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尽处情方浓》重*

27、何氏兄弟

　　“师叔，天气太凉我们还是回吧。”站在初晨身后不远处的清远不断地站在原地跺脚、搓手取暖才能稍稍缓和抵挡一下这山顶之上所独有的彻骨的寒冷。
　　好一会儿，见初晨并无反映，他才又再一次地下定了决心，又一次轻轻地告知眼前的小师叔自己想要回去的想法。唉，若是在自己的照料之下把这小师叔给弄病了，那师父和二师叔、三师叔还不得把自己吃了啊！。
　　“好啊，不过再等一下就好了。”初晨下意识地回答。
　　见状，清远只能再一次无奈地抬起冰凉的手去捂自己那更凉更凉的且老早儿就已经被冻得通红通红的鼻子、耳朵。天啊，再这样下去自己的鼻子和耳朵迟早会给冻掉啦。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师叔早就被这美丽得夺人心魂的“泰山雾凇”把魂儿给勾走了！美是美，可是自己还是觉着家乡的五指山更美些。
　　寒山、雪松。
　　沧凉、孤高。宁静、高洁。峻美、灵秀。雄浑壮美、清秀雅致。山似人，松更似。
　　两个月前，师爷爷以祈福还愿为名，命大师兄那唯一的徒弟————清远陪同自己来到了这位于五岳之首的碧霞灵佑宫。呵呵，那个比师父更狡猾的老狐狸恐怕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带着胤禟私闯禁地之事了。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耳疾倒是一直没有再犯过。呵呵，便是要受什么天谴之类的，那也统统报在自己身上好了。
　　其实自己知道祈福、还愿这些都只是借口而已，师爷爷不过是不想让自己踏进那已不仅仅是江湖上的简单的门派恩怨罢了。可是牵来扯去，自己又怎么会放得下心呢！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八成就是在等这时机遣自己走呢！
　　索性是自己才到泰山时，二师兄的飞鸽传书便也跟来着就到了。只简简单单的“痊愈”二字。呵，在塔娜的妙手之下，妄想要赖在病榻之上的人怕是这世上也是不多见的了。
　　梦，又仅仅是梦吗？恐怕自己的梦早就和那虚幻得近乎于现实了！又或者自己的梦根本就是现实。

　　泰山·碧霞灵佑宫·丹房
　　“啊啾~~~~~”盖着厚厚的棉被窝在火炕上的清远这已经不知道是在打第几百个喷嚏了！
　　闻此，在门外小火炉边上熬药的初晨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直扑到清远的炕沿前，伸出手用帕子擦了擦清远那早已失去功能且眼瞅着就快蹭掉皮的鼻子。“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不然我可怎么对得起大师兄啊！”大师兄都三十多了才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现如今却因为陪着自己看雾凇而染上了风寒。
　　千古罪人啊。
　　“师叔，我没事，真的没事。啊~~~~~~~~”再一次用手紧紧地捂住、护住并哀悼自己鼻子的清远终于成功地让那个已然令初晨神经过敏的声音没有完整地发出来。
　　“师叔，药。”清远用另一只闲着的手指了指门外。再不去好好地看着，恐怕那炉上的药非但不能治病反倒会致什么病了！！
　　对清远一系列动作茫然了好一会儿的初晨立即飞奔似地冲出来门外。然而随着一股冷风的倒灌，窝在炕上的清远再一次蜷紧了身子。还有，师叔你好像忘记洗手了吧！天啊，我的命咋恁个苦哟~~~~~~~~
　　然而清远还是坚持到了他二师叔的飞鸽传药方了。塔娜开出的方子，只三副药下去，已经做好光荣牺牲准备的清远便再一次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初晨的身后。此时离清远病发之日时已经半月有余了。当然还要特别地强调的一点就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碧霞宫的药房小道士煎制了汤药的基础之上了。
　　小师叔的反常举动他曾私下里用信鸽问过师父，师父只简简单单地回了四个字“关心则乱”。呵呵，这么说小师叔还是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

