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40、第十八章(下)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绝不是几个在时间的乱流中迷失的凡人所能篡改的！
　　虽然三个人各怀鬼胎，齐心协力地控制着这个既可爱又可怕的国王，但是机会还是来了。
　　经过战争，上埃及的版图已经拓展到了萨卡拉的外围。只要拿下这座大城，下埃及的大半领土就会归入上埃及。所以萨卡拉的战略地位异常突出。
　　对于它的争夺战已经打了几十年，围困的战术逐渐失去了优势，因为下埃及的军队从阿马尔那城的失守中总结了经验和教训，加强了对城市周边的乡村和市镇的防卫保护，战争进行得颇不顺利。
　　这时，一个更为不利的消息从侦察人员那里传来：下埃及的‘狮王’从吉萨调派了几千名士兵，准备沿西边的山谷、沙漠地带冲入上埃及，打一个措手不及。
　　尼罗河上的运兵船只昼夜不停，河面已经完全被封锁，从水路进攻吉萨的计划再也没有机会实施，卡梅尼的叛乱使易淼失去了一个大好战机。他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召集会议，让大家想对策。
　　同样的大议事厅，同样的人头攒动，所改变的只是宝座上坐着年轻的国王和同样年轻的大祭司。
　　易淼经过与爱琳和尹熙商量，决定孤注一掷：增兵强攻。
　　他的提议受到了战将们一致的拥护，祭司们虽然心疼将要献出的大批奴隶，可是有了凯依的前车之鉴，谁敢说个‘不’字！
　　纳尔美尔一直静静地听着，易淼宣布完命令之后，他站了起来。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包括易淼和尹熙：都以为历史的悲剧真的会重演呢！
　　尹熙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纳尔美尔对座上的伊西斯神和荷尔斯神鞠躬致意后，说道：“我完全赞同荷尔斯大人的提议。我想向您请求，允许我领兵去参加战斗。”
　　不等尹熙做出反应，他马上向众人大声说：“这是对敌人的决战，我愿意作为上埃及的‘鹰王’去为神战斗。请求神明的恩准和护佑。”
　　将领、祭司和贵族们群情激奋，历来上古的君主们无一不是靠着流血拼杀取得王权，这是他们骨子里的信仰。没有战功和荣耀的君主是没人追随，没有威望的。卡梅尼叛乱的失败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这种情绪的体现。
　　尹熙很紧张，看着每一个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她明白，只要国王提出领兵的要求，自己根本没有理由阻止。况且，她没料到纳尔美尔会挑选这个场合提出请求。他们没有准备，一时情急之下，尹熙慌乱异常。她求救似地看着易淼。
　　易淼硬着头皮说：“王的要求理应遵从。”
　　众人欢呼起来。尹熙急了，刚要说话，易淼对她使了个眼色，接着便把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都知道，强行攻城是具有巨大危险的战斗，我需要自愿献身的奴隶和勇士，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会得到优厚的奖赏以及神明的祝福。可是，根据爱琳主人的预测，太阳神还没给我们明确的、确保胜利的指引。所以，我认为这次战役‘鹰王’不适合参加，我们没有权利拿他高贵的生命去冒险。”
　　许多人听了易淼的话不住地点头：“是啊，是啊！王不能去冒险。”
　　“荷尔斯大人对‘鹰王’家族真是爱护有加。”
　　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王应该参加战斗，为他的奴隶和士兵做出榜样。”
　　“如果王不适合参加攻城战，那就让王加入我的部队去扫荡乡村吧！”
　　“对啊！王必须证明自己的力量和胆识，埃及需要真正的王！”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时间全场乱成一片。
　　易淼和尹熙迅速用汉语交谈了几句，尹熙敲了一下金钟，喧哗声顿时停了下来。厅上重新安静了。她看着纳尔美尔，问：“王，您愿意听从荷尔斯的话吗？如此危险的战斗您理应放弃。不过，我答应你，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一定让你与荷尔斯共同战斗。”
　　纳尔美尔脸上忽然显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他毫不让步：“我已经十八岁，完全成年了！为了‘鹰’族的光荣，我一定要去战斗！我要用鲜血和生命去取得王的名分。”
　　他向尹熙微微一笑：“几百年来，伊西斯对我们这个家族给予了无比的关怀，我和先祖都是万分感激。但是今天，我不能再仰仗祖先的庇佑，我希望自己能无愧于‘鹰王’的称号。请伊西斯神答应我的请求！”
　　尹熙无言以对，气氛忽然变得异常尴尬。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站在哪一边。
　　正在这微妙的时候，一阵和煦的微风轻轻吹来，一个女人踏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她那伴着香气的轻言细语顿时缓和了会场上‘鹰王’与伊西斯的紧张的状态。
　　爱琳不知何时走进会场，她笑道：“对不起，我擅自闯入了祭司厅，大家不要见怪。因为我正好听到了这里的争吵。”
　　她对纳尔美尔温柔地说：“好孩子，你长大了！这种大无畏的勇敢气概真让我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要知道，你的先祖霍里、拉普特都是神的殿堂里最受尊敬的人，他们是埃及的荣耀，如今在太阳神的身旁，他们正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你呐！”
