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众生》与非门

12、番外 星宓篇(上)

　　星宓
　　　 我的男人，河伯，应该死了吧？
　　　　他回来的时候，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是被箭射瞎的，有些血肉模糊的眼眶，看上去是有些骇人的。伤他的不是普通人，我知道。因为河伯是黄河水神，非是神兵利器无法伤他。

　　　　他是高声咆哮着回来的，就像一只发狂了的野兽。我一点也不奇怪，他一向是这么暴躁、冲动的。
　　　　不知道是什么箭将河伯射伤的，以他的法力，伤口竟然不见得恢复，连一丝好转的迹象也不见的。他以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鲜血却不住的泊泊的往外流。
　　　　流血是会流死人的，即使是如河伯，这一点我是明白的，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洛水之神，连河伯都束手无策的伤痛，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眼睁睁地看着河伯缓缓的瘫卧在地上，由原先的大后吼变为小小的呜咽声，气息也渐渐的微弱了，就像刚出生的兽崽。

　　　　他会死吗？会的吧。那为什么我却一点悲伤也没有呢？好久，好久没有悲伤的感觉了。河伯不顾引百年大旱驱千江水东去，只为博佳人一笑。我，淡然不动。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我轻轻抚摩自己的面庞，好陌生的感觉呵。上一次笑依稀记得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洛水女神，一个纯洁的少女罢了。海□□阳初升时，迎着晨曦雨露，在那洛水河畔随兴而舞。累了，便在那洛水河中嬉戏。

　　　　直到，我被河伯发现，掠了去。
　　　　脱离了河伯的魔掌，我应该很庆幸吗？我不知道。因为，现在的我正被另一个男人掠在手中。我知道他是谁，他的箭当然能够射伤河伯——他是后羿。

　　后羿
　　　　我要这个女人。
　　　　要她的原因很简单，她像嫦娥。
　　　　我一直都不了解嫦娥，从来不曾。她在我的心中，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女神，对于她，有爱也有敬。
　　　　我们在一起，她总是郁郁寡幻，甚少展颜。我宁愿摘下九天之上的星星，换来她的一点点笑容，抹开她紧缩的愁眉。寻遍天下万物，求得绝世灵药，只求与她长相私守。

　　　　然后，她走了，吃了我为她所寻的灵药，飞上天了。却又偏偏留在了广寒月宫之中，遥望人间。
　　　　我不知道，这是她对我的仁慈，还是对我的残酷。
　　　　我告诉自己，忘了那个薄情寡意的女人。没有她，我后羿照样活的好好。
　　　　有一段时间，我的确是忘了嫦娥。可是，还是不行。
　　　　相思来的是如此突然，当我见到了这个女人，那种积存已久的感情还是像山洪一样爆发了出来。几乎是立即的，我没有考虑，我要这个女人。
　　　　知道她是洛神星宓，是河伯的女人。于是，趁着河伯化身白龙出游的机会，我拔箭射伤了他。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的箭是用来射太阳的。但是我忍不住，一个男人的自私让我为了自己做出了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心中怀着一点点的歉疚，我带着星宓回到了我的国家——有穷国！没错，有穷国，我后羿的国家，东夷各族，都知道有穷国的国君就是我——后羿。

　　星宓
　　　　星河在天，明月皎洁。
　　　　随手拿起石块，在屋子的泥墙上刻画着第十三道划痕。
　　　　十三天了，后羿带着我到这儿已经十三天了。
　　　　然而，他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后裔到底想干什么？心思里有着庆幸，却也有一点点的失望。
　　　　一个人的日子，还好，并不难熬。他既不来，我也乐得清闲。
　　　　即使是在一个人的夜晚，也并不寂寞，只是有一丝丝的惆怅。
　　　　八月十五，今儿的月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一个人倚着窗儿，望着无边的天际。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是不是就在天上呢？现在的她，会是在干什么呢？月亮上，过得是如何呢？
　　　　同样身为女人，我不太了解嫦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离开后裔？他们不应是相互恩爱的吗？
　　　　不自觉的，我想到这些问题。用手指轻轻敲敲自己的脑袋，想的太多，反而变的糊涂，小心等会睡不着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悄悄地吐了下舌头，离了河伯，倒是多了些孩子气。呵，时间晚了，该睡了。
　　　　徒的门响，一个人影近来，背向月光，看不清面目。
　　　　当然还是他——后裔！