　　碧霞宫的香火一年四季都是十分地鼎盛，便是大年初一也不例外。虽然碧霞宫的主持是初晨的三师伯，然而忙碌之时挂单到此的初晨和清远却还是得为碧霞宫出力尽责的。而最近泰安城内盛传碧霞宫的符咒极为灵验，因而香火似比往日更盛一些。碧霞宫主持关守平自然知道最近这些符咒全都是出自初晨之手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充实荷包的机会呢。！
　　堆坐在椅子上的清远万般无奈地脱下了自己的鞋，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将自己的食指穿过鞋底下又一次出现的洞洞了。
　　八仙桌儿的另一侧，用朱砂和黄裱纸制作符咒的初晨停了下来，轻轻地倒了杯热茶递给了清远。
　　清远端起茶轻轻一闻，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了。师父清远想你了，真的。
　　“你歇会儿吧，这东西我给前边送去便好，顺便带回你的新鞋子。”初晨说完拿起了已然制好的符咒向门外走去。自己目前是这个小师侄唯一的亲人和长辈，凭他再能干却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不是。想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衣服还要靠别人帮着补呢！他不但能处理好自己的一切，还会偶尔帮着自己跑跑腿做做事儿呢。
　　就在初晨刚从偏殿出来时的那一瞬间，她竟被眼前不远处的那个盯着自己看的孩子唬地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朝大殿方向望了望，见无异状之后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她刚刚还以为正殿之上碧霞无君旁边的那个泥像小童儿活了过来了呢。
　　回过神后的初晨却还是一动未动，眼前的这个孩子若非要找出个什么形容词形容他的样貌的话，那恐怕只有“绝色”二字是最为恰当的了。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白嫩的皮肤将两点星眸衬得更加明亮，小巧的鼻子下是桃花般艳美的一点薄唇。莫说现在他身上穿的是锦缎华袍，便是穿了一身土袄布褂也丝毫不能遮掩了他身上的那种格外与众不同的气息。
　　当初晨还沉浸在这孩子的美貌中慨叹时，那只八九岁小人儿便匆匆往前行了两步，双膝跪了下来，恭顺谦卑地道：“奴才问主子安。”
　　就在她还极力想从脑子中搜出答案时，正殿方向一个衣着华美，身材削瘦的青年男子一路小跑地朝他们奔了过来。
　　还未及跟前，便听“扑通”一声人也矮了半截儿。跪爬几步来到初晨面前，领着跪在他右手边靠后的那个“绝色”小童又是三个规规矩矩的响头。
　　这人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可自己却怎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呢？咦，不对，怎么周围的人忽然一下子变多了呢！！
　　四下里上香祈福的香客们都注意到了这有些诡异的一幕。
　　“我就说嘛，我们观里的符咒灵验。”
　　“看见没，那就是回来还愿的。”
　　“对对，就是那两个。”
　　“一看那穿着打扮就知道是贵人哪！！”才刚刚从后院回来的清远一见到这阵式，就开始主动地边给香客们释疑解惑边疏散人群。
　　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激动的何小川又有些急切地往前爬了两步，道：“主子，奴才是何小川啊。”
　　“何小川？你为什么粘了个假胡子啊。”边说边示意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站起来。“这儿人太多，我们去后院说话吧。”
　　“这是我远房的小弟弟本名叫狗蛋儿，爷给赐了名叫玉柱了。”领着弟弟紧跟在初晨身后的何小川见她背后一僵，忙又道：“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也是万不得已才走的这一步儿的。”
　　初晨双目微微一眯停在了原处，回过身来缓缓地道：“何公公您除去一年俸银的收入足够…………”
　　“主子莫气，是奴才自己愿意的。”走在最后边的何玉柱“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未等初晨和何小川说话，他又继续道：“自打奴才记事儿起，小川哥哥就一直在不停地帮衬着我们家。是奴才自己求他带我去见爷的，爷也可怜我年纪是小不同意的。可是奴才知道，若是要依靠别人的帮补而活，那是永远也挺不直腰站起来的。现在奴才用月例银子都已经可以自己养家了！您可千万莫怪九爷也莫怪小川哥啊！”入了九爷府的何玉柱一直都是跟在何小川身边行走的。九爷平时最忌讳的，九爷心里最在意的他们哥俩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初晨轻轻一叹，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何小川见状，忙扶起还跪在地上抹眼泪儿的何玉柱跟着初晨往里走。
　　是啊，师父领着他们师兄妹几个这十多年来几乎是不停地奔赴各种灾区治病救人。可是却只看见这灾民是越救越多，灾情也是越来越严重了。

　　待几人才在丹房之内坐定，何小川便说：“临来之前，奴才陪爷进宫里问安。宫里头从太后娘娘、宜妃娘娘、玉妃娘娘、小贵人、敦琳公主、小福晋、大阿哥到受过您恩惠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是没有一个不想您念您的。”
　　“我姐姐的身子可好？”初晨可学不来何小川的花架子，直接便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虽每到一处都会给姐姐报个平安。可是自己最近太过奔波，因而姐姐的信是不可能准地送到自己手中！
　　何小川神色一顿，随即缓了过来，回答：“小福晋的身子倒是安好，不过大阿哥前一阵子却受了些风寒。佛祖保佑，我们临出来时听说也是好利索了的。”历来听说小福晋和她的妹妹姐妹情深如海，看来这倒是真的。
　　不知怎的，初晨脑海之中猛地闪过了一抹明亮的黄。
　　“师叔，快些，符咒又不够了。”还未走进门内，清远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已经把要说的话给说完了。
　　初晨眉头一皱，大致扫了一眼桌上的符纸，便示意已经清远过来帮自己的忙儿。
　　“两位公公坐，喝茶，呵呵。”清远边说边从一边搬了个小凳坐到了初晨的侧面儿。

