性的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家。我的一个不要然后他就真的走了。我微笑着和他说再见，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哗哗的全都往下流。
　　第二天，心姐说要回来，让我早点在花店等她。她说她想把花店盘给我，宇霆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我说我可以把地积蓄全都借给她，心姐抱着我哭了，说小越啊，你不知道宇霆到底亏了多少玩啊。我看到了心姐的手足无措，心姐终于又匆匆走了。可是在这之前我已经告诉了他今天心姐会回来，我都不知道到怎么和他解释心姐又走了。
　　事情终于没有要我解释，当宇霆出现在对面办公楼的顶楼想要轻生的时候。我赶紧打了电话给心姐。当心姐赶到的时候，宇霆的神志已经很不清楚了。我在顶楼上看到了，看见他看到心姐的喜悦，随之而来的惊讶，还有后来心姐哭着求宇霆不要做傻事的茫然。他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我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看到心姐刚出现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看到心姐为宇霆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看到心姐因为宇霆的飘悠而晕过去的时候。
　　我去医院的时候，心姐还没有醒。医生和我说，要注意照看她的情绪，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我说好的。他随后也赶了医院，疯狂地向心姐的病房冲过来。在心姐病房的门口，他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他扶住我的肩膀说：“小越，心怡没事吧？”我说：“放心，她现在已经睡了，没什么事。她的情绪还不太稳定。你好好看着吧。我先走了。”他点了点头。我在寂静的走廊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他说：“承志，我走了。再见。你好好照顾心姐吧。”他说：“好的，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看着她，你放心吧。”于是我走了。他果然还是没有一点点的在意我。我想我是该走了，该和他说再见了。我不争气的眼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开始无声的流了。
　　在我走之前，我仔细想了想应该要做的事。我把花店交给了妈妈，让她打理好花房，让她常去看看心姐。妈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只和我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会来吧，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呢，永远都为你准备好香喷喷的红烧肉。我拥抱了一下我亲爱的妈妈。
　　我还和很多人告别了，包括他。我最后一次给他送了风信子，还给他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这是我第一次给他写信，但是我一点都不紧张。我说：你知道吗？风信子的花语是无法说出的爱。我祝福你一切都过得好，祝福你和心姐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现在我还是送一束风信子给你，也许这叫有始有终吧。再见。
　　于是我真的和他再见了，因为我打算离开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