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之约》隐兰

12、守护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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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还未到开饭时间，军营里却炸开一片。

　　最吵吵嚷嚷的还当属弓兵营，整块营地黑压压的，士兵们前脚踩着别人后跟，将营地围得水泄不通。
　　其他营的兄弟不明所以，却也过来凑个热闹。

　　“喂、你，对，就是你....快告诉老子，发生什么事啦？”
　　“哈哈，你还不知道嘛——‘孙郎亲巡”。”

　　“对！孙策大人说要亲自给咱们指点弓术！！”

　　那包围圈的中央是一方空地。竖着木桩制成的靶子。
　　太史慈有些冷汗的看着四围，似乎是因为孙策之前放话说示范完毕才可吃饭，所以那帮子家伙干脆乘机将一腔子热情，都放在饭前这难得一见的“增兴活动”上。

　　瞥了一眼走到中间的某人。
　　已经退去之前那身儒雅的装束，方巾扎成的头冠改之用红色结绳捆起了干练的马尾。那身绣黑龙纹朱袍又重被穿起，只是，少了那日霸气侧漏的赤挂，亦没有那匹威风凛然的褐马。

　　孙策嘴角掠起一抹笑。
　　几乎同时，张弓，箭便瞬息而出。

　　啪。

　　直指靶心。
　　周围霎时一片拍手叫好。

　　“孙策大人果然射得一手好箭！”“孙郎——孙郎——”
　　“孙郎干得好！！哈哈哈——”
　　甚至于有人一边大笑一边兴奋地呼喊起了孙郎。

　　孙策只是笑看四周。
　　然后转身，将弓一把抛给在一旁等候的太史慈。
　　太史慈接过弓，却不想听见那个雄浑却又透着几分乐意的兽音。高昂而有力地，响彻在营地。

　　“今日，我和大家一样——”
　　“——也是个准备受教的学徒。”
　　视线轻挪。笑意更甚。

　　“——想必大家早已明白了吧。”
　　“谁才是...今日真正的主角。”

　　语未毕，已有人呼唤起了太史慈。

　　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记忆中这样被人呼唤着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

　　“子义。”

　　有别于那激昂到足以使全军人尽收耳底的声音。
　　突然静下来，只轻轻地一唤。

　　那双含笑望过来的双眸，如水清澈，耀动着明朗的色泽。

　　“方才那一箭。”
　　“——你作何评价？”

　　迎上那眼眸。
　　虽笑着，却不见一丝戏谑。

　　他便也认真极至地作出答复。

　　“力度速度均上乘，但是...动作架势稍稍欠佳。”
　　“...唔、”
　　“...果然还是因为、太过随性了吗......”

　　孙策笑望，伸手作出执箭之姿。

　　“但我以为——战场之上，行动还应注重迅速果断。”
　　“若被动作架势一类东西束死，亦如谋士被古策兵书所困锢，不能发挥其本来的作用。”
　　“懂得临机应变方可百战百胜。”

　　“战场，可是诡辩莫测。”

　　视线微紧，那分笑里不觉多了几分霸者凛然。以及一丝玩味的揣度。
　　他竟有些未可名状的期冀，抑或是兴奋，对方——那个自己所认可的大将。

　　究竟，会做出怎样让人甘于屈服的应对呢。

　　“...孙策大人所言......甚是。”
　　“确实、兵贵神速。”
　　“在情况允许且需要出奇制胜的时候，我军的奇兵队，那样毫无顾忌地射击，未尝不是一种计略。”
　　“但是——”

　　“若遇上敌方数万大师，而我方士卒较少，又被包围难以突围。”
　　“像孙策大人那样射箭容易给敌军抓到破绽。特别是、如果敌军恰好是老练的弓箭兵队的话......”

　　“...轻则士气低迷，重则我方瞬间溃败，敌军大获全胜——”
　　“——我不会给人抓住破绽的。”

　　“只要出箭速度快而准，可在敌人准备好之前，就将其击败。”

　　久未言语突然插话的小霸王，成功引起了他的注目。

　　“况且、我岂会不带从骑加以掩护。”

　　那抹嘴角的微笑悠然到有些刺眼。
　　太史慈紧了紧握住弓的手，深吸一口气。

　　“...大人你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的。”

　　“冲锋陷阵的，多是士兵。”
　　“他们没有什么从骑，在正真和敌人对抗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去给他们掩护。”
　　“他们原本也不过是布衣百姓，上有父老，下有妻小。现在是抛下家小、赌着性命来跟我们打仗。”

　　“我身为一介将领。”

　　“——实在是、无法置他们于不顾。”

　　『——慈，你的弓箭，不是为了杀人而被执起的。』

　　『——知道吗？乱世里最受苦的是我等百姓、这年头连天子也自命不保，什么县令军官，简直比盗贼还可恶、』
　　『——官兵指望不了的话，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对了，你小子要是上了战场的话，不要只晓得给傻傻地砍人、宁可不要功绩！！』

　　『——【可以保护的人，却要给我拼死保护好】。』

　　太史慈站稳，伸手张开那把大弓。
　　将箭对准前方的箭靶，挺立的背脊，找不到任何一丝破绽。

　　“如果说，孙策大人的箭，是指向胜利的“猛虎锐爪”——”

　　视线锁紧。手掌深攥用力。
　　啪。

　　“在下的即是——”

　　“——【守护之刃】。”

　　全营的士兵屏住呼吸。
　　看着那支箭矢飞驰而出，然后笔直迅猛地射入靶之正中。

　　似乎望见了孙家,那条即将而来的光明之路。

　　“哦——”
　　沸腾的军营中太史慈被士兵簇拥着，几个副将或拍着他的肩膀，或大笑着伸手就是一拳。
　　太史慈露出了有些头疼的神色，但还是被气氛感染，露出了敦厚的笑容。

　　退出包围圈的孙策，久久凝视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继而转身，向一旁观望许久的朱治，开口道。

　　“君理、你怎么看——”

　　微微颔首。

　　“呵呵。伯符用人颇有远见。”
　　“——孙家兴盛的未来，指日可待啊。”

　　小霸闻罢大笑不止。

　　“哈哈，君理，君子所见略同。”

　　那日，整个军营士气高涨。
　　孙策站上营台，举起手向全营的士卒下令。
　　“大家——听到太史大将的话了吧——”

　　“今日起，弓箭兵着重练习掌弓之姿，要把基础训练扎实。”
　　“其他营，也要加强基本功的练习。”
　　“以及——所有军营的士卒都听好——”

　　“不管战况如何，决不放弃你的同胞。”
　　“——大家要上下一心，共同抗敌！！！”

　　“哦——”

　　全军一起的呼应，声势之大，连在书房撰写文书的张昭，都感受到了震动。
　　于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手里的工作。

　　军营敲响了午食的鼓声。

　　早就饥肠辘辘的士卒，一股子向负责炊食的兵士蜂拥而去。
　　太史慈留下整理稍显凌乱的军营场地。
　　却被某人堵个正着。

　　那朱袍乌发的小霸王，站在他身前。
　　朝他露出童颜般爽朗的笑。

　　“嘿，大将。”

　　“战场上，就拜托你了。”
　　“唔、...主公是指？”

　　小霸王双眸神采飞扬。

　　“背后。”
　　他说。

　　“——【我的背后，就交给你守护了】。”