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往书》浩然若诗

1、飞来之信

　　洛阳，月色如薄纱，轻笼着灯火通明的醉香楼。
　　院子里的牡丹开得满目灿然，一位女子微喘着气，凝视着盛开着的牡丹。今天的客人着实不少，忙完了这个月，大概又可以休息一阵子了。女子心里盘算着，脸上浮起浅浅的笑，这才显出女子的风韵来。已然不是花样年华了，可是月色下的她看起来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器，闪烁着岁月的光华，同时又渗透着些许的疲惫。
　　“易掌柜，又有客人到了。”沉吟中的易七娘抬头，见是新入楼的如云。果真是不大懂事，来了新客便要请我出去吗？易七娘轻叹一声，整了整衣裳，抬步迈出了牡丹园。
　　刚走进内室，忽听得一声尖叫，原本喧闹的内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满座的醉客都怔怔地望着易七娘。易七娘浅笑道：“大概是西楼的哪位姑娘打翻了酒瓶，各位且慢饮，奴家去去就回。”言罢，也不管满座的惊诧，径自向西楼走去。
　　进得屋来，外面的喧闹渐渐远了，易七娘的心却提了上来。听那声音，必是西楼荷香苑的红芒无疑。原来这醉香楼虽为酒肆，却布置的颇为讲究。东西南北分住着四位姑娘，这四位姑娘虽同在醉香楼，但是相处的还算融洽，争风吃醋的事情虽然偶尔发生，所幸的是不曾影响到平日里的生意。归根到底，还是易七娘领导有方，使得醉香楼在竞争激烈的洛阳城里占得一席之地。易七娘推开了门，只见红芒斜靠在床头，一手握着带血的短剑，一手捂住胸前，面色痛苦地望着走进来的易七娘。易七娘惊问道：“红芒，你怎么样了？”红芒不语，用短剑指了指身前的矮桌。原来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易七娘展开来看：“紫珞：四月二十三亥时，无回楼见。”短短几句，没有落款。易七娘将信塞进袖间，转身问红芒：“你要不要紧？”红芒低声道：“紫珞。”遂不再言语。易七娘见红芒似乎有些昏迷了了，忙对吓呆了的如云道：“还不快请朱大夫。”
　　易七娘叹了口气，心里充满了疑惑。留书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竟然将矛头同时指向醉香楼的两位姑娘？红芒虽为人刻薄了些，但总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而紫珞自投靠醉香楼开始，便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最多与红芒有些小冲突，但多半是红芒无礼在先，紫珞从未与人交怨过。她得去看看紫珞，于是，易七娘转身穿过里道向玉壶轩走去。
　　琴音袅袅，不绝如缕。易七娘推开了门，一位女子背门而坐，手抚琴弦。自紫珞到得醉香楼之后，所弹的都是哀伤的曲子，空气中流淌着幽幽噎噎的声音，让闻者不禁落泪。易七娘道：“西楼的事情你可知道？”琴声戛然而止，抚琴女子却没回头：“声音倒是听到了，但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使得易掌柜亲身前来。”易掌柜将信放在桌上，道：“紫珞，我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盼你早日将它们了结，醉香楼成材的姑娘没有几个，经不起日日这般折腾。”“是，紫珞明白。”紫珞轻声答道。
　　门突然关上，如同它突然打开一样，中断的琴声继续想起。

　　所幸的是，红芒的伤势并没有危及性命，但是红芒却断定此事是紫珞所为，坚持要见紫珞。易七娘又是一声轻叹，自从紫珞进入醉香楼之后红芒便开始这般胡闹，处处针对紫珞。红芒说：“易掌柜，我的伤是因她而起，怎么说也要问她个明白。”易七娘暗想，现金的姑娘不比她们那时，一个个地聪明伶俐的很，心眼也多的多，既要设计别人自己也要保持很高的警觉，否则一不小心就被别人算计了。但是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样子，于是她对红芒说：“你没事就可以了，不必弄得这么明白。”
　　红芒却泪眼汪汪道：“易掌柜，这次是没事，但是谁敢说下次还会一样没事呢？”
　　“紫珞见过易掌柜÷红芒姐姐。”易七娘不由得一惊，刚才自己是不是分心了，怎么连紫珞进来都没有察觉？
　　“紫珞，你怎么说？别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首先发难的还是红芒。
　　“红芒姐姐，你的伤我很抱歉，但伤你的人我不认识，也与我无关。”紫珞答道。
　　“你不认识？谁知道是你以前的什么事？现在追到了这里，还得我遭殃。易掌柜，你可得为红芒做主啊！”红芒先是咬牙切齿，后又转向了易七娘。
　　易七娘眼见红芒越来越激动，对紫珞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弄个明白。”接着，抬头对所有的人说道：“醉香楼不是让人引狼入室的。”
　　“我会的。这次我来，是来拿我的剑。”紫珞淡淡道。
　　易七娘惊道：“你的剑，在哪儿？”
　　“嚓”的一声，紫珞从身后抽出一柄剑来，众人只见得古朴的剑鞘似一张沉默的脸，剑身散发出紫色的光晕，乍看似有，再看却无。
　　“谁让你带剑在身的？”易七娘有令在先，醉香楼的姑娘不准留兵器在房。
　　“所以，我是来向易掌柜的请示，我来拿我的剑的。”紫珞反手推剑如鞘，双目冷冷地望着易七娘。
　　易七娘暗道：“我只道她是寻常的落难女子，没想到却是江湖人物。”易七娘一生在洛阳为歌妓，到得近年才退出风尘之地，靠了昔日所蓄，盘成了今天的醉香楼，是以十分珍惜，不想卷入是非中，于是道：“好，但只这一次。但是你必须离开醉香楼。醉香楼的姑娘不得留剑在身。”
　　紫珞皱眉道：“易掌柜是赶紫珞出门么？也好，就这样。”言罢飘然而出。众人只见一袭白衣匆匆而过，夹杂着一丝红线，大约是紫珞常系于腰间的红色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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