　　后羿
　　　　我看着她，那个女人。
　　　　推开门的刹那，我看见她的目光字窗外转移到我的身上。盈漾的双目，无辜、害羞、好奇交织的眼神，独独没有惧怕。
　　　　白色衣裙覆盖了修长的身形，直到膝下尺寸有余。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足踝，形成一道极优美、诱人的弧线。
　　　　“女人！”我沙哑的声音。这女人竟然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恐惧？我要这个女人，但不准备让她好过，虏她来并不是让她这样悠然自得的闲散度日的。
　　　　“宓妃。”她说话了，甜甜的嗓音和甜甜的笑。
　　　　“什么？”我微微一愣。
　　　　“宓妃，我的名字。”连她的眼神里，竟也是慢慢的笑意了。我算是真正明白到：她一点也不怕我。
　　　　宓妃，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古帝伏羲之女，溺于洛水，而成为洛水女神。她的这些，我岂能不知？
　　　　“记着，你只是我的囚犯，叫你什么是按我的意思来。”我冷下声音。
　　　　“哦……知道啦。”好象对我的生硬有免疫能力一般，她不以为意。仰起脸，嫣然展笑。一笑的风情，喜动颜色、秋水澄澄，千般婀娜、万种旖旎。
　　　　微晃神间，情绪是为她而动的。突然间，我意识到：她不是嫦娥。嫦娥……嫦娥不会这么样得对我笑，她的花容是淡淡的，极高贵的。而不会是这种妩媚之极的笑。

　　　　除了……除了她飞上月宫的前一晚。那一笑，一样的风光霁月、顾盼回首。
　　　　什么都是假的！嫦娥背叛了我！女人，女人都是一样的！连眼前的这个也是！
　　　　我有种要疯狂的感觉，猛的转身，冲出屋子去。再呆在这屋子里，我会不由自主毁掉这“玉人儿”。
　　　　“我不会这么容易的毁了她。”我对自己说…………

　　星宓
　　　　天空，开始下雪了。是莹莹如玉的雪。
　　　　这是上天恩赐与人间的羊脂甘露，花儿一样的雪。所以，人们都叫它雪花……
　　　　用手承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看着她们自掌心化为虚无。
　　　　雪，虽然冰寒，毕竟娇柔呵。
　　　　便如自己一样吗？我这么的问自己，得到的答案却只是默然。
　　　　这些天他很忙的吧，他是有穷国的国君，身上是整个部族的责任。
　　　　待在屋里面这么些天，也着实闷了。还好，后羿倒没有限制我的行动；于是，走出屋子。
　　　　所有人都在忙，男耕女织的生活是我所不了解的；和河伯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见过更毋论考虑动手去做过的事情。问了人，才知道后羿带着部族大部分的壮年去打猎了。这是每月必须的，为了生存。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池塘，很美的景色，是水的景色，也是雪的景色。
　　　　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屈起膝，看着雪飘。
　　　　自那晚，他再也没有来过我这了。是在调整自己的心吧，那晚离去的他，眼光里明明的是不可磨灭的伤痛。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但是我明白，以一个女子的角度明白，那是很深很深的伤呀。好似，好似一个被夺取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呵，一个那么样的男人被比做是个孩子，不太恰当的。可是，我的感觉确实、确实是这样的呀。
　　　　我之于他，又会是什么呢？虏来的战利品吗？不管是什么，都没有反抗的能力吧？
　　　　想着，闭上眼，去感受雪落在面庞上的感觉——凉凉的！

　　后羿
　　　　这两天是心神不宁，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总是那稍显单薄却又妩媚动人的身影。打猎一回来，就听说她一个人出去了，于是匆匆的找她。
　　　　她坐在池边，她就那么坐在池边。
　　　　在干什么？我有些奇怪，定神望去，不禁哑然失笑。她坐在一块大石上，身边是一双白鞋。小小的赤足却是放进清凉的溪水中。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诗。
　　　　两边衣袖已撩高，露出雪白的手臂。“肤如凝脂”。到今天，我才知道真有这么一回事了。
　　　　她似乎没有发现我的来到与存在，仍然和雪玩的不亦乐乎。面上的表情纯洁、天真。
　　　　……
　　　　一抹红光袭入我眼中，这才发现是黄昏了。夕阳已现，落霞露踪。照得池塘也暖了起来；原来，水面是不一定非要映月的，映雪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微风徐徐，杨柳依依。塘间偶尔几片圆荷，却令人顿生几些诗意。霞光透过眼前的人儿照了过来，她的侧面原来也是很美，当真是上天的杰作。

　　　　眼前的一切，竟然让我舍不得打扰，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我没有发现，心中深处，正有着东西在慢慢的、慢慢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