　　“你们怎么会来这儿的？”在清远将新赶制出的符咒拿走之后，初晨才得出空儿来问规规矩矩地坐在不远处的兄弟二人。
　　何玉柱乖巧地将自己刚刚才从上客房取回的布包交给了自己旁边儿的何小川。何小川将布包打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了一卷画轴儿恭敬地递给了初晨。
　　当初晨在何小川的帮助下将画轴展开之后，一幅十分传神且逼真的写意山水画便跃于眼前了。
　　“这是爷请了宫里的画师画下来的。还花了重金四下里派人在全国各地打听寻访是否真的有这山的存在。我们兄弟二人便是被派来山东境内的。”见初晨面带疑惑，何小川解释着。
　　一旁的何玉柱补充说：“我们爷说了，凡找到此山或知道此山来历者，赏银千两。”
　　“对对对，说这是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小川接着回答。
　　一千两，一千两够六百个平常百姓活一年的了。
　　见何小川收好了画轴，初晨轻轻抚上有些微疼的太阳穴。
　　灵圣禁地。
　　他只在梦中和自己闯过一次碧霞元君的灵圣禁地，按说梦醒之后当全部忘记才是。怎么会又忽然找人来画下这画了呢？
　　“你们爷还说什么了没？”初晨抬眼望向何小川。
　　何小川一笑，道：“爷还说若是寻得您下落的，并带您回京的同样赏银千两。”
　　初晨秀眉一颦，笑道：“这是我师父不在，若是在这儿了，定会亲自将我送入京城换了白花花的银子的。”带回京城便赏银千两，自己几时值了这些多个银子了。莫说是师父，便是自己都有心想把自己卖了换换银子花。
　　“爷在去年冬月十一新添了个小格格，宫里的娘娘们喜欢的紧。八爷的福晋说您的祈福法事做的好，所以这才有了这才有了这么档子事儿的”何小川听初晨的语气不善赶紧解释。
　　初晨苦笑一下，扯过了道空白的符纸，用笔蘸了朱砂迅速地制了一道符并拴了红绳，叠好之后递给了何小川。
　　“奴才替小主子谢恩了。”边说边要跪下磕头。
　　倒是何玉柱眼尖，看见了初晨示意他制止的目光便上前拉住了自己的哥哥兼师父。
　　兄弟二人站在原地，却见初晨微微一笑，说：“一会你们就起身回京吧，拿了这道符领个五百两的赏银还是可能的。”
　　何氏兄弟二人一听，都不禁喜上眉梢儿，却听初晨又道：“你们也先别笑得太早。替我带个话儿给你们九爷，就说我说了，这画上的山不用找了，找也是找不到的。还有就是，等到他的嫡福晋生产的时候，我定亲自到府上为他们母子祈福。若想再和十爷去白云观吃斋，那做人便要厚道和善些才好。”言罢竟再也不理不看二人，又拿起桌上摆的朱砂笔和那些空白符纸去斗争了。

　　“哥，我算是知道咱们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待在书房了。”难怪常听人说相由心生呢，居然怕他兄弟二人太过劳顿而租了辆颇为气派的马车送他们回京。现在莫说是九爷，连自己都有些喜欢她了。
　　若非以前在九爷的书房见过这个初晨道长的画像，自己怎么可能会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内给她行大礼问安呢。虽然只是画像，但却是极为传神的，唉，想不到九爷的画功也是一流的呢。
　　何小川将弟弟揽在怀里，轻笑道：“当初你还怀疑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美的人呢！现在知道了吧。”
　　“可是哥，你不觉得咱们府上的二夫人从后面看上去和她有些像吗？”何玉柱用手指了指已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泰安城。
　　何小川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道：“大夫人的性子看起来也几乎和她是如出一辄的，只可惜在神似上还欠了些火候儿。而且即将过门儿的三夫人，听说也是能烧得了一手的好菜呢！”
　　既然想知道，便都告诉你又何妨。
　　“哥，等我回京之后一定也学着九爷到白云观去捐些个灯油钱。”何玉柱满眼憧憬地说。
　　“那又是为何呢？”何小川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去祈愿啊。去祈愿咱们的福晋早些给咱们爷添个一儿半女啊。”那样就可以再次见着初晨道长了不是。
　　何小川轻轻苦笑一下，自己的这个不徒弟虽然聪敏无双，可倒底却还是个孩子啊。这事儿哪里有那么简单呢。唉，非是福晋不生啊，那分明是爷他自己不愿意要啊！不愿意要他和福晋的孩子啊。
　　福晋的心里怕是早比她喝下去的那一碗碗九爷亲自命人熬的汤药还要苦了。可也不能怪九爷心太狠，只能怪福晋当初不该在未过门时和八福晋联手对爷用了那可以迷了人心智的香。
　　唉，若是真按初晨道长说的办，或许倒也能破了此结了。初晨道长，奴才在这儿替九爷谢谢您的恩德了！！

作者有话说

　　OMG，，OMG，，O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