　　她的话说得发自肺腑，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爱琳接着说：“我支持你，去为埃及战斗吧！是到了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纳尔美尔高兴激动地拉住爱琳的手：“妈妈，谢谢您！我的心思瞒不过您的眼睛。”
　　尹熙和易淼快急死了，本来爱琳的出场是最后的杀手锏。可是她的话这样说就没有丝毫转换的余地了。
　　爱琳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笑了笑：“王，你先别急着谢我。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情，根据从前的传统，王的参战都应该与荷尔斯在一起。这样做是因为伊西斯对‘鹰王’拉普特许下过誓言，要世世代代护佑他的子孙。所以她不得不对你的安危做慎重的考虑，这一点，也希望你与众位大人理解。”
　　一席话说得有力有理，所有人都点头称是。纳尔美尔也只好同意。
　　易淼赶紧就坡下驴：“爱琳的话对，神明是上天的使者，必须遵从上天的意志，我建议举行祭祀礼，听凭上天的安排。”
　　祭祀礼是上埃及最高等级的向上天祈祷的仪式，会通过祭司们的怪异的叫喊和舞蹈来企求太阳神的启示。
　　尹熙宣布：“好吧！明天正午，大祭司、灵魂祭司和占卜祭司、‘鹰王’、大贵族的族长全部请到大神庙来，让我们听上天的安排吧！”
　　多少年没有举行祭祀礼了，大家都兴奋不已。政治嗅觉比较敏锐的人们已经从中嗅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埃及历史上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就这样开始了。

　　三个人回到寝宫，尹熙马上按捺不住爆发出来：“你们怎么回事？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骑虎难下，难不成真的要让纳尔美尔带兵打仗？让他登上历史舞台？”
　　爱琳无奈地耸耸肩：“该来的总会来，谁也无力阻挡，这些我早就告诉过你们。”
　　“话虽如此，如果纳尔美尔的权利大大超过了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
　　“我看咱们把人想得太坏了。”爱琳说：“自从卡梅尼事件以来，我们几个神经紧张，草木皆兵。纳尔美尔是咱们从小看大的，他的脾气秉性，心思举动，咱们心中最有数。尹熙，虽然你嘴上不承认，可他对你的感情很深，这是事实。我认为，即使纳尔美尔拥有了权利，也不一定会对我们有多大的威胁。”
　　易淼摇摇头：“不能这样说。爱琳，纳尔美尔也许威胁不到我们的地位，也许他对尹熙有深厚的情感，可是神权下移终究是隐患，这一点无庸质疑。纳尔美尔手里的权利在他死后是不会还给我们的，它将传给他的后代。你想想，当初咱们费了多大的气力，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把‘鹰王’家族的权利一点一滴的拿过来？正是这些权利，保证了我们几百年的生存。”
　　“对啊！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尹熙叫道。
　　爱琳有点儿不以为然：“失去的权利，我们再从纳尔美尔的后代那里收回来嘛！”
　　易淼苦笑了一下：“谈何容易！且不说尹熙费了多大心思维护人际关系，单说环境，就不容我们再故技重施。”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初到埃及的时候，赶上了一个天赐良机。”易淼解释说：“我们发了一笔战争财。因为打仗，埃及又是原始的尚武民族，所以铁兵器的发明才显得尤其重要；也是因为打仗，黑耀石的神奇力量才会不断地召显。如果诚如你所预言，纳尔美尔会是统一上、下埃及的法老，那么，在今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至少要到第四王朝，埃及都会是和平繁荣的太平景象。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还能否得到发挥神威的机会，可就是一个未知数了。所以，控制住眼下的局面，倒不失为一个未雨绸缪的好法子。”
　　一番话说得爱琳无言以对，虽然心中别扭，还替纳尔美尔感到委屈和不平，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易淼的话的确有道理。
　　“好了，先不要讨论这些啦！快想想主意，明天的祭祀礼该怎么办吧。我们要让上天做怎样的安排呢？”尹熙着急了。
　　易淼说：“我早就想好了，拒绝国王参战是不可能的，埃及自古就没有这种先例。况且众怒难犯，纳尔美尔必须去打仗！”
　　尹熙转了转眼珠：“让他去打仗，你是说战场上风云莫测，万一……？”
　　“不，不！”易淼一叠声地说：“别存这个心思，会遭报应的。我是说，让他参战，却不让他带兵。按照老规矩，让他做我的随从。”
　　尹熙点点头：“看来只好这样。”她话音未落，门外的侍从报告：“‘鹰王’求见。”
　　还没等他报完，纳尔美尔就大步走了进来。尹熙见他的面色十分凝重。
　　纳尔美尔给他们见过礼，说：“荷尔斯大人，妈妈。我想与伊西斯单独谈一谈。”
　　爱琳抱了一下纳尔美尔，就拉着易淼出去了。门被紧紧地关好，侍卫们也都撤走了。寝宫内只剩下尹熙和纳尔美尔四目相对，刹时，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尹熙坐在床前，默默地看着他，他那英俊非凡的脸，他那挺拔修长的身体，还有他那雪白的长衣……。尹熙脑子里忽然一阵混乱！
　　恍恍惚惚地，她弄不清楚，站在眼前的究竟是谁？是纳尔美尔？还是孟菲斯？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在回转、凝固、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